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众教师评析公开课 小姐妹演绎群英会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新的看法，就会在情绪上折射出来，消极的情绪直接或间接影响着生活的方式，杜娟就是这样，自从对母亲有了偏见以后，她对母亲的态度有了180度的大转弯，不管母亲说的对与不对，她认为都是错的，不管母亲怎样忙忙碌碌，她都认为是劳而无功的。
　　母子冲突的第一次是在饭桌上，当杜云清把三碗饺子都端上来的时候，宋巍巍对在一边玩手机的杜娟说：“娟娟，快来吃饭，你妈知道你爱吃饺子，今天特意去割了肉忙里偷闲给你包的。”
　　杜娟磨磨蹭蹭坐到桌边，只吃了一口，就说：“没有我们学校里包的好吃，生活平淡无味，饺子平淡无味，人生也是平淡无味。”
　　杜娟是实话实说，小时候在家时，杜娟吃饺子狼吞虎咽，现在还没吃一个就觉得没滋没味，真没法与学校伙上的饭菜相比。在大学里，即便是素菜，伙上的师傅也是挖空心思，调配得色味俱佳。大餐厅里有十多个小餐厅，伙上师傅竞争得厉害，随便一个窗口都能买到可口可心的饭菜，想到哪个窗口打饭打菜捡着来。可是，在家里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尽管杜娟也知道妈妈是在尽心尽力，她仍然感到妈妈的厨艺一般得没有一点水平了。
　　杜云清没说什么，宋巍巍说：“这就很不错了，以前每到过年才能吃顿大肉饺子。”
　　杜娟笑着辩解：“你咋不和万恶的旧社会相比呢？那时穷人家过的啥光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年要能吃上饺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宋巍巍：“你这孩子，自小没有吃过苦，不知道什么是清贫，什么是幸福。”
　　杜娟侃侃而谈：“在拼搏中挣扎，在忍耐中坚守，满足现实，裹足不前，一味无原则地恪尽职守，艰苦奋斗，这就叫信仰上的清贫，精神上难以脱贫；我们赶上了好时代，《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所以，我们要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标准，要学会时尚，用一辈子的时间享受几辈子的精彩，生活有情调，这就叫幸福。”
　　宋巍巍：“看你这孩子！世界观不高，只知道享受，就不知道怎样奋斗，如何奉献，人生观还是有没改造好，我跟你说，孩子，你可别输在起跑线上，别让蜜糖把你灌醉了！咱丹江河畔的人向来是朴实无华的！”
　　杜娟话里有话：“吆吆吆，我老爸是个出色的政治家，别上纲上线了，我不是高干子女，我不指望你们为我而丧失清高，我肯定会奋斗，但不会墨守成规，不会步人后尘，更不会在你们为我铺好的路上练习齐步走，告诉你们，本大姑娘志存高远，为了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南征北战，但是，我不想在咱这穷乡僻壤处埋没自己的青春年华，能够学习并继承你们的，不是你们的敬业精神，而是你们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情操！”
　　杜云清实在忍不住了，就插了一句：“空谈家！你实际一点好不好？”
　　“实际一点就是这顿饭吃着没味儿，我刚回来就要接受你们空洞的说教！以后还有我说话的份儿吗？”杜娟把筷子一扔，撂下一句话，出门走了。
　　杜云清怔了一下，随即也把碗放下，瞅了一眼埋头吃饭的宋巍巍，委屈地说：“老宋，你看这孩子，跟吃了枪药似的，我又没说她什么，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宋巍巍：“吃你的饭，不管她，这叫青春叛逆期！自以为自己成熟了，对咱说的话总是唱反调，倔强固执，动不动使小性、闹情绪，不让她磨砺磨砺，她还以为风平浪静的大海里不会翻船呢！”
　　杜云清：“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她在招教考试中失利，竹子是一节一节长出来的，功夫是一天一天练出来的，看看人家任香丽，有空没空就学一学教育教学理论，看一看上课视频，像她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进了考场只能给人家凑数做分母。”
　　“做分母就做分母吧，等她碰几回壁之后，分母就变成分子了。”宋巍巍把碗一推，无奈地说，“孩子大了，自有她自己的想法，给她点自由，由她去吧。”
　　学校组织听公开课，教研组长考虑杜娟和任香丽是刚来的，就特意登门去请她们。那是一节语文课，是一位姓黄的女老师讲的，黄老师讲课很有风格，循序渐进，环环相扣，简直无懈可击，杜娟和任香丽听得入迷了。
