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婉儿痴儿 为玩疯狂

　　婉儿费尽唇舌，终于说通了卢霸天肯纳她为妾，为了慎重起见，卢霸天还专门请来杭州城里有名的神算“王半仙”掐算了一个良辰吉日——一个月之后的十月初八日圆房。从那天开始，卢府上下就忙成了一锅粥，张灯结彩剪大红喜字的、发送请柬的、还有买办各种吉日用的布料和新房里装饰以及各种菜蔬果品的，上到卢霸天本人，下到丫鬟小厮，直忙的不可开交。
　　这期间婉儿干什么去了呢？要不怎么说她是一个小孩子呢？那天卢老爷答应纳她为妾之后，为了怕她无聊，还破例允许丫鬟从次日带着她参观整个卢府。有了卢老爷的这道令牌，婉儿如获至宝般带着四个丫鬟在府里玩疯了。
　　几个丫鬟带着她四处乱跑，她呢，孩子王一个，和她们一起踢毽子，捉迷藏，过家家，简直不亦乐乎。卢老爷每天都会要那些丫鬟定时汇报，她们也不须隐瞒，一股脑的把婉儿的行踪全说了，卢老爷一听，高兴坏了，心说这个小美人亏得年纪还小不懂事，只看到眼前的荣华富贵，根本不懂得如花的年纪伴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是一个怎样的结局。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她会逃跑了。
　　这天婉儿和丫鬟们“捉迷藏”正玩的起劲，却听见一个直直的笑声由远及近：“嘿嘿嘿，蒙眼睛好玩，我也要蒙眼睛，一起玩，嘿嘿嘿。”
　　婉儿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身边的几个丫鬟齐刷刷地跪倒：“参见大小姐，大小姐万福金安。”
　　“这是……”婉儿匆忙拽下蒙在眼睛上的手绢，打量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一身蓝色绸缎衣服穿的七扭八歪的，头发乱蓬蓬，可能因为山珍海味吃的比较多的缘故，身体胖胖的，像个小肉球，两个白白的脸蛋上抹的乌漆嘛黑的，显得两个大板牙更加突兀，婉儿端详着眼前的女孩，疑惑地问身边的红儿。
　　“禀姑娘，这是我们卢老爷唯一的独苗，痴儿小姐。小姐，这是咱们府里未来的婉儿小姨奶奶。”
　　婉儿听丫鬟这么一说，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婉儿参见大小姐，大小姐万福金安，不知小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你快起来，嘿嘿嘿，带我一起蒙眼睛，嘿嘿，好玩，真好玩……”
　　还没等婉儿回话，痴儿身边的一等丫鬟小桃就赶紧制止道：“小姐，您忘了老爷是怎么吩咐的了？老爷不是说这段时日不准您出门的吗？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给老爷知道了，奴婢又得挨一顿好打。”原来一是因为纳妾的日子很近，府里上上下下都忙，卢霸天怕谁一不小心碰到他的独苗。二是因为远亲近友马上就要来了，让他们看见自己有一个呆傻的女儿多不好。
　　“要玩要玩，就要玩，我不回去！”痴儿开始耍赖了。
　　“小姐，小姐……”
　　“小贱人，你敢再说一句，打死你！”痴儿狠狠地推了小桃一把，小桃一个踉跄，摔了个大马趴。
　　“好了，好了，小姐别生气，婉儿就带您玩。”婉儿一看情势不对，赶紧丛中打合，“可是咱们先商量好了，就玩一会会好不好？”
　　“好好好，快点！”听说婉儿肯带她玩，痴儿乐得手舞足蹈。原来这痴儿小姐因为是卢老爷独苗又是主子的缘故，别说是这些下人了，就连她老爹卢霸天都得让她三分。在府里横着走路没人敢说半个不字的。这个痴儿小姐别看呆呆傻傻的，却完全承袭了她老爹的真传，发起狠来，把人往死里打。她说一没人敢说二，丫鬟们见了她像“避猫鼠”似的，吓得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藏才好，更不要说陪她玩了。
