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意外

　　朱紫馨在报社上班一个月了，主编和社长对她的出色表现都非常满意，决定提前两个月结束试用期，正式聘她为副刊责任编辑，并给她开专栏。签约这天，正赶上她的第一篇专栏文章发表，下班后，一帮同事吵吵着要朱紫馨请客。
　　“紫馨，我们报社以前都给名人大家开专栏，给自家人开专栏可是头一次哟。大家说，今晚紫馨是不是得好好宴请我们一下呀？”说话的是社会版的责任编辑杜鹃。杜鹃比朱紫馨年长3岁，是报社的老员工了，为人豪爽，对朱紫馨这个新人很是关爱。
　　“鹃姐说的太对了。”摄影记者李屹向来是个热闹人，一听杜鹃撺掇聚会，赶紧附议。
　　都说文人相轻，但是朱紫馨一来就感觉到新的工作环境里气氛很融洽，报社的同事们对于新来的她都十分和善，对于她深厚的文字功底更是佩服。尤其是摄影记者李屹，第一次见面就毫不掩饰对朱紫馨的喜欢：“你好，我叫李屹，摄影记者。你很漂亮，请问你有男朋友吗？”
　　主编在里间听见了，出来给了他一脑瓜崩说：“臭小子，哪有这么打招呼的？”
　　李屹摸了摸脑袋一脸坏笑：“主编大人，你看我年过而立还是单身，我能不急嘛？”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个月来，李屹当真对朱紫馨关怀备至，朱紫馨却时刻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李屹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并不比乔天宇差，可惜朱紫馨的心里被乔天宇占得满满的，哪里还有空隙留给他呢。
　　所以朱紫馨不但答应了大家的要求，还决定亲自请主编一起参加。
　　“紫馨，不要喊老头嘛，我们年轻人在一起多开心啊!”李屹嚷嚷。
　　“李屹，滚一边去！”杜鹃笑着说，“人家紫馨刚来，叫一下主编是礼貌，你小子真不懂事。紫馨，去吧，邀请一下老头，不过，老头肯定不会去的。”
　　“为什么？”朱紫馨很纳闷。
　　“他会告诉你的。”杜鹃眨眨眼，掩嘴偷笑。
　　主编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一个个子不高但是胸中有沟壑的长辈。知道朱紫馨的来意，主编笑着说：“小朱啊，谢谢你的邀请，我就不去了啦，免得外面那帮家伙不自在。你不知道了啦，每次聚会，他们都巴不得我不去了啦。其实啦，你说我有那么讨厌吗？哈哈哈！”
　　朱紫馨笑了，明白了这是一位善解人意的长辈，怪不得杜鹃说他不会去，其实主编是想让大家玩得更尽兴些。
　　
　　晚上十点，酒空人散，大家都说让李屹送朱紫馨回公寓。
　　李屹笑着说：“这还要你们来安排吗？你们最好赶紧消失，该抱孩子的回家抱孩子去，该陪老公男朋友的尽管陪去，紫馨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与紫馨同住的广告部的林林开玩笑说：“省省吧李屹，咱社里谁送紫馨我都放心，惟独对你时刻提高警惕。要送也行，得把我捎上，也好给紫馨做个保镖。”
　　李屹无奈地摇摇头：“同样是工作在一个报社的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林林同志，做人要厚道，你二十出头三十不到已经名花有主了，我已经三十挂个零了还孑然一生，你不妨就给我和紫馨创造个独处的机会呗！”
　　“独处你个头。”杜鹃打了一下李屹的脑袋，“快将车开过来啊。”
　　朱紫馨微笑着挽起林林的胳膊说：“别闹了，李屹。林林男朋友出差了，所以她只有和我一起回去。”
　　“唉！”李屹故意长叹一声说，“唉，看来这辈子我只有打光棍啰。”
　　林林冲着李屹的背影踢了一脚，大家嘻嘻哈哈笑了一会，各自散了。
　　回到公寓，朱紫馨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林林说肯定是平时很少喝酒的缘故，赶紧帮她泡了一杯茶。
　　第二天早上，朱紫馨起不来了，林林又以为肯定是着凉了，加上酒劲一冲，忽冷忽热，所以生病了。