　　课后，教研组长组织听课教师开始评课，老师们一个一个发表意见，徐老师虚心地在一个本子上记着。轮到杜云清时，只听她说：“大家都从不同角度高度评价了黄老师这节公开课，我很赞同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各位老师也知道，我这个人生来爱唱反调，所以，我在这里也发表一下我个人的看法，与各位沟通一下：其一，《小萝卜头》讲述的内容距现在比较久远，他是一个在特殊年代、特殊环境下通过特殊方式学习的一个孩子，正是这几个特殊性，使得他与我们的学生保持着相当大的距离，给学生的理解设置了绊马索。特别是文中《囚歌》的出现，使文章具有‘文包诗’的特点，而诗的内涵又是不易理解的，为了降低教学的难度，黄老师在教学内容的处理上，将《囚歌》的处理弱化，这样处理的结果，使同学们对文章的理解浮在表面，小萝卜头的人物形象始终丰满不起来，可亲、可敬、可爱的一面始终是背景；其二，徐老师为了增添学习气氛，采用音乐、幻灯片等等现代化教学手段，为小萝卜头铺路，想让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小萝卜头带领学生走进文本，走近那个特殊年代，学生们可以在品读的过程中感受他的苦、他的喜、他的爱、他的恨。可能徐老师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花了大量的力气在这篇文章的布局上，包罗万象，整篇课文都成了重点，我认为这样一来就失去了起伏跌宕的功效。上课就好像穿着高跟鞋走路，由于鞋跟受力面积小，压强就大，在地上留下的脚印就清晰，而穿平跟鞋走路，在路上所留下的脚印模糊一样；其三，小萝卜头不是服装店门前的石膏模特，应该具有喜怒哀乐的人的情愫，但是他是一个失去了自由、生活在白色恐怖之中的孩子，同时又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孩子，他聪明好学，身上具备红小鬼身上一切优秀品质，这样一个孩子，学了《囚歌》为什么这么高兴？这就难以理解了，因为黄老师忽视了《囚歌》里面有‘自由’、‘烈火’、‘活棺材’、‘烧掉’这些词语，这些词语的隐身含义没有真正剖析透彻。以上是我的个人看法，如果不妥，保留意见……”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任香丽简直听得入迷了，所以巴掌拍得格外响。
　　杜娟虽然也惊讶于平平凡凡的妈妈在探讨课堂、挖掘知识方面有这么独到的见解，这些专业的教学术语让她说，她肯定说不上来，但她却对妈妈的评课鄙夷不屑，片面认为妈妈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她不知什么时候就偷偷溜出了评课场，到任香丽的住室里上起了网。
　　任香丽回到住室里，眉飞色舞地对杜娟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知道，你妈妈的评课太精彩了，简直wonderful！我给她打100分。”
　　杜娟“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说：“你给她打100分，那说明总分值应该是1000分。她那是评课？她是吹毛求疵，是鸡蛋里面挑骨头，黄老师的课让她去讲，她会把学生一个个都变成小萝卜头。”
　　任香丽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杜娟谦虚，就笑着回了她一句：“你呀，我看你才是吹毛求疵呢！”
　　放学后，杜娟回到家里，走进自己的房间，顿觉耳目一新，床上满身皱褶的单子变得平平整整了，写字台上凌乱的东西被分门别类，放得井然有序，有限的小房间里让人感到温馨，宽敞，有无限的乐趣，她一阵舒心，这一定是妈妈为她加班整理的房间，可是，很快烦恼又来了，手里拿着东西不知道往哪里放，这又让她想起大学里随随便便那种生活了。
　　在大学，她和她的小姐妹们一有闲空就上网、逛街、到公园闲侃，再不就是睡大觉。早晨起来，把被子一蹬，把脏袜子随便朝床边一塞，拿出一双新的袜子往脚上一套，打个呵欠，胡乱到水池上洗洗，扒拉几下头发，照一下镜子，一看衣服整洁靓杜娟，头发和脸光洁照人就心满意足了。你别说，走到人群里，青春勃发，活力四射，神采奕奕。
　　每当这时，小姐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酷”，瞅瞅上下没人时，悄悄对着对方的耳朵说，“看看你这个靓劲儿，准是看中哪个小白脸了。”
　　另一个则接着唱道：“你的笑容就像一首歌，滋润着我的爱，你的身影就像一条河，滋润着我的情……”
　　接着就是一阵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大笑。
