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长篇]吸脂（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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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走后，尚玉叹道：“唉，小邢啊，这卢豆子怎么这样？”
邢丽平无奈地笑着：“能这样平息还是不错的了。工作这十几年，真正站在一线工作面对这么多千差万别的人，没有不发生点矛盾的。有的女人来进站本就含着一股子怨气，还有些个好强的妇女，平日在村里就以泼出名，这类人得不着便宜就认为是吃亏，所以就是不排队。也有的呢，觉得自己在社会有些子钱活得斤两重些，再有些本就神经兮兮仨不着俩的，遇上这些类型的，你忍气吞声都很难让她们平静着回去，再要针锋相对的话，不闹出事儿才怪呢。卢豆子原来只是态度淡些，又由于妇女们还是和和气气的多，所以没出过明显的事儿。但是她这段时间因为谈着恋爱情绪也的确不稳，加上又靠着吴依然惯了，遇上不太让事的妇女能不出事才怪。话说回来，也亏得这三个女人还算不得真凶的那类，要不可闹大了！回头我和她谈谈吧？”
尚玉听着邢丽平的分析不断点头，末了问道：“你觉得她能听进去你的话吗？”
“不好说，呵呵，她连自己亲妈的话都不入呢，要不能和男友离家单住了？”邢丽平笑道，却又说“我试试吧？”
“嗯，好吧！”尚玉又问道，“你听得大家都怎么看呢？”
邢丽平道：“有一些人是有意见的。吴依然说过觉得自己快走了，犯不着再像白相容那样找你反映；杨尚龙曾叨咕过，说是一起到村里工作她常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到哪儿坐下来便描眉画目或煲电话粥，不过杨尚龙觉得无所谓，只当领导没给派这个人吧，所以也从不认真说什么；后来和高俊华同工作区过，高俊华似乎没那么容她，就将需要做的活分开各做各的，实在分不开的活，他就自己做。可这样，她就报怨，说高俊华不厚道老是为难她呢！于是严主任再安排下村时还是将她安排和杨尚龙一起，或者李鹏这类能容她的。”
“那你呢？服务站这块活怎么安排她？”尚玉问。
“呵呵，”邢丽平笑道，“安排什么啊！安排了和没安排差不多。反正需要认真的东西我是从不敢让她弄，也就填些无所谓对错、有字就行的表格吧，都是应付检查挡眼面的那类表。”
尚玉听了，明白了邢丽平的态度，也明白了大多数人的态度。她决定，还是放卢豆子一马吧。这几年，除了白相容别人都能让卢豆子平平静静地过，她尚玉又何苦把事逼到份上呢？她知道如果她借机处理了卢豆子，或许正应了许多人不好道出的心声。但是正如苏永说的“能和气一个人，就犯不着得罪一个人。”也当她是空气吧。

到了进站的最后一天，陆桥软件公司负责松阳县项目的陈经理带着助手小金过来巡看新软件的使用情况，并实地教给了操作员一些更省心力和效率的经验。忙完后尚玉留下这两位在清河镇吃午饭，邢丽平、王远中、苗霞和颜丙丁几个人随同作陪。这样的饭场，自然是简单而随意的，陈经理和小金都拒绝白酒，大家便只要了一点啤酒慢慢呷着，一边闲聊。
尚玉问陈经理：“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各乡镇之间转着的吧？明天就回总公司去？”
陈经理摇摇头：“哦不！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应用，大家才刚熟悉操作，我们得再守个十天半月，再说了，你们这些不太大的乡镇能进完站了，几个规模大的乡镇还进不完呢？”又反问尚玉，“这套新系统感觉怎么样？”
尚玉浅笑道：“这个我真说不好。”然后把答复权抛给邢丽平。
邢丽平嘿嘿一笑：“看着还行吧，主要是一边验指纹一边还得新录虹膜才慢。我观察着，大多数人还是一眼就能录成的，只是那些反应笨些的、年龄大些的，一遍一遍就是不明白。以后——我想从下一次起，应该就快了，总比指纹好用。”
苗霞附和道：“是啊，那些人的指纹许多都磨得不像样。”
陈经理笑道：“不只是磨的问题。你们知道吗？我们从其他县区发现有些造假指纹的了，所以更新技术是必须的了。”
“造假指纹？”大家不解，这个怎么造？
“用那种很薄的乳胶片，将被验者的指纹复制上去，再贴到替验者的手指上。这个技术很简单，成本很低廉啊！你们看看网络上，许多大城市里好几年前就有职员们用这项技术对付单位的指纹考核呢！”陈经理笑道。
“啊？！”大家听得瞠目结舌，真料不到如今民间也会有如此对策了。
王远中笑叹：“嗨！这年代呀，啥事没有呢？九十年代只用一代身份证，好多年才造出假的来，2005年后国家推行二代身份证，可是没多久假的就出来了。那些公章啊、证明啊，各个行业内假的都要比真的应用还广泛了呢。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呀！”