　　婉儿可不一样了，第一她没把痴儿小姐当傻子看待，其二她也特别能哄人，所以这个痴儿小姐和她还满投缘的，说好的“一会会”变成了半个时辰，再拖延到一个时辰……直到天黑才依依不舍放婉儿回去。
　　
　　第二天天刚亮，痴儿小姐就吩咐下人赶紧给她梳洗打扮，赶紧用餐，一会好把婉儿找来陪她玩。小桃知道抗拒不了主子，于是赶紧跟卢老爷禀报，卢老爷一听气的胡子翘老高，两个都是孩子，玩一天半天的也还可以，但是成天累月的这么玩怎么行，那不乱了规矩了吗？一个是千金大小姐，一个是未来的小姨奶奶，这么没老没少的整天疯玩，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给笑话死？他清楚丫鬟们根本拦不住主子，只好亲自出马，拄着个拐杖，匆匆忙忙来到女儿闺房，此时痴儿小姐正骂人呢，卢老爷人还没进屋，就断喝一声：“从今以后，不许出去玩，今天你敢踏出这门槛半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老爹从来没有对她这样严厉过，这霹雳似的声音吓得痴儿先是一怔，然后干脆撒起了泼：“我就玩，我就玩，要婉儿陪我玩，啊——”
　　她这一哭，可把卢老爷吓坏了，慌乱地拉下脸来训斥道：“憋回去，不准哭！”谁知他不凶还好，这一凶，痴儿反而张着大喇叭嘴哭得更厉害了。
　　痴儿的哭声惊动了十姨太，她扶着两个丫鬟就掂着一双小脚匆匆忙忙跑来了，进门见她的宝贝女儿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心疼的不得了，一把把女儿搂在怀里，不满的替女儿申辩道：“老爷您干嘛对我们的宝贝女儿这么凶啊，她可是您的独苗啊！您都不心疼了吗？都怪那个小狐狸精，勾了老的魂还不算，还抓住小的不放！搅的我们个个不得安生。”
　　“给我闭嘴，什么叫‘我们’不得安生，我看是你自己心里不痛快吧，这些年仗着你给我生了个女儿，都把你宠上天了，，每次我一提纳妾你都横栏竖挡的，女儿这么不听话，全是你给惯的，再敢多说一句，看我不用家法打残你！”十姨太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看见卢老爷真生了大气，立刻吓得不敢吭声了。这会卢府上下的众位姨太太全都被痴儿的哭声给吓着了，赶紧跑来查问原由。卢老爷不想把事情闹大，好言好语哄了老半天，怎奈得小姐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这次他是生了真气，黑着脸，再次喝骂独苗：“哭哭哭，就知道哭，给我憋回去，大喜的日子，你嚎的什么丧？不吉利的！”
　　“我就哭我就哭，不吉利才好，哭的你断子绝孙，哭的你全家死光光，啊——”
　　痴儿宛若牛叫的哭声在卢府上空飘荡，整个卢府的人都吓的手足无措，婉儿房里，几个丫鬟吓得不敢呼吸，在屋里哆哆嗦嗦地等待末日的到来，绿儿实在憋不住了，求红儿黄儿两个守在门口，她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我听说这事因你而起，求求你快救救我们吧，要不然咱们几个谁都活不了了。”
　　“绿儿，不准胡说……”红儿想要制止。
　　“怎么啦？喜怒哀乐人之常情，小姐不过哭了几声，怎么把你们都吓成这样了？”婉儿好奇地问。
　　“姑娘你是不知道，传说我们这位小姐是‘夜猫子’转世，她一哭那是要人命的。长这么大，她也就哭过四五次，哪次不是沾满了血腥？小姐第一次哭的时候还小，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可那哭声大的惊人，当时我们大奶奶正在病中，给她这么一哭，直接就撒手人寰了；第二次哭是因为奶娘的儿子不小心把她最喜欢的那只小鸟捏死了，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鸟这会一动不动，小姐是啊啊啊放声大哭，奶娘带着她的儿子跪地求饶，把头磕的都是血也没管用，最后还是卢老爷吩咐把奶娘一家三口全部给那只小鸟陪葬她才止住哭声，后来又发生了一次类似事件，与四姨太多少有一丁点关联，那次直接杖毙了四姨太和三十几个家丁……再后来大家都知道小姐的脾气，府里上上下下更没人敢惹了。姑娘，你就大发慈悲快想想办法吧，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咱们的忌日了。”
