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牛虻34

　　仰望山坡，绿被披身，而水库却是众山脚下围成的。远远看去，它就像女子苗条有形的身段，这与我们想像中的并没多大出入。路边有很多黄牛，有的在低头啃青草，有的在抬头望着我们，章子非跳上一头牛的脊背上，路妮拿起照相机拍下了这个画面。可怜老实的老黄牛，刚开始还反抗，不过最后还是低头乖乖地吃草去了，还不时发出哞哞的声音。幸亏老黄牛的主人不在，要不章子非免不了要受一顿好骂。
　　水库边有一片湿土，留下了数不清的牛蹄印，还有数不清的石头。那一块块石头似乎像是人工打磨过，表面略带光滑，不则规的卧在水库的边上。福尔马林从一堆石头中拾起一块瓦片，然后大力地往水里甩出，那瓦片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后就沉到了水底。路妮没体验过这种游戏，非要福尔马林教她怎么玩。
　　随着中午的到来，阳光把一片灿烂洒进水里，漾起波光粼粼的碎片。这水库里的水很清澈，我们沿着水库往上游走去，在上游有一块地方是允许游泳的。章子非第一个脱了衣服跳进水里，在水里他像青蛙一样蹬着他的两条腿。最后我们三个人也都下水去了。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感觉真是好呀。”
　　“我没想到乡下的风景这么好。”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乡下风景是好，可就是穷，就比如说假期多，可没钱又该如何打发掉虚无的光阴呢。”
　　“路妮，你真是春花乍泄。”
　　“你到哪里都改不了吃屎，你别对路妮打什么主意。”
　　“这情景让我想起一部电影。”
　　“什么电影？”
　　“《我唾弃你的坟墓》。”
　　“亏你想得出来，我真怀疑你脑子进水了。”
　　“章子非，你不是哲学毕业的吗？怎么说话总这么低俗。”
　　“我跟你说，你们不要跟人说我是学哲学出身的，我自己都觉得尴尬。”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又该往哪里去？”福尔马林用调侃的语气挖苦章子非。
　　“你的哲学是女人。”
　　“有完没完呀，哲学比你数学有魅力多了，一个姑娘两只奶，貌似数学我也挺不错的。”
　　“恶俗。”
　　“这世间万物都符合着数学关系，大到宇宙爆炸，小到细胞分裂，即便我们人类也和数字脱不开干系。”
　　“你这是背台词呀？”
　　“唉，真是大煞风景。”
　　“伯鱼，这水库风景这么美，怎么不写两句诗。”
　　“对呀，伯鱼，我们都没得看过你的诗呢。”
　　“你们要梨花头还是羊羔体？”
　　“不，来点重口味的吧。”
　　“或者来点朦胧的，你别跟我说你是写古诗的。”
　　“古诗怎么了？可不是一般人能写出古诗来的。”
　　“大哥，你动动脑子，老祖宗留下这么多诗歌，万事万物都被写匀了，哪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去写，写也可以，不过注定是超越不了古人的。”
　　“你说得有道理。”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哲学吗？”
　　“不知道，难道男人在床上经常跟你讨论哲学问题？”
　　“哲学无非是多问一个问题，多说一个你妹的，很没趣。”
　　“其实哲学的出路是无知，你去洞察这个世界，只能剖析出自己是多么愚蠢和无知，我觉得无知是哲学的宿命。”
　　“人类自以为能认知宇宙，呃，这太疯狂了，哲学只不过是给疯子玩的脑残游戏。”
　　“这点我赞成，我翻阅过大量哲学家的传记，我发现大多伟大哲学家的人生历程都有着类似的经历，或是早年丧父，幼年丧母，或是天生不举，年幼多病，或者是终身未娶，独孤终老，或是精神失常，自我毁灭，只有疯子才懂哲学。”
　　“有意思，这跟练葵花宝典没什么两样。”
　　“早些年我对哲学感兴趣，完全是因为马克思与燕妮的故事，我没想到哲学也可以这么美丽。”
　　“那面镜子？”
　　“是的，多浪漫呀。哦，路妮，我已经爱上了一个人，我决定向她表白爱情。”章子非用表演的语气说道。
　　“你真爱她吗？”
　　“爱她，她是我遇见过的姑娘中最好的一个，我将永远从心底爱她！”
　　“祝你幸福。”
　　“我身边还带着她的照片哩，你想看看吗？”
　　章子非说着递给路妮一只小匣子，路妮惴惴不安地打开后，看到的是一面小镜子，镜子里的“照片”是路妮本人。
　　“哦，我的天呀，真受不了，你们太入戏了。”福尔马林对着章子非和路妮说道。
　　“好一对罗曼蒂克，我得上岸了，阳光晒得我脖子火辣辣的。”
　　“要是现在有一瓶冰冻的啤酒就爽了。”
　　“你就那点出息，我想的是躺在海滩上，一边是按摩女郎，一边是啤酒。”
　　“上来吧你。”
　　我们上到公路，刚好有一辆进村的拖拉机，路妮上前去跟拖拉车主谈判，最后我们以很小的代价得到了坐车的待遇。那开拖拉机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他在与路妮的谈判中不时往路妮的胸口里瞄，这差点惹怒了福尔马林。别看福尔马林是个矮个子，可一旦发起火来可不是好对付的。
