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牛虻22

　　吉首火车站是一个小站，我走出站口的时候，已经将近响午了，阳光很刺眼，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出站口的地方很多拉客的司机，去凤凰古城的居多。我从旁走过，没有理会那些司机的软缠硬磨。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女大学生的电话，然后我告诉她我在火车站外面的门口等她。过了不大一会儿，她就过来了，并在人堆里找到了我。她留有一头短发，白皙的脸蛋，纤细的腿，一个小挎包别在她的腰间，她身上的衣着休闲却不失端庄，如果不是因为身高问题，她会更招男孩子的喜爱。她很开朗，属于那种不会冷场的女生，她过来牵着我的手，让我很是诧异，但我没有假惺惺地叫她放开，她喜欢怎样就怎样。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是你的旅行伴侣了。”
　　“你跟每个男孩子都这么说吗？”
　　“不，我第一次这么直接。”她拽紧我的手，生怕我走开了。
　　“莫名其妙，看你也不是没人要的呀。”我开起了玩笑。
　　“什么都别说了，你需要伴，我也需要。”
　　“我怎么称呼你？”
　　“叫我丹露，那我叫你什么好呢？让我想一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
　　“垃圾桶。”我望着远处的垃圾桶对她说道。
　　“好难听，一点品位都没有，我叫你大胡子好了。”
　　“随便你。”
　　她领着我走出人群，然后我们就往吉首汽车站的方向走去了。中途见大街上停有几辆巴士，都是开往凤凰古城的，我们就上了一辆蓝色的巴士，这是我喜欢的颜色。
　　巴士车在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就到达了凤凰，从巴士下来之后还要坐公车到古城入口，我们俩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幸亏离古城入口不远，公交车转了好几个弯就到了。凤凰县是一座小县城，在县城里看不到这里与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古城藏在这座不起眼的县城里，出名的是古城而不是凤凰县。
　　我们进到古城里，丹露充当我的向导，她跟我说她来过凤凰两次。她一路上不停地向我讲述她之前游玩古城的各种见闻，对于她的见闻我没有多大的兴趣，我是喜欢她说话的声音。她带我从一条小巷拐进另一条小巷，简直就像一个路路通，当我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时，她就懂得该怎么走了，这点我就很佩服她。最后她先带我去找客栈，古城里面客栈很多，可我去的时候还属于黄金旅游季，所以找客栈还是显得有点棘手。好在有丹露在，她懂得哪里的客栈好，也懂得哪里的客栈相对来说比较实惠，我就一路跟着她走，古城里面的店铺很多，店铺里卖着各种各样的商品，而这些商品一般在市井里是很难买到的，大都是当地的特产和具有旅游纪念意义的一些东西。
　　来来往往的旅客里，大多数是年轻人，也可以看到很多旅游团。初到凤凰，我感觉到新鲜，就像一条鱼从一条住惯了的溪流游进了大海一样兴奋。走在古城的街上，好多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似乎我是一个天外来客。最后丹露笑着用手碰了碰我的下巴，是你胡子太古怪了，这情形让我想起米路有时候常常会对我说的话：大爷，来，给妞笑一个。我拿开丹露的手，然后问她，你觉得我这胡子性感吗？丹露取笑我说，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性感呀？这句话使我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姚书桃当初说我胡子性感，他是不是也是取笑我呢？这真相真使我恼火。
　　找了好多间客栈，最后我们打算住在沿江的一家客栈里，那里可以看见沱江，晚上还能看夜景。我把行李放好之后，就去洗澡了，经过这么几天的折腾，我身体很渴望得到清水的淋浴，好可以洗去我一身的疲惫。丹露去跟客栈老板订餐，拿了我的钱包去，我也不懂为什么，我对她就是有足够的信任。可我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都来过凤凰两次了，为什么还要答应陪我一起来呢？难道她来这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确实想不明白，于是拿起洗浴水龙头，让水从头顶顺着我的身体一直往下流淌。那时我光着脚丫，连拖鞋都没拿进去，我叫丹露帮我拿一双凉鞋过来，她故意拿着一双女式的凉鞋给我，让我哭笑不得，那鞋子只够我伸半只脚掌进去，我披上浴巾就踉跄地跳出了房间里。丹露看着一直笑，特别是当我跳到床边差点跌倒的时候，她笑得更加厉害了。我问她要不要我再给你开一间房间，丹露说好不容易老板答应给我们挤出一间，你以为你想住就可以随便住呀？我对她说，我怕你吃亏，你一个女的跟我住，就不怕死？丹露白了我一眼，就你那心思，我还猜不透吗，你敢过我这边来，有你好看。我问她饭什么时候可以吃，她说得等一个小时，客栈老板正在准备呢。
　　“我现在好饿呢，早上又没得吃东西。”
　　“你活该，饿死都没人可怜你。”
　　“你再说就把你吃了。”
　　“有本事你过来呀。”丹露冲着我说道。