　　“绿儿，都是你快嘴，和姑娘说这些干嘛？看把姑娘吓着了。”
　　“我倒是觉得你们当中，唯有绿儿是最聪明的，与其糊里糊涂的等死，倒不如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婉儿别的不敢说，要救你们几个的性命那还是不在话下的。”
　　“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这可太好了……”绿儿高兴的差一点没跳起来。不料想婉儿给她当头棒喝：“假的！”一句话吓得绿儿的脸立刻和她名字一个颜色了。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既然横竖难逃一死，咱们何不乐乐呵呵的呢？依我的主意，把红儿她们两个也都叫进来，咱们几个玩猜拳游戏，谁输了罚倒立好不好？”
　　四个丫鬟一想，觉得婉儿姑娘说的在理，于是乎忘了一切，干脆玩起了游戏。
　　
　　这边几个人玩的热闹，那边痴儿哭的嗓子都哑了，急得卢老爷直搓脚，一会和颜悦色哄哄，一会又拉下脸来开骂，此刻就连她屋里鸟笼子关着的“黄莺儿”都给吓坏了，瞪着黑豆似的小圆眼睛紧紧盯着痴儿。身上漂亮的羽毛全都扎煞起来。除了痴儿的哭声，屋里宁静的可怕，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时间仿佛凝固了似的。
　　卢老爷急得满头大汗软硬兼施，怎么都不管用，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管住女儿，眼看着她哭的嘴唇发紫，快抽搐了，只好妥协，吩咐管家卢二狗道：“你去把未来的小姨奶奶请来，就说我说的，今日她哄的好小姐便罢，若哄不好，她们都不用活了！”
　　“是！”卢管家应了一声，抹了一把汗，慌忙跑去找婉儿。脚还没迈进门，就听见婉儿屋里的欢声笑语，他一脚踹开门，“你们几个是活的不耐烦了吗？小姐那边都哭的快出不来气了，你们还有心思玩！”
　　他这一踹门，把屋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胆小的兰儿正在倒立，直接吓得晕了过去。婉儿和其他几个人也都哆嗦成一团。看见她们总算还知道害怕，管家的气总算消了一些，赶紧传话给婉儿：“卢老爷要你赶紧过去一趟，今日若哄的好小姐便罢，若哄不好，后果你知道的！”
　　“我，可以不去吗？”婉儿脸色灰白。
　　“你说呢？”不愧是卢霸天调教出来的管家，拉下脸来吓人的紧。
　　“那咱们快走吧。”婉儿扶着同样哆嗦的红儿绿儿，拖拉着两条软腿和她们一起去了痴儿房里。婉儿真是把这个小姐佩服的不行，哭就哭吧，一啊到底，连个弯都不带拐的。一进门，两个丫鬟手一松，婉儿一下子扑倒在痴儿跟前，她小心翼翼地推了痴儿一把，“小姐不哭了，洗漱一下，用了餐婉儿陪您一起玩好不好？”
　　“啊——婉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痴儿的“啊”终于在中间打住了，“小桃，快给我梳头，杏子，还不给本小姐端饭菜来，我要快点吃，吃完饭好玩去！”
　　屋内众人等看见痴儿终于止住了哭声，总算松了一口气。姨太太们虽然厌恶婉儿，但这次亏得她救命，否则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了，所以更不敢再怪她。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呢，等老爷腻烦了，弄死她还不如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从那天起，婉儿和痴儿两个人更分不开了，整天从早到晚疯玩在一起，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