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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幡然醒悟

作品名称:逐日      作者:金源      发布时间:2019-01-20 10:12:59      字数:4824

  下连队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我在新兵连的想法和表现是多么地稚嫩和天真:我只是想表现自己,只是想干好自己应该干的事情。可是急于表现自己,反而引起了大家地反感。
  每一个人都不是孤立的,都要在所在的环境中和大家共同生活。在一个集体中,要善于和大家团结在一起,要得到大家地认可才行。每一个士兵都是尽义务来的,不是表现自我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凡是需要你干的工作,都是应该干的。可我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和想法,至少,我的气量小了。
  比如说新兵训练结束后的分配,两个连的新兵只有我们二十个人被抽调到了另外一个团站,其余全部留在了通讯部门;而把我们调出来的原因只能是我们的表现造成的:我们班长是新兵连唯一一个因为酗酒受到批评的班长,我是新兵连和班长发生矛盾最突出的新兵。但是,在宣读命令时,连长特意强调:这是司令部军务部门随机选定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就这样凑巧,不由我不多想。但是,你想也只能是想想,一切皆有缘由。
  新兵连结束时前几天,我和杨副连长有过一次简短的交流。吃过晚饭后,我在饭堂门口等着他。
  “副连长,我能跟你去吗?”我满面通红的说。自从春节后,副连长看见我没有了以往的亲切。
  “想什么呢,跟我去那?”副连长斜睨了我一眼,并没有停下和我说话的意思。
  “我……”我欲言又止。我是想说能不能让他把我带到他所在单位去,至少,能够有一个了解我的人。
  “当兵吗,去那干什么都是尽义务。等候命令。”副连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理解副连长的心情。部队也是社会,虽然比社会纯净不少。短短的四个月中,我经历了太多事情:比如,当兵不到一个月,战友的父亲就以一个老兵的名义,直接给新兵连写信,表达着自己曾为军人对部队的热爱,把子女送到部队的军人情节;还有的战友,不断从家里寄来大包小包的包裹,而这些包裹常常在一个周末后随着那个战友的消失而消失;还有的战友,自己不抽烟,可口袋里面常常有高档香烟,看见班长,或者班长的老乡来,总是不失时机的递了上去。于是,一些如何在部队生存的技巧就会不经意的说了出来……而我没有这些外部条件和能力,也不习惯这种做法,我只能靠自己踏踏实实的工作。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不能改变,那就选择适应。但是,我的噩运似乎还没有结束:运输我们的解放车只是在团部停留片刻,把读到名字的新兵留下后,我们剩下的八个人被送到了更加偏远的一个小山坳中。
  一周的适应学习结束后,我又被分到一个叫加注的班里。而分配时,教导员说:“这个兵个大,推气瓶合适。”半年后,炊事班换人,我们一起调入了三个新兵。班长分配具体工作时,对我说:“你个大,去干白案。”
  自从当兵以来,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在我命运转折点,我连续三次因为个“大”而受到了意外照顾:因为个大,我就要搬几个人搬不动石头;因为个大,我就要去加注班推气瓶;这次又因为个大,我要揉面,而不是炒菜。难道,冥冥之中,莫非真有一只手在操纵着我的命运?但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除了能够看见的表象外,别人又拿什么去了解你呢?