　　我没有过去，我知道我要真过去我非被她揣下床不可。我换好衣服后，出到客栈走廊的外面，我可以看到沱江边上聚拢了好多拍照的游客，游客一般都是租借当地少数民族的服饰来拍照，好可以证明不虚此行。沱江水面上有好几条载满了乘客的游船，游船都不大，一般可以容纳进四五个人。一些游船是露天的，另一些上面则有拱起的船篷，船家熟练地撑杆，使得游船按着预定的轨道前进。阳光很灿烂，把古城沱江里那种浸湿了的朦胧美都挤了出去，我总觉得烟雨中的沱江更有魅力，那种浓得淡不开的思绪往往就是在烟雨萦绕满城的时候才可以获得。在我对面的大桥上，我还可以看到各种车辆来来往往，原来现代与古代的距离，只不过就是一座桥的长度。
　　沿江客栈鳞次栉比地沿着沱江分布，很多客栈的走廊上都挂起了灯笼。丹露说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古城里溜达，我不知道溜达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逛古城的商店，但我觉得大多数的女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有人说过，古城是一座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桃源，可给我的感觉却是不同，而我也不赞成这种观点，世间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城池。我跟丹露在走廊上没待多久，客栈老板就叫我们去吃饭了，我才感觉到肚子饿了，原来人沉浸在某件事情之后，是很难感觉到自己肚子饿了。午餐我吃得很多，我们两个把一小锅饭都吃完了，丹露只是随便吃了一点，我就把她碗里剩下的米饭也都归入我碗里了，丹露看着我狼吞虎咽，忽然冒出一句，你真难养。这话差点没让我噎住，又不用你养，你愁个甚？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
　　吃过午饭，客栈老板就向我们推荐古城里面的景点，其实有丹露在，我完全用不着客栈老板的介绍。可是那老板实在是太热情了，让我都不好意思去打断他的讲话。丹露没打算说一定要去哪里，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就随便瞎逛，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这样的行程倒让我们两个变得更加有默契。我们两个人在古城里面的商店里，从这间逛到另外一间。丹露喜欢逛书屋，书屋里面都会有各地游客的留言或者信件。古城里还经营着慢递，一家商店里专门供来到这里的游客写信，信是寄给未来十年的自己。未来十年还很遥远，我也不懂十年后的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丹露打算进去写一封信，硬是也把我拉了进去，我执拗不过她，就在店里面一起陪她写。
　　我一边写一边看丹露，她抬头望着我，很傻地微笑，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一如当初我陪米路上自习课一样。我可以闻到丹露的发香，她的发香一样使我着迷，我还发现她的眼睛，似乎有一种我道不明的深情在里面。我没有看到她写的内容，我估计她写的内容无疑都是一些自己对未来的幻想，或者可以说是一种理想，然后等到十年后自己拆开这封信的时候会是怎样。我没有问她写了什么，就是我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就像言情小说里面男女主人公见到流星许愿一样，一般对方都不会说出自己许了什么愿望，而且还不会忘记说上一句很假的话，说出来了就不灵验了，之所以说这话假，那是因为到最后随着剧情的发展男女主人公往往都会告诉对方自己当时许了什么愿，在我看来，这不是浪漫，而是纯属一出无聊剧。
　　我在那张方格信纸上，只是写下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且用的是质问我自己的语气：你还记得丹露吗？十年前一起陪你写下这封信的丹露。我写下这句话，忽然感觉有种我说不出来的心疼，我说不出为什么。丹露写了满满一页，在我的催促下，她才决定草草收尾，就像人生走到最后都是在马马虎虎中结束一样。从那家慢递店里出来后，我们决定去沱江看看，走到半路，丹露看见很多老人在卖花环，她就跑过去拿起人家摊前的花环左看右看，又拿起来戴在她自己的头上，卖花的老奶奶一脸慈祥着看着她笑，我过去问了问价格，然后把丹露拿在手上的那个花环买下了。临走的时候，丹露头戴着花环拥抱了一下那位慈祥的老奶奶，后来她跟我说她很想念她的奶奶，可惜她奶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丹露很美，但她不是爱拍照的女子，当然她不是害羞。我牵着丹露走在沱江边上，时不时就会成为别人相机里的背景。丹露脱了鞋子，走在水漫过的台阶上，我站在上面牵着她走，有几次我故意吓她，差点没把她推进沱江里去。那时候正午的阳光很耀眼，我就建议说晚上再来沱江，丹露也爽快地同意了。我们回到客栈里午休，周围嘈杂的人声没有影响到我的睡眠，我一躺下就睡着了，我醒来后，看见丹露躺在她的床上看书，我挖苦说她假正经。她不乐意了，把书仍到我床上来，谁假正经了，这书是从你包里拿出来的。我拿起书一看，是我在大连火车站附近的报刊亭里买的一本杂志，那时候我是为了找零钱才买的。
　　丹露对我说，晚上想去酒吧，而这也是我想要对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