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品名称:既然如此,何不这般 作者:孟玉霞 发布时间:2019-01-06 18:37:03 字数:5283
(七)
晚饭后,姜全和李瑞,去西街溜达去了。丽芝和颖慧找当年的小朋友们去玩了。文慧帮妈妈收拾完碗筷,就坐在了炕上火盆的旁边,妈妈拿着烟袋,边抽烟,边给未满周岁的二弟喂奶。对坐在她对面的文慧说:“老李你老叔来咱家,给你保媒来了。想把你给他的侄子李学林,你同意吗?”
其实文慧见到他们就猜到是这回事了,便问,他咋说的呀?”妈妈说:“你去开会刚走,他们爷俩就来了,拎着用红纸包着的两块肉,和白糖、果子、粉条、茶叶,还有水果、花生、、糖块什么的了,还有两瓶酒,背了一大兜子。
你爹见是他们,就热情的下地,接过礼物说:“哎呀呀!老弟,今天什么风,咋把老弟吹进来了?一别三四年,真想啊!到西街大哥那了吗?天冷,快脱鞋上炕里,又看着丽芝说,这孩子是丽芝吧?一晃长成大姑娘了。”
李瑞边脱鞋边说:“真想老家啊,可是一想到回来,首先就想到你,就没先到大哥那,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哪。”
你爹说:“真是。不知为啥,从你们搬走,我就觉得空牢牢的,尤其是过年过节。都不想往东院瞅。”又回头对我说:“老弟一下车就到咱家来了,一定没吃饭,你去弄两菜,我们哥俩喝两盅。”
你老叔还象原来那样,戴个假皮帽,外穿工人大衣,内穿蓝毛衣,套件皮马甲,青裤子,大皮鞋,说话鼾声鼾气的,直来直去。
他更不客气,脱下大皮鞋,回身就坐在炕头了。还对他姑娘说:“丽芝,你二姐哄孩子呐,你帮你二娘烧火。”
刚把菜上齐,你老叔就把酒壶端起来,给你爹倒酒说:“哥呀,这个村是我爹的姥家,我是这个村里的上一辈人的外甥,同辈人都是我的表兄弟。搬走以后,我特别想这村里的人。特别是你,我总想,咱们不但是表亲,我还想跟你做新亲哪。要能做成,咱们就亲上加亲了。”
你爹连连点头。你老叔端起酒杯:“来!咱哥俩干了这杯酒!”他们俩都把杯里酒喝干了。
你爹给你老叔夹了一块肉说:“吃菜老弟,这是咱们家乡的菜,跟你那山珍海味不一样。”
“哎呀,表哥,你说啥哪,他吃着肉说:“要说这个呀,我却觉得还真是家乡的肉香。”
他又把两个杯子倒满酒,皱皱巴巴的说:“表哥,这些年咱们东西院住着,你也知道我,说话直来直去,现在我就把我要说的话说了,说的对与不对,你就担待小弟点。不然喝完酒后,该当我是酒话了。”你爹点头说:“你说吧,这些年谁还不知道谁哪,你是那花言巧语的人吗。” 你老叔笑了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他又是咳嗦又是打嗓的,憋得脸通红说:我是来给小林保媒来了,这孩子虚岁数,过完这个年都二十五岁了。在鹿场、马场,有两份给他提媒的,说啥他也不同意,没人时丽芝和她妈问他,他说了实话,他说:“出了文慧,他这辈子不搞对像。没办法,今天老弟就来高攀了。按理说,谁都知道,从外表看,学林和文慧是没法相比的,先不说学林长得瘦小枯干吧,就说他那个蔫巴劲,就够遭人烦了,一点不闯荡。跟文慧相比,那可有天地之差呀。你看文慧,我们走那年她才十五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哪,那个开朗劲,成年人也比不上她。说得出、道得明,办事妥当、明白事理。说到这,表哥表嫂会说,知道这些,你咋还来保媒呢,可是学林虽然他是我哥哥的养子,但我也不能为了他,坑害我的侄女呀。学林这个孩子是在咱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从内涵方面,也有他的优点,他瘦小枯干。但他没有病,干活有长劲。他蔫巴、不闯荡,但他有心劲。明事理。办事不失礼节,还很大气,也有个男人的气度……。”
你爹接着说:‘老弟,你不用说了,刚才你不说了吗,学林这孩子我们太了解了,他是咱哥们手摸头顶长大的孩子,说句实话,我早就看好了这个孩子了,可是这时候可不同以前了。爹、妈,一句话,就把一个婚事决定了。但只要孩子同意,我和她妈是绝不反对的。等你大侄女开会回来,咱们再挫和。就这样,别再提这事,孩子回来再说……。’你看,这不是你李叔特意给他大侄和你保媒来了吗?你同意吗?”