  
  我们连队在一个偏僻、安静的山坳中,离中心区还有十几公里。在茫茫的戈壁滩上,连队所在的山坳孤独而突出,就像一叶孤舟飘浮在浩瀚戈壁上,与远处那个名叫“狼心山”的山峰遥遥相对。两排六十年代初修建的“仿苏”式营房,掩藏在山坳中一片杏树林中。看似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却是卫星发射血液生产地所在,发射需要的冷却、助燃剂全在这里生产。
  相对于战斗连队,我们更像一个工厂。其实,最早的时候,我们就是国防科工委直属工厂,隶属几经变更,现在隶属于航天城后勤部。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连队的基本任务不变。
  因为这个缘故,我们连队的生活就更加井然有序,除了军人必须进行的日常操典规定外,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学习、工作和劳动。除必须的政治教育外,主要是业务学习,每个班都有好几个专业,如检修班,就有车、钳、铆、焊等多个工种,所以,业务学习只能是分专业自学。除了发射任务前半个月左右的开机生产外,每周有一次设备维护,间或有一些零星的生产任务,我们加注班的任务就的把生产好的产品灌装到专用容器中。而劳动主要在菜地,连队大约十几亩菜地,每个班都有七八块不等,种植蔬菜补贴伙食。
  因为这个原因,我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梳理自己的思想。我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不管是干什么,人活着首先要解决自己好生存问题,人心向美,这是本能。而社会分工又产生了诸多不同的职业,一个人能干什么和想干什么是不一样的。如我,从来没有想过做农民,可还是别无选择地做了三年;梦想着在那个大学学习,却又来到了部队。想着本本分分地当一个通信兵,却又成了一加注员。
  许多的事情是不由自己的。
  既然我无法选择,我就认认真真的干好眼前。在做好正常工作的前提下,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放到了看书上,除了那还是五十年代翻译的操作规程外,连队图书室的上千册图书,不到一年时间,我就全看完了。在这段时间内,我认真地审视、反思着自己。
  半年后,我被抽调到炊事班。
  我们部队的炊事班是个特殊所在。
  每个连队都有其特点。我们是一个营级建制的连队,下设生产、辅助、后勤三个分队。生产分队主要负责那台用成列火车的苹果、牛肉等物资,从前苏联换来的空气分离设备的操作,辅助分队主要负责电力、维修、加注等辅助工作,后勤分队则负责、生活、用水、锅炉等后勤保障工作。按照这个分工,我们至少有近十个大工种,每个工种都有自己的专业技能。所以,连队在人员构成上也很具特点:三分之一的干部,主要是自己培养干部和近几年从学校分配的大学生,三分之一的志愿兵,以保证各个专业的技术衔接,三分之一的义务兵,不断选择优秀士兵对志愿兵队伍进行补充。在这个大框架下,专业学习就是很重要的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和工厂师徒相传的方式类似。相对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闲不下来的炊事班,其它班的学习时间就要多很多,专业性也很强,自然也轻松许多。所以,炊事班就成了锻炼人的地方。
  下老连队不到半年,大约是六月初的时候,晚点名时,营长(也是主任)说:“根据工作需要,抽调张晓东等三名同志到炊事班工作。”我是其中之一。
  炊事班长是个笑眯眯的江苏兵。搬好宿舍后,对我们说:“到我宿舍我们开个班务会。”
  炊事班有四个人:司务长是志愿兵(现在叫士官),去探家了。还有一个上士,是个服役四年的老战士;还有一个早我们一年的老兵,来炊事班还不到三个月;还有一个就是班长,加上我们一起调来的三个新兵,全班有七个人。
  “我代表炊事班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先说说来炊事班的优势:我们连队凡是入党、考学、转志愿兵都要先进炊事班锻炼。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工作很重要,干什么首先都要吃饱吃好,俗话说:兵马末动,粮草先行,我们就是先行官,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为大家做好饭,平时工作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所以,选择你们来,首先要肯定的是你们是这批新兵中的佼佼者,你们比其它新同志走快了一步;其次呢,说说你们的分工:其它人都不变,新来的三个同志中,张晓东我带着学炒菜,朱小龙个大,有劲,学白案,就是做主食,王祥负责烧火。”朱小龙就是我。班长三言两语就划定了我们的工作职责。
  班务会结束了,我回到自己的宿舍。窗外,微风吹过,杏树林发出“哗哗”的声响。我的心里已在翻江倒海,如果能学炒菜,多好。
  炊事班的工作和其它人刚好相反:每天早上要早起一个多小时去做早饭,等大家吃完了,去上班了,我们打扫完卫生刚好下班,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都是如此;遇上开机生产,还要加做夜餐。除了没有休息日外,上午和下午有相对宽松的时间。
