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伯返乡 爹娘备飨

　　片头曲——
　　百花园中寻不见
　　无名山上一坡坡
　　无人问
　　无人说
　　只把光阴空蹉跎
　　在枝叶
　　在花间
　　满腔苦水藏心窝
　　风也多
　　雨也多
　　风吹雨打花凋落
　　恨难平，爱又如何
　　共与心事像谁说……
　　
　　您见过丁香花吗？这种花漫山遍野都有，很普遍的。丁香花一枝上就有无数朵，开成一枝枝，一簇簇的。花虽然小小的，香气却袭人，顶风也能漂出几里远。
　　丁香花虽然闻起来很香，可是她的花和叶不知道您尝过没有——很苦的。为什么呢？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呢。
　　婉儿是生在明末清初的一个小女孩，她爹爹李清远是一个贫苦的教书匠，祖父曾经考上过秀才，后来却因为家贫没有能力再去参加考试，祖母身体不怎么好，还要娘照顾。祖母有两个儿子，婉儿的爹是弟弟。婉儿爹娘生了兄弟姐妹九个，婉儿行七，所以爹娘亲昵地叫她做“小七儿”。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七儿三四岁就能帮娘亲干活了。她们兄妹们一起跟娘下地挖野菜，大太阳晒在她稚嫩的小脸上，把小脸晒得乌黑，快赶上那双大眼睛一样黑了。小七儿的脸上，最好看的就是那双大眼睛，眼珠黑的发亮，像是会说话似的。每每娘心疼地给她擦汗时，她的大眼睛就先说：小七儿不热，能帮娘亲干活小七儿可高兴呢。
　　有一次哥哥们跟小七儿和她娘正在砍柴，天忽然下起大雨来，此时娘想带着孩子们赶紧回家，却四处找不到小七儿了，直到雨停了很久，娘才在一个山沟边上寻到一脸沮丧的小七儿：“下这么大的雨，你上那儿疯去了？”娘生气地抬手就要打她。可不是嘛，娘四下里寻不见她，都快急疯了。
　　“娘，您不是说下了雨就会有蘑菇吗？小七儿是去采蘑菇去了，采了蘑菇拿到市上去卖，换了钱给娘花。”小七儿委屈地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解释道。娘立刻扔了棍子，抱起小七儿亲了又亲：“小七儿，娘懂事的好孩子，是娘错怪你了，是娘不好。傻孩子，下了雨是会有蘑菇，可是你总得给它生长的时间啊，哪有前脚刚下雨，后脚就生出蘑菇的呢？”说完慈爱地刮了一下小七儿的小鼻子，娘两个都破涕为笑了。
　　小七儿什么苦都吃过，跟着娘一起受过不少累。娘几个除了挖野菜、砍柴以外，还采过很多药材，为了采到更多更好的药材，她们经常要爬很陡的山，走一些偏僻的沟沟坡坡，常人很少去的地方。
　　有一次小七儿正挖的起劲，偶尔抬头擦汗时，忽然发现离她不太远的悬崖边上有一株人参，那耀眼的红色伞状花朵吸引着小七儿的眼球：娘不止一次说过了，最珍贵的药材莫过于人参，要是卖掉这颗人参，就能帮爹娘解决不少问题吧？她兴奋地蹬着悬崖边上的石头爬了上去。待娘亲发现时，她已经爬的很高了。娘怕摔着孩子，捂着嘴瞪圆了眼睛只是盯着小七儿，却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小七儿不小心扒到了一块风干的碎石上，连人带石头滚了下来。待娘亲吓得哭着喊着奔过去时，小七儿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娘不哭，小七儿命大，小七儿没事的。”小七儿急忙给娘擦眼泪。
　　“你这孩子，以后再敢冒险，看娘不打断你的腿！”娘故意拉下脸来教训道。
　　“是，娘，小七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娘，那人参……”
　　“就因为那人参生长的地方太危险了，所以才一直没有被挖下来，这也不奇怪。别人不行，我们就更别指望了，人参虽然贵重，可是你别忘了，在娘的心里，一家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记住了吗？”
　　“小七儿记住了，娘亲！”小七儿脆生生地应道。
　　
　　当然了，再懂事的孩子也有偶尔犯错误的时候，六岁那年一次回家的路上，小七儿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刚好路过一片瓜地，她口渴的厉害，而那又大又圆的西瓜实在是太诱人了，小七儿想都没想，摘下一个西瓜用石头敲开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甘爽的西瓜汁甜的她直咂嘴。
　　“住手！谁那么大胆？连我们王老爷家里的瓜也敢偷？走，跟我去见我们老爷，问你一个偷盗知罪，看他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小孽障！”小七儿正吃的香甜，却听到霹雳一声怒吼，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正气势汹汹站在她面前。
　　“你是谁？干嘛这么凶啊？”小七儿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纳闷问道。
　　此时娘从后面赶上来了，见此情景，娘忍不住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牲！怎么敢偷吃人家的瓜，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娘气急了，从柴捆里抽出一根木棍劈头盖脸就把女儿一顿好打。小七儿眼里噙着泪，却一声都不吭。