姜文慧心里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但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却觉得大棍临头了。不知是接招哇、还是躲过,只是说不出话来。沉了一会,她说:“妈,你是咋想的?你觉得他行吗?”
妈妈叹口气说:“唉!你没回来这几天,我竟寻思这件事了,不同意吧,他还真是一个好孩子。知根知底的;同意吧,也不知这几年他出息点没有。他长得太单薄了,个子还小。一直心里油积格奈的拿不定主意,还是你自己做主吧,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也不小了,这几年竟在外面闯荡,听得、见得都比妈妈多,怎么也比妈妈看得准。
文慧看着妈妈,犹豫着说:“从本质上看,他真没有什么缺点,可是他太不起堆了,像个小孩。走那年他都二十一岁了。还有什么出息的呀?个子都不比我高多少,还干巴拉瞎的,做个朋友还行,要是跟他结婚,朝夕相处,我才不干哪!”
妈妈长叹一声说:“唉!哪有三全齐美的事呀,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再好有啥用?过日子到难处,恨不得都想,要让我不缺吃不少穿的,还帮我干累活,哪怕他长得像王八蛋似的,我也不嫌弃。再说了,不管他长得咋样,咱们知根知底呀,这孩子没有病,还厚道哇,在咱家东院住的时候,你对他那么好,她和你见面从来没浅不知耻的没话逗话过,就连从咱家门前过,他都没向咱们屋里瞅过一眼。多本分啊!吃模样、穿模样啊?这是我的想法,你咋想的我不知道,别到时候看他不顺眼,再埋怨我。”
“不用你管!”文慧生气的说:“反正我不同意,一看他那瘪样就恶心。”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晚饭后,文慧妈抱着孩子、拿着烟袋到邻居家去了。屋子里只有文慧和丽芝两个人。丽芝满脸愁苦的对文慧说:“大姐,明天我和我爹就回去了,也见到你了,回去也能汇报了。”
文慧一惊,说:“向谁回报哇?回报什么呀?才来这几天就回去?大正月的,忙啥呀?多住几天㗑。”
“我倒不忙。”丽芝若无其事的说:“可是我哥忙着回马场啊,他过年没回家,在马场值班了,过十五才回来。本打算我和我爹三四天就回去,可是你没在家,就多呆了几天,再不回去,我哥就走了,我向谁回报哇。”说着她低下头哭了。文慧急忙近前逗趣的说:“吆!怎么了?咋哭了?还象小时候那样哪,我不在你家吃饭你就哭,都是大姑娘了,真没出息。”