  “小龙呀,你是高中生,表现也不错,有时间要复习一下,如果将来站里让你去考军校,就多一份胜算是不是。”因为说我个大揉面好的原因,我在心里对班长已心存芥蒂,暗有不满。但是,这些思想波动只能装在自己心里,不能表露出来。所以,我保持了一贯的做法:少说多做。在工作上绝对不马虎,不蒸包子还挣口气呢,揉馒头我也要揉个样出来,决不能让其它人挑出毛病。不到一周,就掌握了发面、揉馒头的基本规律,每分钟至少能揉十个馒头,不到两周,我就学会双手揉馒头,一分钟能揉二十个。两周后,早上就不用班长带班,自己单独上岗,和王祥负责早餐制作。但是工作之余,除了集体学习,我都在自己宿舍中看书,大多看连队图书室的文学著作而少看文化课本。
  常常,回宿舍时,班长都会过来坐一会,看见我看这些“闲书”,就这样对我说。
  “我的学习不好,怕是考不上,再说,将来有没有机会考试还要你帮忙呢。”我递上一支烟。
  “只要你好好干,按现在表现,领导肯定会考虑的,再说,你是我炊事班的兵,我不帮你去帮谁。”班长的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真诚笑容。
  我笑笑:“我一定好好干。”然后不再言语。
  
  更多的时候是回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连队所在的地方是孤独的。方圆数十里只有我们一个连队,最近的团部离我们也在七公里开外,连队里面是清一色的小伙子们。工作之余,篮球场上、菜地里面、训练场上都是战友们身影,而我常常游走在其中而少参与其中。一来自从新兵连搬石头之后,我不怎么敢从事剧烈的运动;二来炊事班的工作和大家的作息时间有些相左;三则,我的内心中实在有太多的心事。
  海涅说:反省是一面镜子,它能将我们的错误清清楚楚地照出来,使我们有改正的机会;孔子说:吾日三省吾身。我没有那么伟大、高尚的境界,我只是想从自己的经历中寻找得与失,让自己活的明白一些。
  虽然我和我的同龄人有大体相同的经历。但是每一个家庭都有各自的不同:因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五岁多一些我就被母亲送到学校,不是因为我多聪明,而是忙于家务的母亲没有时间来管教我这个比较捣蛋的孩子,只好让我最小的姐姐带我去,如其说是上学,不如说是让姐姐在学校看着我。从初中到高中,我就开始住校或者寄宿在姐姐家中,不停地在县上、市上的学校之间转来转去,没有在一所学校读过两年以上,所以没有其它人那种从小就在一起的友情;而母亲教育我们的方式又独特而偏激,在溺爱的同时,也养成了不会说谎、正直为人的处世方式。
  同时,由于家庭的突然变故,内心充满了自卑,只能用貌似强势的方式来掩饰内心的恐慌,这种逃避现实,封闭自我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我心智的健康成长。在一定程度上,我虽然生活在当下,却总是用幻想来掩饰着对现实的恐惧。走入军营以后,集体生活是我失去了逃离现实的基础,于是,在强烈的反差面前,我只能手足无措。
  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十分感谢我的战友们,在那个青春激扬的时代和环境中,我的战友总在我失意、惆怅和苦闷的时候,给予了我许多的帮助,让我在自我救赎中一次次地如凤凰涅槃一样挣脱出来。
  同时,写信成了我发泄情绪最好的工具。给家人、同学、朋友。在那个时代,书信是军人和外界最直接的联系方法,部队曾经有“新兵信多,老兵病多”的说法。
  从新兵连开始,我给同学、朋友、家人中凡是能够记起地址的都写了信,而后来的通信主要集中在两个人中间。
  一个是我的学长,我当兵的时候他去了一所中学教书。在部队的四年中,我们几乎保持“一周一信”的速度通信。我们谈理想、谈生活、谈爱情、谈未来,他用娴熟的文笔向我说着他对生活的理解和认知,是我终身受益匪浅;另外一个是一个叫春梅的女同学。当兵走的时候,我没有给我熟识的任何人打个招呼,到了部队以后,一股脑儿给能够记起地址的亲友都写了信,回信的继续联系,不回信的就此打住,慢慢地保持联系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这个同学是我姐姐告诉我工作单位的,但是是唯一一个给我回信的女同学。她的信回得很慢,大约一两个月有一封。而她的信,总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忧愁,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表达什么。这个故事延续到我复员回来后不久,就因为她的闭门不见而无疾而终。几十年后,当我知道她不见我的原因后,我只有在心中默默地向远在国外的她祝福。而我那个学长,也因为我回家后书信的结束而失去了联系。其实,友谊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他能够经受得起风吹雨打,却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因为开始有意识地反思自己,加上那个在部队这个充满青春气息的环境中,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且趋于开朗,一度封闭的心窗开始透进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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