　　那辆拖拉机上有几只装在笼子里的小猪崽，这汉子估计是赶集回来的。我们坐在拖拉机两边的护栏边上。章子非拿出我的吉他一边弹一边唱，是周杰伦的《一路向北》。拖拉机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面，使得车上的猪发出凄厉的叫声。那位皮肤黝黑的汉子似乎对吉他也很感兴趣，他不时对章子非的弹唱表达出他自己的看法。我冲那汉子说，“兄弟，让我过把瘾吧。”那汉子竟也爽快地同意了，他停住了拖拉机，然后从前面的驾驶座上转移到了后面，而我就坐到了拖拉机的驾驶座里，我捣弄了一会，然后摇杆发车，踩离合器，挂档，踩油门，慢松开离合，打好方向，拖拉机还真他妈的让我开出去了。
　　拖拉机后面，章子非自己一个人坐一边，那汉子坐在路妮对面。福尔马林靠着拖拉机后面，眼睛向同一个方向看，他像尊铜像一样纹丝不动。那汉子在跟路妮套近乎，章子非把吉他撩拨得铿铿响，他竟然唱起了《死了都要爱》，那汉子忙捂住耳朵，这情景让我觉得好笑。
　　我在仔细地开着拖拉机，拖拉机在泥路上面像头黄牛一样在前进。路上没有多少车，也没有多少行人，只是偶尔会窜出一条狗或是一只鸡。道路两旁是两条引水渠，目光所及之处是青山绿水，绿水前面是人家。在路过一个水沟的时候，由于我挂挡不及时，导致拖拉机后面的两个轮子都陷进了泥水里，不管拖拉机怎样努力也无法从沟里爬出来。拖拉机的止步不前让那汉子跳下了车，然后他在后面一边推一边指挥，我在前面驾驶，可最后还是无济于事，好几次快可以挣脱出来了，可是到头来还是陷回了路中间的水沟里，那汉子的脸上和身上都溅满了浑浊的脏水，路妮和章子非在车上笑歪了嘴巴，只有福尔马林下车来帮忙推车。
　　“笑什么笑，快下来帮忙呀。”
　　“师傅，你到前面来驾驶，我们在后面推。”
　　“好咧，等会听我指令。”
　　拖拉机又重新启动了，可是我们三个男人在后面一起推也没有把它从泥淖里挣脱出来，拖拉机的两个后轮反而越陷越深，从泥水沟里溅出来了不再是水，而是水和泥土的混合物，章子非的裤腿上都是泥巴，而我的鞋子也没有摆脱噩运，它变得面目全非，真不像一双鞋子了。路妮在旁边看着我们，一边不停地喊加油，可是拖拉机还是不争气，到最后连那汉子也都唉声叹气了。
　　“真不明白你怎么开的，旁边这么好的路不走，非要趟这浑水。”
　　“我有说过我会开拖拉机吗？是你让我开我才开的。”
　　“你他妈不会开你跑前面去干嘛。”
　　“跑前面看你开呀，你跑回后面，我不开谁来开呀？”
　　“你跑前面去说要过把瘾，老子能不同意吗？
　　“我说过把瘾，没说我要开拖拉机呀，我意思是坐在前面看你开车。”
　　“你他妈的什么逻辑呀。”
　　“你们别争了，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都别吵了，来，抽根烟，要是有铁铲在这就好了。”
　　“福尔马林，抽你根烟真是难得呀，不过有人可就没这福分了。”
　　“呵，抽烟有什么意思。”
　　“路妮，你说抽烟有意思吗？”
　　“意思可多了，你这种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谁说的。”章子非抢过路妮的香烟，然后学着我们猛吸了一口，可是烟气呛了他，他连连咳嗽个不停，福尔马林落井下石，他把烟都喷到章子非的脸上，而我们都笑开了。
　　“你习惯就好了，凡事都得慢慢来。”
　　拖拉机车上的猪崽这时候集体起哄了，原来是章子非正用脚去蹭它们，他还拿一根木条去挠猪耳朵，要不是汉子呵斥住了他，他可能又让这些猪发出痛苦的嚎叫了。
　　“这里离村子不远了，要不我去借把铁铲过来。”
　　“你这是去想借铁铲还是想去勾引良家妇女？”
　　“都一样。”
　　“那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借多几把，可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美女的。”
　　“那我去了。”
　　章子非一走，那汉子就从前面驾驶座下面的储物箱里拿出一扎啤酒，然后我们几个都到拖拉机的后座上一边聊天一边喝酒。那汉子似乎看章子非不顺眼，趁他走了就拿出啤酒来跟我们分享。
　　这下轮到我坐在拖拉机后座上弹吉他了，我一边弹一边唱，路妮坐在我旁边，歌曲中有停顿时她会拿起地上的啤酒瓶塞进我嘴里。福尔马林和汉子在猜酒令，马林不知道已经输了多少回，他喝得脸都红了，汉子乘胜追击，也杀红了眼。下午的阳光一下子变得明媚，没有了刺眼的光芒，那柔和的光线洒在禾苗上，风吹过处，黄灿灿的一片。
　　章子非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三把铁铲，身后还跟着几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和看热闹的小孩，汉子一个个都光着上身，露出他们结实的肌肉。章子非回来后看到车后座上满是啤酒瓶，一个劲地在骂娘，不过却没有人理会他，他也只能拿起地上仅剩的一瓶酒，咕噜咕噜地喝开了。大家都在工作，来了这么多人凑热闹，我想这可恶的拖拉机该给我们一个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