　　“官爷，孩子小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您看……”娘亲陪着笑脸赶紧给那家丁赔不是。
　　“你这婆子，怎么连个孩子也看不好，也罢了，看在你自己把孩子打个半死的份上，本大爷今天就发发慈悲，放你们母女一条生路吧，还不快走！”
　　“是，是，是，民妇在这里谢过官爷。”娘亲拽着伤痕累累的小七儿给那家丁叩了几个响头，带着孩子们赶紧回家。
　　一回到家里，娘亲就赶紧给小七儿擦拭伤口：“好孩子，苦了你了，疼就哭出来吧。”究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亲虽然因为生气而痛打了女儿一顿，但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啊。娘流着眼泪紧紧抱着女儿。
　　“没事的娘亲，小七儿不疼了。”小七儿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却还不忘了安慰娘亲，赶紧给娘亲擦眼泪。她虽然挨了娘一顿痛打，却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她伤心地问爹：“爹，小七儿只是口渴了，所以才去吃瓜的，小七儿为什么不能吃瓜呢？”
　　爹见孩子现在还弄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就语重心长地说：“小七儿呀，你年纪太小了，所以还不懂得，不是你娘不准你吃瓜，而是那瓜是别人家种的，如果想要吃就要花银子去买，或者经过人家许可了你才能吃，未经人家允许就去吃人家的东西那叫‘偷’，偷东西是做人最可耻的行为，那是会遭人鄙视的。你娘所以打你，就是不想让你养成偷窃的坏习惯，以免长大了会成为一个坏人。”
　　“爹，什么是坏人？难道吃别人的东西就会成为坏人吗？”小七儿实在是太小了，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爹的解释，最后爹叹了一口气说：“孩子她娘，让小七儿也跟着我进学堂吧，虽然人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孩子们总归要识字才能明白做人的道理，至少识字能让她明白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
　　“相公说的是，那就让小七儿跟你进学堂吧。”娘一向以丈夫为天，很听爹的话的。
　　爹娘带着小七儿去跟爷爷奶奶商量，奶奶坚决反对小七儿去学堂：“要是个男孩子也就罢了，一个女孩子，学些针头线脑的刺绣活或者缝缝补补才是正经，去什么学堂啊？一个丫头片子整天跟着一群半大小子屁股后面混，多不好。”
　　“老伴你这就错了，我看小七儿天资聪颖，如果再进了学堂读些书，将来长大了能嫁个书香门第也说不准呢。”小七儿爷爷曾经是秀才，后来因为家道中落才没有去赶考，他最支持小辈们有学问，所以在他的鼓励下，小七儿终于进了学堂。
　　
　　在学堂里，爹总不能也“小七儿”，“小七儿”的叫吧，所以给她取了一个大名叫“李婉儿”。
　　光阴荏苒，转眼间，婉儿已经跟爹爹在学堂里读了三年的书了，虽然她每天只是抽空去读书，虽然她依然会帮娘亲做很多的家务，可是她天资聪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爹教过的的那些书她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还可以把书本里的知识解释给哥哥弟弟们听。爹娘看见才刚刚九岁大的女儿竟然这么聪明，心里甚感欣慰。
　　这一天，婉儿正在爹的学堂里读书，娘却匆匆忙忙地来到学堂笑吟吟地说：“孩子她爹，你今天就别教孩子们识字啦，快给孩子们放一天课吧，孩子他大伯回来啦！”
　　“娘子你说什么？孩子他大伯回来啦？这是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婉儿爹家里人丁不旺，他没有姐姐妹妹，爹娘总共生了八个孩子，最后只有他和大哥两个存活了下来，幼时彼此相亲相爱，所以颇有感情的。
　　婉儿的大伯叫李文良，早年为了谋生常年出门在外，颇赚了几个钱。并且在外县置了宅邸。自从娶了娘子成了家以后，两家已经有好多年的光景不怎么来往了。所以今天当婉儿爹一听是自己的哥哥回来时，就立刻欣喜若狂了。
　　婉儿一听说大伯回来，甚至比爹爹还开心，她兴奋地拔腿就往家里跑，想看看这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大伯究竟长什么样子。在那个亲情至上的社会，家里来了远客那是比过年还要令人高兴的事啊。
　　婉儿前脚刚迈进门，就被娘呵斥道：“家里有客人，外屋呆着，不许进屋。”这是礼数，婉儿也略微懂得，可是她实在太好奇了。正好门上有一个圆圆的小孔，婉儿的弟弟妹妹们都趴在门孔上轮流往里屋看呢，婉儿也跑过来凑热闹，她把一只眼睛对着门孔，勉强看清了屋里炕上紧挨着爷爷奶奶坐着的那个人：看起来个子应该很高，坐着比爹爹还要高一些，很瘦，胡子拉碴的，破棉袄脏兮兮油脂麻花的，好像几年都没洗过了，有好多地方棉絮都露了出来。缅裆大棉裤用一条麻绳子勒着。不是说大伯家很有钱吗？看起来怎么那么不像呢？婉儿这样想着，禁不住偷偷跑去西屋问正在补衣服的娘亲：“娘亲，不是听说大伯家里有些银子吗？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呢？看上去大伯过得比咱家还不如？他的破棉袄都该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