　　“紫馨，我要去谈笔广告，先走了。呆会你起来到医院看看吧，我帮你请假。”
　　“嗯。”朱紫馨晕乎乎答应着，就又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醒来，感觉到很饿，却又没有一点胃口。挣扎着起来，喝了一点牛奶，可刚喝下去，胃里就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忍了一会，还是跑到卫生间里吐了。
　　到医院挂了号，候诊时朱紫馨又吐了一回。医生听她说了情况，问她结婚了没有，朱紫馨莫名其妙：“没有。”
　　“有男朋友吗？”
　　朱紫馨迟疑了片刻点点头：“有。”
　　医生开了张尿液化验单。朱紫馨也不看，晕乎乎地找到化验室。不一会化验结果出来，拿着化验单，朱紫馨突然清醒过来：她怀孕了。
　　朱紫馨伤感又惊喜：天宇，我终于找到了好好生活下去的最佳理由，因为我有了我们爱情的结晶，天宇，我不再孤单了，虽然你不在身边，但是咱们的孩子会永远陪着我。
　　医生看看化验单，微笑着说：“恭喜你，姑娘，赶紧回去结婚吧。”
　　“可是……”朱紫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昨晚我们单位聚会，我喝了点酒。对孩子会有影响吗？”
　　“喝了什么酒？”
　　“红酒。”
　　“喝了多少？”
　　“大概二两吧。”
　　“放心，没事的姑娘。”
　　回到公寓，朱紫馨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强忍恶心，让自己吃得饱饱的，因为她明白腹中的孩子全靠她的营养来孕育，她要让自己的孩子和他父亲一样健康聪明。
　　可是，她刚刚在这个报社立足，现在就怀了孕，报社会不会因此对她有什么看法呢？
　　朱紫馨犯愁了！
　　她决定找主编谈一下。
　　
　　次日上班，主编刚刚放好茶叶，就有人敲门了。
　　“进来。”
　　“主编，我……”朱紫馨进来了，表情复杂。
　　“什么事情，小朱，不要吞吞吐吐的啦。”主编站起身准备倒水。
　　朱紫馨接过主编的杯子，续上水，鼓起勇气坐下来。
　　“主编，我昨天刚刚发现自己怀孕了！我跟孩子的父亲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还没有结婚，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影响工作的！所以，我想请主编不要开除我，我真的很喜欢我们报社，喜欢自己的工作！”
　　“首先恭喜你啦！谁跟你说怀孕了就要开除你啦？我们报社是这么势利的单位吗？做了妈妈的人哪，对这个世界的视角和感悟将会有很大的转变，这是好事的啦。”
　　“谢谢！谢谢！”朱紫馨眼角湿了！她要孕育孩子，以后还要抚养孩子，所以这份工作对她来说绝非是一个饭碗这么简单！
　　
　　怀孕后的朱紫馨身上有了越来越浓的少妇气息，成熟女人的美丽与魅力让朱紫馨看起来更加让人动心，何况这个女人还写得一手漂亮文章，做得一手好菜。所以报社的同事对于朱紫馨的怀孕报以最宽容的态度，大家没有因为她的意外怀孕而质疑她的人格，甚至听林林讲了朱紫馨和乔天宇的故事后，大家反而为他俩所感动。但是考虑到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大家又都一致善意地劝朱紫馨拿掉这个孩子，唯有李屹例外。
　　李屹在下班后特意赶到朱紫馨住的公寓，对她说：“紫馨，如果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我支持你。你对孩子父亲的爱情让我感动，但是覆水难收，所以我希望有一天我对你的爱情也能让你感动！”
　　“谢谢你，李屹！”朱紫馨非常感激李屹的热心，“谢谢你对我的理解，但是我不想耽误你，我情商低，一个他已经足够我用一辈子来忘却，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的，做好朋友吧？！”
