第四十五章

　　这一天大家心里不踏实，一直聊到很晚才各自回宿舍睡觉。一夜无话，当晨阳唤醒群山，映亮大地，走过厂门口的人，被用红油漆书写的恐怖大字震惊了，消息很快传遍厂内。
　　在厂门口的水泥地上，墙壁上，护坡上“血洗006”、“血债血偿”一米见方的血红大字在晨阳的映照下，一个个字像淌血的血盆大口，呐喊着，透满血腥的威胁，厂里空气顿时紧张。
　　刘政奔进谭威办公室，说：“谭书记，厂门口出现了许多血腥标语。”
　　“你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我只听说，厂里有人从农民家里拉回不少建筑材料。”
　　“走，到工协部去一趟。”
　　张覃武见谭威来了而且一脸的严肃，忙不迭地搬椅子让座。
　　“听说从农民那里拉回不少建筑材料。”谭威一脸狐疑地问张覃武。
　　张覃武见问这，心里暗乐，不紧不慢地答道：“我也是刚听说，李天宇带着人进山打群架，顺便又拉回不少材料。”
　　“什么，李天宇带人进山打群架，他一个团委书记带人去打群架。”谭威带着震惊的口气问道。
　　“我也是刚听说，不十分清楚，要不，您问问他本人。”张覃武似乎是带着将信将疑的口气。
　　“刘政，你去，把李天宇找来。”谭威发怒了。
　　时间不长，李天宇跟着刘政来到工协部。谭威将信将疑地开口问道：“李天宇，昨天你带着人进山打架去了。”
　　李天宇先是一愣，进而寻思，怎么回答呢，这事怎么说清楚呢，昨晚露天电影场上的事，书记不知道……李天宇正思索。
　　谭威见李天宇似乎是沉默，急了。“你一个团委书记，竟然带着人出去打群架，你还是党员不是。你立即给我写检查，这事产生的一切后果，你要负责。”谭威一连串的狠批李天宇。在场的人都愣了，人们很少看见谭威发这么大的火。
　　闪在一旁的孙二友乐了，心里念道，李天宇呀李天宇，你也有今天，你惹恼了谭威，你算是完蛋了。孙二友兴灾乐祸地呡口茶，出去了。
　　“谭书记，您别着急，您喝口茶，李天宇还年青也是一时冲动。”张覃武一边给谭威倒茶，一边劝，可他那劝，比火上浇油还厉害。
　　“冲动，什么冲动，打群架是犯罪，这影响多恶劣。你回去，给我写检查，听候处理。”谭威说完，一拍桌子走了。
　　李天宇挨批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中午，郭鸿儒、任翰林，张永生，赵子豹、李长学一大帮人，聚在李天宇的宿舍。
　　“天天宇，我去找谭谭威说清楚，不不能让你受受冤枉。”
　　“他还有脸批评人，那么多人受伤了，他管了吗？直到现在都没人管。”
　　“有人写标语，他害怕了。我不怕，打死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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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们看法不一样，谭书记批评我是好事，说明有人管咱们。我倒怕没人批评，没人管，那咱们才真的悲哀了。”李天宇正说话，吴强跑进来了，“对面山上有情况，聚起不少人，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有多少人。”听吴强一说，大家呼啦跑出去看。见对面山上的人，有的拿着扒篱，有的拿着扁担，……午休时间，正赶单身宿舍里人多，看见的，听说的，呼啦啦跑出来许多人观看。
　　“哦，看来是准备打架，咱也抄家伙。”赵子豹一见就嚷起来，不仅不担心，而且显得兴奋。
　　“来吧，咱光单身就几百人，谁怕谁。”吴强说着从门后取出一支早就准备好的钢钎。
　　瞬间就有不少人，拿着钢钎，棍棒也朝对面山上挥舞着……
　　“大家要冷静，谁也不许出单身宿舍一步。”李天宇一脸严肃，大声喊道。
　　“李天宇，你就别管了，我们是平民百姓，没事。你别掺合了，快回你的办公室，这里没你的事。”赵子豹大声说。
　　“不行，不能不计后果的乱来。”李天宇喊着说。
　　“大家冷静点，听一句吧。”郭鸿儒也大声喊着说道。
　　李天宇见情事危急，忙道：“郭鸿儒，任翰林你们在这里挡着点，我去找周红军和王寰宇。”
　　李天宇来到武装保卫部，周红军正吃饭，见李天宇风风火火来了，道：“天宇，有事。”
　　“对面山上的人，可能要来打群架，人已经聚集起来了。”周红军听李天宇一说，放下碗筷，出来观察。凭经验，周红军知道事态严重。那天晚上放电影，周红军始终在场，对人员受伤和险酿严重后果的冲突，周红军都看在了眼里，都清楚，但事发突然，结束的也快，也没来得及采取什么恰当的办法参与。事后周红军心里不踏实很忐忑，总好像有什么事没干好，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咱们去找王厂长吧。”李天宇一提醒，周红军也考虑事关重大，应当向厂长汇报。
　　到了王寰宇办公室，王寰宇听李天宇一说对面山上的动态，有点着急。便道:“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干事情不计后果，看来得处分几个。”