丽芝掏出手绢,擦擦眼睛,勉强带笑的说:“大姐,我是没出息,我的哭不是为了我自己,是昨天您家我二娘告诉我,你不同意和我哥对像,一想到我哥听到这个消息,他得多难受哇,他非哭不解。他哭我就得哭。我妈也得哭,尤其是丽叶,她更得哭。丽叶已经十岁了,她最向着我哥,平时我哥受点委屈,不等我哥有反应,她就哭了,还说我妈没了,你们都欺负我们俩。你说今天这事大家都哭,她得咋哭吧,大家都哭不是为了我哥对不上像,而是为了他对你那片心哪。他太固执,谁也说服不了他。不说在苇塘他拒绝别人给他保媒,就说去年秋天吧。山上的柞树叶子都黄了,场子为了给鹿储备食料,大量动员家属扩大队伍上山踩收柞树叶子。工人老李的小姨子也来了。她叫金英,正赶上马场放十一假,我哥回家度假。那天太阳落山了,场子的大车把踩树叶子的人和踩得树叶子,都拉回去了,山里只剩我和金英俩没回去,我哥没吃晚饭就赶着场子的马车接我去啦。我哥见到我们俩就笑了,说‘不怪车走你们俩没回去,是你们俩踩的树叶子就够一车了。太贪心了吧?’之后就帮我们俩把二十多袋子树叶,都搬到道口上,装上了车,又用绳子把车拢好,我们俩上了车,一路平安的回家了,自那以后金英就跟她姐不断地说我哥好,说,别看他个子不大,力气可不小哇,往山下扛树叶子,我和他妹子丽芝。一人扛一袋子,扛到山下,累够呛,可他扛两袋子,还比我们俩走的快……。她姐知道她是相中我哥了,就跟我妈说了,我妈、我爹、我大爷都说行!金英比我哥大一岁,他们都说真好!女大一,抱金鸡吗!一时间,全鹿场都忽悠起来,说我哥和金英对象了!可我妈跟我哥一说,我哥却烦了,他不同意,不管谁说啥他也不同意。我们家为这事都闹翻了。我爹把我哥说的一无是处,骂他、拿起棍子去打他。我妈赶紧近前擎住了棍子,衡虎着说:‘你干嘛打孩子?不用你管!该干啥干啥去!’然后走到我哥身边,摸着他的头说:‘小林哪,我虽然不是你妈,但你妈没了,我以为我是你最亲的人。所以你对像的事我必须得管,你要是把老婶当做亲人,就把心里的话告诉老婶。你可不小了,这保媒、那提亲的你都不搭不理,好像于你无关似的,为啥呀?难道你就不搞对像了吗?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一句话把我哥问哭了。见到这样,我爹、我大爷都躲出去了,屋子里只剩我妈和我,还有不太懂事的丽叶,和炕上睡觉的两个弟弟。我哥哽咽着说:“老婶,你就是我的亲人,小妹丽叶还小,大妹丽芝十七岁了,她很懂事,今天我就把心里的话对你们说了吧。”可他又低下头吞吞吐吐的说:“这几年在苇塘马场,也有人给我提过媒,但我对她们说,我已经有了对像。后来他们就没人再提了。”
“呦!这孩子呀!你咋这么说话哪?你这么说,谁还给你保媒呀?这不把你耽误了吗?你说你有对像,在哪呢?他是谁……?”我妈很着急的问他。
“妈!您别着急,等我哥把话说完。”我拦住了我妈。可我哥又不吱声了。”等了半天我哥干支唔也没说出来。“你都说呀!”我妈又急着问。我看我哥还是说不出来。
“我知道!”一着急,我就脱口说出了。
我妈和我哥都把期待的眼神投给了我。我才知道不怪我哥不说,原来这句没有把握的话真难说呀。但我又一想,管他把握不把握哪,说了再安排。于是我就笑了,说:“我哥心里的人就是咱们老家的姜文慧我大姐。”
当时我哥就乐了,看着我点点头。我妈却惊讶道:“啊!是她?我的孩子呀,你可真敢想啊。那是姜家屯一溜的姑娘,论长相论人格,都是无人可比的。离开这些年了,不知多少人惦念她呢,能到你名下?她跟你说过和你对像吗?你们俩在一起唠过对象的嗑吗?”