　　“真的只能做朋友吗？”李屹的目光直盯着朱紫馨美丽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
　　“嗯。”朱紫馨微笑着点点头，目光清澈而坚定。
　　李屹神色有些黯然：“紫馨，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却始终没有遇到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好不容易和你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心里又有了主人。紫馨，他真的比我好吗？”
　　“他真的很好。你也真的很好。但是他比你先到，我的心眼又小，所以只能容得下他了。你不要想太多，会有一个美好的女子在前方不远处等你的。”
　　“世上还有比朱紫馨更美好的女子吗？”
　　“当然。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平凡女子，爱又不能爱，聚散两无常，岂敢妄谈美好二字！”朱紫馨极力掩饰自己的伤感，故作轻松地逗李屹，“不愿意做朋友吗？那就算了。”
　　“愿意，愿意。”李屹忙不迭回答，“不过，我还想当你孩子的干爹。”
　　“没问题，不过干爹不是好当的，你还没结婚，知道什么是父爱吗？”
　　“当然知道，那是男性的本能，不信你赶紧将孩子生下来，看看我是怎么当人家爹的。”
　　“是干爹。”朱紫馨笑着打李屹，“再敢省略那个关键字，我叫林林收拾你。”
　　“不敢了，不敢了，林林那家伙野蛮的象头小母牛，我可不敢惹她。哎，林林怎么还没回来？”
　　“她男朋友出差回来了，约她吃饭呢，马上就该到家了。林林虽然野蛮，却相当可爱，心眼又好，我怀孕后妊娠反应严重，多亏她照顾我了。”
　　“是吗？这野蛮公主也会照顾人？”
　　“那是。怎么样？看走眼了吧？好好一美眉硬是让外单位的男孩给追去了，真替你可惜。”
　　“嘻嘻，别逗了紫馨，你不要我就算了，还拿我开涮。我走了，你多保重。”
　　“再见。”
　　李屹刚出门，门铃又响了。朱紫馨打开门，李屹抱着浑身湿透的林林走了进来。
　　“天哪，外面下雨了吗，林林怎么湿成这样了？”
　　“没下雨，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浑身都湿淋淋的。我一出门就看见她坐在楼梯口，烂醉如泥，根本都不认识我了。”
　　“天，她不会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吧？”朱紫馨担忧地看着林林。
　　“分手也不能不管林林啊，起码送回来才对。下次我见到那家伙非好好揍他一顿。”李屹义愤填膺。
　　“李屹，我先去放水，你待会将林林抱进来，不泡个热水澡，她非生病不可。”
　　泡完澡，朱紫馨给林林裹上大浴巾，叫李屹帮着将她抱到卧室去。
　　“不会吧，紫馨，这么折磨人的事也让我做啊？刚才抱着一醉鬼没关系，现在可是浴美人哎，我可是一发育正常的大龄男青年！”
　　“正经一点，李屹。”朱紫馨哭笑不得，“快把她抱进去，一会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林经过这一冷一热的折腾，不觉悠悠醒来。恍恍惚惚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帅气的脸。
　　“你是谁啊？”林林幽幽地问。
　　“我是你男朋友啊。”李屹故意逗她，“你终于醒来了，我可担心死了。”
　　“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吗？为什么还要担心我？”林林居然流泪了，李屹看惯了林林整天咋咋呼呼的样子，从没见过她哭，这会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倒真的让李屹心生怜惜。他轻轻地将林林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伸手温柔的替她擦去泪水。