　　王寰宇在气头上，说处分也未必就真处分，但李天宇年青心实，听厂长如此说，便道：“我和大家朝夕相处，整天在一起，发生什么事我有责任，我又是团委书记，要处分就处分我吧。”李天宇一句话呛的王寰宇无语，王寰宇看了看李天宇没言语。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去对面山上解释一下。”李天宇说。
　　“你认为你本事大，了不得是吧。”王寰宇的语音很严厉。李天宇没敢再言语。
　　王寰宇顿了一下，暗思李天宇的这个提议，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便又道：“走，咱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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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人声鼎沸，王拴柱三十多岁，身强力壮，裸露着擦伤的胳膊，大声嚷着：“乡亲们，006厂那帮年青人，就是一帮土匪。昨天来了几十人带着棍棒，到咱这边来抢材料，我老娘不让搬，就把我老娘搡到一边，我拦着，就把我打伤。扬言要把咱们的材料都搬走，还要把新盖的房都扒了，咱们要是不发声，那咱们就完了。”
　　“对，咱山上柑桔减产这么多，就是他们造成的，必须要他们赔。”
　　“这水污染，就是咱得病的主因，要他们报销药费。”
　　“看那，水泵房小道上的白骨，都是他们破坏了咱们的祖坟，坏了咱们的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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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齐心协力，找他们算账去，谁要是不出力，我……”
　　人们嚷嚷着，要往006厂这边奔。
　　“大家别闹哄哄森哈。”年近六旬的老书记，堵在山道上拦着大家。见王拴柱还要鼓动，举起手中的拐棍，要棒他的腿。王拴柱忙躲，住了嘴。“让风铃给大家说几句哈。”
　　杜风铃四十多岁，担任村长已多年。“有咱的娃子，趁人家演电影地嘛，往人家姑娘儿堆里扔蛇地哒，伤了很多人地哈。打架搞事要出拐地哒，不是解决问题办法哈。”
　　“不打架哈，么得人管地哈。”
　　“么事么得人管，你看不见地哈？人家修路地嘛，俺们也方便了地哒，人家修了高位水池地嘛，俺们也喝上自来水地哒。凭良心地哈，俺们建房子的材料，都是么搞得地哒。”
　　“他们占山哈，占地哈，占水源哈，要搞地斯，多了去地哒。关键哈，要解决就业地撒。”
　　“搞事撒，就能解决就业撒？搞事要出拐地哒，更解决不得撒。”
　　“要能解决就业撒，谁还想打架地哒。”
　　“好撒，好撒，大家散去撒，我和老书记哈，去厂里谈一谈地哒。”
　　“我们不散地哈，在这里等地哒。”
　　“大家看地嘛，厂里那边来人了撒。”
　　老书记，杜村长看见厂里来人了，便迎了上去。
　　王拴柱喊道：“大家注意哈，咱喊几声地嘛，给书记、村长助助威地哈。一，二，三。”
　　“杀人偿命哒，血债血还哒。”“严惩打人凶手哒，赔偿损失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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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代表越走越近，他们带着各自的诉求，步履坚定。天气炎热，他们淌着满头大汗，但他们心里更急。除了李天宇外，他们相互是认识的，他们之间虽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毕竟打过交道。
　　“王厂长哈，你怎么纵容你职工地哒，出厂打群架地嘛？”杜村长不愧是老村长了，见面没有寒喧，没有过场，先下手为强，上来就扣了一顶大帽子。
　　“杜村长，你这是哪里话，怎么会呢？”王寰宇自是老练。
　　“你还袒护哈，村里壮汉都被打伤地嘛，家家老人，搞得住青年人推搡地嘛。”杜村长说话有一套，谁又能驳得了。
　　“我决不袒护，犯错的我会坚决给处分。”
　　“杜村长，你们那的娃子，趁我们放电影，往姑娘儿群里扔蛇，当场不仅造成踩踏，伤了很多人，当场还打伤了多人。”周红军说道。
　　“周部长哈，扔蛇固然不对地嘛，可你想过哈，球场上灯火辉煌地哒，电影有声有色地哈，你们享受现代文化生活地嘛，可你们想过山里孩子地哒，想过他们地感受嘛。他们在黑暗环境里哈，缺少文化生活哈，许多孩子长这么大地嘛，没看过电影哈，你们那里哈，对他们会有么斯大吸引力哈。在这同一片天空哈，一方是天上哈，一方是地上哈，这巨大的反差哈，会产生巨大矛盾地哒，你们想过哈？”
　　“王厂长，咱借一步说话地哈。”村里老书记说着，指了指路旁的一棵棕榈树，那树下有几块大石，村民们常在这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