颜丙丁纠正道：“重了！说重了！这只是人民内部矛盾，得说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家听了不禁哂笑一番。
尚玉问道：“那虹膜技术会不会将来也被那些造假专业人士攻克呢？”
陈经理笑道：“那是当然了，什么技术都是有发明就有破解的。”
颜丙丁接道：“破解了就再反促进了新发明和改进。良性循环。”
小金这时答起话来：“而且，破解时间是越来越短了。”
苗霞笑道：“好啊，这样你们才有不断挣钱的机会。如果一样技术出来后就十年不淘汰，对你们可不就成坏事了啊！”
王远中附和道：“对，对。一起感谢造假的吧！”
大家听了，不禁又笑起来。陈经理和小金面面相觑，无以应对，只得也跟着大家轻笑。尚玉见有些尴尬，忙举杯相邀共饮。
王远中又说道：“这虹膜技术用起来不错，但是对工作多少有些束缚。比如那些流出的妇女因为在外地查了体寄来证明的，还有一些才生了孩子未满月的，还有一些其他特殊的，本来我们只要确认没有问题的就可以直接销号，而今有了虹膜验证的约束，还就得让她们再跑来通过验证才能销号。如果不来的话，还得一级一级提交个案材料申请销号，真是个麻烦。每次只是扒清这些底子，就得好些个精力呢！”
陈经理笑道：“呵呵，我们只提供技术支持，这些工作上的杠杠，就是你们计生部门上下级间的事情了。”
苗霞也提出意见：“电脑做事情，也是经常出一些错误呢。有些人明明就是录了验了保存上，回头来电脑记录里硬是没有。还有些吧，虹膜信息或照片信息都串了，张冠李戴，弄得我们工作很被动啊！这些问题，我觉得你们公司得尽快解决。”
陈经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待听得最后一句又瞬间转为服务式的微笑：“是的，是的，这些情况在其他乡镇也有反应，真正原因在哪儿目前还没发现。数据量太大了，总有错误啊！得慢慢改进啊！”
“嗨！从你们来说，这些个错误，就是数字，就是个机率罢了，可是放到被错误的某个人身上，可就麻烦了。有些人气势汹汹地质问，直要追究我们的失误呢!”苗霞这一反驳，陈经理脸上又开始尴尬起来，连连解释道：“回头我们一定会再完善的。以后你们有事，常找小金联系，小金啊，回头你把电话和QQ都告诉他们，多联系，有问题一起解决。一定要解决好！”
苗霞说道：“你们一回了北京，电话、QQ怎么能遥控得了呢？我建议你们最好在这儿设个办事处，留下个技术员，需要时打个电话你们就能过来服务，这样最好！”
陈经理笑道：“留个办事处，一年得多少费用啊！呵呵！我们去年的费用你们县里今年才给结清。今年这一通改进的费用，又不知哪天才给了。做生意，难啊！”
尚玉听得心软，不忍再让苗霞辩驳下去，忙调和道：“是啊，每一个软件系统都有它的缺陷，完美的东西从来就没出现过。不过，总体来说，我觉得还是利多弊少。”
陈经理绽开笑容：“这个自然。”
尚玉如此一说，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走在回单位的路上，尚玉与陈经理、小金他们边走边闲聊，后边苗霞他们四个也接着饭桌上的话聊开来。
只听苗霞小声道：“哼，领导们做事，真以为下边人傻子呢！先前那批电脑、指纹仪、IC卡什么的才用两年吧，这不就作废了？全县那六十万的投入就打水漂了？小颜，你干财务的，你估算一下这一期改造又得多少投资，全县的？”
颜丙丁笑道：“也没全打水漂啊，其中电脑不还能继续用吗？这一期新上的电脑怪多，粗算的话，一个乡镇还是不低于两万。”
“那不还是六七十万吗？”苗霞笑道。
王远中打浑道：“我佛慈悲！红尘万丈，天高地广，人世繁华，六七十万对全县人民不过九牛一毛。施主万不可钻了牛角尖啊！”苗霞听了，举起手来佯装要拍他腰，他一拧屁股麻利地闪了。
邢丽平笑道：“怎么丁杰才调走，这魂今儿个就扑你身上来了？平日里没见你这么油滑啊！”然后对苗霞说道，“这钱又不必我们镇上出。这样不好吗？你原来的破电脑这次不就给你换下去了？还有我、王远中，都得了一样的益处，我们可高兴哩！”
苗霞“切”一声讥笑道：“说你傻吧？我管它县上出还是镇上出干什么呢？横竖又不是我掏腰包。这点小恩小惠就买倒你了？也是，你和王远中得台电脑多数时候是当了消遣玩艺儿，新的旧的无所谓。可我的电脑可是天天要干活的，人家换下来那些旧电脑再倒腾给我顶原来的破电脑？我就不，偏不要她们倒下来的旧电脑，我得要这批新的，等着吧！”
邢丽平不可思议地瞪着苗霞笑道：“疯了！”
苗霞也不理睬，径自大踏步地和王远中、颜丙丁快速走着。邢丽平叹一口气，只得加快小碎步的频率追赶起前面三人。
这些话，隐隐约约，尚玉都听明白了。她知道苗霞的脾气，讲话从来都不屑避人。就这些话，苗霞就是当着她面也敢说。话说回来，苗霞这些话也并不是对着她尚玉来的。可是她若真要硬要个新电脑呢？微机室担负着全单位的数据工作，搞好硬件设施也不是没有理由啊。尚玉想，苗霞虽嘴巴硬，工作也还算尽力，就给她个满意吧！明天调个不太常用科室的新电脑给微机室，虽然县里规定了专机专用，但他们是不可能真来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