　　但她们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学校的公寓主任爱管闲事，她是一位五十几岁的老女人，她们私下里叫她“老妖婆”，“老妖婆”经常组织人马突击检查寝室和卫生区，给你来个措手不及。每到这个时候，总有其他寝室的情报姐妹打手机通知消息，于是整个寝室开始全面动员，土法上马，该塞的塞，该藏的藏，该扫的扫，该叠的叠，等到检查组来的时候，一切井然有序，为此，她们寝室还得过级段卫生模范呢！
　　当然，情报传递是有来有回的，她们一旦知道公寓管理处在“特别行动”时，马上也分别向其他姐妹室发信号。只是有一次，她想开倩倩的寝室的玩笑，睡在床上给倩倩发了001的呼叫，弄得倩倩和她的室友们满身臭汗。一场虚惊过后，她被当做“外鬼”被小姐小妹们骂个酣畅淋漓，只有倩倩说了句，“下次可别开这样的玩笑了，不然，让人觉得这是‘狼来了’的序曲！”
　　看来还是倩倩善解人意。
　　寝室里的小姐小妹们相处得就像亲姐妹一样。那个被她们称做“模特儿”的女孩，总爱买一些新潮的女性用品，比如，文胸，丝袜，高跟鞋等等，而且她爱夸，东西一到手就在寝室里开始炫耀，小姐妹们往往是夸罢之后，就过来抢，随口一句话就是“让我也臭美一回！”模特儿虽不情愿，可也无可奈何。
　　小姐妹们真是无话不谈，她们都对未来充满信心，也都对未来充满担心。在探讨人生问题上，她们向来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而且，一旦涉入这样的话题，都是情绪激动，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毫不隐瞒个人的隐私，仿佛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群英会”。
　　一个姐妹问：“模特儿，老实交代，哪个男生的丘比特箭射中你了？”
　　“去你的，正经一点！很快我们就要走上社会，那时，咱们的‘敌人’还是未知数呢！”模特儿反驳。
　　“敌人？谁是敌人？”又一个接腔，她一接腔，寝室里就炸开了锅。
　　“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笨，‘女’的反义词是什么？”
　　“绕来绕去你说的是男孩呀？呸呸呸，你的理论秒杀价：不值一文。”
　　“这是矛盾的对立统一，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此处所指的‘朋友’和‘敌人’是对立统一中的一个概念！”
　　“可别说，我QQ上的一个网友说，她朋友毕业后，到一家外资企业工作，先是管输机，很快被老板赏识，让她成老板的贴身秘书，她说那老板特酷，特有才，有车、有房、有资金，最后老板被他俘虏了。尽管他们年龄有些悬殊，尽管她不太名正言顺，但她现在完全成了全职太太！”
　　“是她被老板俘虏了吧？寄生虫！”
　　“让我，我也会这样，苦苦奋斗一辈子，不如瞄准机会一阵子！不过，要是有一个十分了得的老子也是不错的！”
　　“你们呀，也太势力了吧？哪有那么多好的机遇。两个人的感情应该是互惠互利的，不是用金钱所能衡定的。”
　　“耶耶耶，你的观点太out了吧，现在社会情投意合的前提是‘钱投意合’，没了钱，就没有物质基础，爱情就成了唯心主义！有了可利用的‘取款机’，你不牢牢地hold住，那才叫傻瓜呢。”
　　“哟，大才女把爱情观和哲学观统一起来了。嘿嘿，在咱们周围，搞地下工作的恋爱和武工队式的恋爱比比皆是，难道都是hold住了‘取款机’？”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对立统一，对立统一而已！”
　　“你有没有猎取的目标啊？”
　　“无可奉告！”
　　……
　　她们一致的观点是抓紧时机物色一个老子有本事的男同学，或是找一个家缠万贯的纨绔子弟，主动出击，穷追不舍，在这个年龄段进行人生选择肯定是顺其自然，名正言顺，所以在她们寝室里，女孩们断章取义唱的两句就是，“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而且，而且有的干脆把这首歌下载成手机的彩铃。
　　杜娟当然也有猎取的目标，只不过是她不露声色。她对那个被同学们戏称“贾宝玉”的男孩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了如指掌，那家伙的老子了不得，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经常和外国政界要人握手，当然这是同学们传说的。但是她又对贾宝玉的华而不实存有看法，真正让她达到踏踏实实和那厢相亲相爱的程度，还有一定的距离。
　　当然，那厮也真像贾宝玉，身边围着不少的女孩儿，包括杜娟的几位小姐妹，甚至最要好的。他姓贾，女孩们一谈到贾宝玉，就很快能对号入座，说他就是当年贾府那个“混世魔王”的复制品。
　　对“贾宝玉”，有时候，杜娟和小姐妹也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