我哥说:“没有。我们俩从来没在一起提过这事。不过,离开姜家屯以后,我所遇到的姑娘,谁也赶不上她,”
“我的妈呦!傻孩子呀,你这是傻狗撵飞禽哪!只能望风捕影,那是一方情愿,整不好会耽误你一生的!”我妈急溜溜的说。她想了一会又说:“按理说,文慧真是个好姑娘,咱们离开姜家屯那年,她才十五、六岁,就长出一个大姑娘样,排排正正的又稳当,两条黝黑的大辫子又粗又长。她不但人好,心更好,看你挺可怜的,就处处帮助你,为你说话,为你争理,为你好,咱家在那个屯住的时候,不管遇到啥事,只要她在场,总会给你撤梯、打圆盘,不会让你下不来台的,我都看出来了,但咱家当时那种境况,再加上你那一堆一块,谁也不会往搞对像这方面想啊,因为你们俩不般配,文慧更不能往这方面想,她比你小四五岁哪。再说了,文慧那丫头性格开朗,跟谁都那样。她心地善良,也许她赞成你、敬重你。但并不是想跟你搞对像啊……。”
没等我妈说完,我哥站起来说:“老婶,您不用为我操心了,就算她不跟我对像,我也不跟别人搞对像,我宁愿终身对不上像,如果我一辈子搞不上对像。我也绝不埋怨老人。”说完推门就走了。
我妈气的一巴掌拍在门框上,大声喊道:“天哪!这可咋办呐!”
后来,我妈、我爹、我大爷他们三人商量决定,过了年,一定来一趟见见你。
所以我爹就领我来了。“可是、可是你让我哥接受这么个事实……?”丽芝说不下去,她哭了。文慧转过身去,也掉下了眼泪。丽芝趁机说道:“大姐,当初你为什么对我哥那么好哇?连我都感受到了。你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你,我哥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他要认准一个劲,十头老牛都拉不回来。”丽芝哭着乞求道:大姐你就同意吧!他长得虽然不起眼,但是你要嫁给他,我敢保证,你一辈子不能受委屈,更不能受穷。”
文慧脸上挂着眼泪,带着笑说:“丽芝呀,你咋这么了解你哥,敢向我打这样的保票?”
丽芝擦了擦眼睛,笑着说:“不是我了解他,而是大家公认的,我哥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心灵手巧,忠厚又实在。出了个子小、身体瘦弱以外,没有任何缺点,你看电线杆子高,对于人来说,那有啥用啊?我哥不管是什么事,他对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总是有哥哥的样子。你说他对你能差样吗?”
文慧笑着说:“没想到,这几年你出息这样啊!挺有说服力哪。”
丽芝笑了,说:“不是我有说服力,是你本来就爱我哥,不然,他也不傻,咋能喝出一生来爱你哪?看来他爱你的心,是雷打不动啊!”
文慧说:“我并不爱你哥,不过我承认那时候我对他好。看来你们家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妈、我老婶。当初我可怜你哥的出身,同情他没有念书的机会,也敬佩他的为人、处事,尊重他的道德品子,但是根本就没往跟他对象的那方面想。真没想到,那时候的鸡毛蒜皮点小事,却在他心里扎下了深根。 “唉!谁让当初我小,思想单纯啊。啥也不用说了。”
文慧低下了头,不知声了。心里想:“跟谁还不是对像哪,‘既然如此·何不这般’?也许这就是缘分、这就是命。”
“大姐,你咋不说话了呢?”丽芝着急的问。
文慧抬起头来,笑着说:“我同意了,我的小天使! 不过,你回去,告诉你哥,说我不爱他,所以同意和他对象,是因为同情他。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要为此他就不跟我对像。那我谢谢他了,同时也谢谢你的捎话。你可要实话实说,不说实话,后果自责啊!”
第二天姜全与李瑞,就主观的把彩礼论过了。也写成了彩礼单。文慧根本就没参与。事情就算定下了。
自那以后,文慧就为这个自己不爱,而又同他对象的李学林牵肠挂肚了。总是希望他能比以前个子高一点、魁伟一些,而且盼望他尽快的给自己来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