　　“李屹，林林醒了吗？”朱紫馨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进来，刚好看见李屹帮林林擦眼泪。
　　“嘘！”李屹示意朱紫馨小点声，“说了两句胡话又睡着了。”
　　“胡话？什么胡话？”
　　“你的担心是对的，她男朋友跟她分手了。”
　　“怪不得林林喝成这样！李屹，要不你今晚辛苦点，守着林林呗？”
　　“看护醉鬼这种苦差舍我其谁啊？难道要你一个孕妇来看着她啊？”
　　“就是，李屹同志向来古道热肠，何况还是林林这个小美女呢。”
　　
　　次日一早，朱紫馨起床先去林林房间，发现李屹伏在床边睡得正香。
　　听见开门声，林林也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旁边一副熟悉的面孔。
　　“林林，你醒啦？头疼不？”朱紫馨问。
　　林林无力地摇摇头。
　　李屹还在睡。朱紫馨拍拍他肩膀：“李屹，醒醒！”
　　林林一下子清醒了，怪不得那么面熟呢，原来是李屹。她掀开被子，突然发现自己没穿衣服，立刻将浴巾裹紧，再一把揪住李屹的耳朵：“好你个李屹，居然敢占我便宜！”
　　“冤枉啊，你这么野蛮我哪敢啊，是紫馨给你脱的衣服洗的澡，包好了才叫我抱你的。”李屹睡眼惺忪，疼的龇牙咧嘴。
　　“别闹了，林林。”朱紫馨笑着说，“你醉的一塌糊涂，要不是李屹发现你，你今夜就惨了。你该谢谢人家才是，怎么‘恩将仇报’起来了？”
　　“就是，滴水之恩尚需涌泉相报，何况我李屹今晚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你邵林林该以身相许，报以终身才对。”李屹得理不饶人，一边揉着被林林揪痛的耳朵，一边继续油嘴滑舌。
　　林林一听，跳下床就追他打，两人从房间追到客厅，又从客厅追到房间，李屹干脆躲进林林房里，将门反锁。
　　“李屹，你听着，我就守在门外，看你什么时候出来。”林林撅着嘴，叉着腰，一副斗争到底的架势。
　　“不出来就不出来，我就在你床上睡了。嗯，不愧是女孩子的被子，好香啊！”
　　“李屹，你太讨厌了！”林林气得大叫。
　　朱紫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们两个闹腾，笑得直不起腰来。“天宇，原来有了朋友，生活一样可以这么快乐。所以，你也一定要快乐，一定！”默默地祝福着心爱的人，朱紫馨柔情满怀。
　　
　　就在朱紫馨想念乔天宇的时候，乔天宇再次登上了去美国的班机。李雨凝用婚姻的骗局赶走了朱紫馨，梦醒后的乔天宇便再也找不到爱人的踪迹；朱紫馨用心收拾的新家依旧温馨的让人心旷神怡，但那却是一种让乔天宇无法承载的痛！
　　“来美国吧，天宇，也许等你回去后，紫馨会在家里等你。”艾利斯的话里有太多自欺欺人的痕迹，但乔天宇还是很感激这份来自远方的安慰。
　　“去吧，小宇，我想紫馨无论走多远，都脱不了文化这个圈子，我会帮你慢慢寻找，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天星一直是个好姐姐，在乔天宇最脆弱的时候尤其是。
　　“去吧，天宇，等你念个博士后回来，我也该退休了，到那时再用你的手术刀挽救更多的人吧。”老院长总是对乔天宇充满了信任和期许。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乔天宇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更明白自己的心：欧阳夏雪是第一个用心爱他的女孩，所以尽管夏雪远在天国若干年，他一直无法忘记。而朱紫馨是第一个融入他生命的活生生的女人，他敬她爱她怜惜她，其实他们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此生万劫不复了，何况，他们还彻底拥有过彼此！！！
　　飞机腾空而起，思念在云层里穿梭……“紫馨，无论你我空间距离有多远，时间距离有多久，我永远爱你！”乔天宇双手掩面，潸然泪下。
　　这一走，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