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一、对垒

　　连如江忽然感觉到周围有种冲天怨气，似乎眼前森林能够被怒火点燃一般。连如江并不怕鬼，况且他身上有八卦玉佩，这种东西本身就能逢凶化吉，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走到这个孤坟旁边，居然后背发麻，好像有人在他身后盯着他一般，那种咬牙切齿地盯视。连如江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没有丝毫反应，心中宽心不少。又仔细看看四周，除了几棵四季常青的柏树，和自己那辆捷达车，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他的脚步声惊飞了准备夜宿的几只鸟，喳喳叫了几声，飞起不见了。
　　如果不是坟前有那些纸灰，没人会把它当做坟，倒像是很平常的一个土堆，很随意地铲了几铲土，没有尖顶，也没有任何标志，连如江相信一场大雨之后，这里就再也不会被人发现曾经有过什么。鲁西北农村一直有着死者为大的传统，即使没有亲戚的孤寡老人，村里也要想办法给他找门亲戚，祭奠一番入土为安。这个土堆怎么会凭空出现呢？最让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是，今天自己好像被某种意识牵引一般，平常下班之后自己都是赶紧回家，而今天居然有到森林公园附近走走的念头，更奇怪的是被莫名其妙招引到这里，莫非真有什么玄虚？他又仔细看看四周，静悄悄的，一阵秋风吹过，让他打了一个冷战。
　　连如江回到自己的捷达车上，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这个地方看不见人是很正常的，好像眼前整片森林里都是这样阴森森的吧。他不由想起照片里的那条水蛇，觉得和自己第一次发现水蛇时的感觉相似。
　　他打开车窗想透透气再走，但他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这儿，他放在捷达车里的奇楠香居然开始香味浓郁起来，起初香的气味淡雅有花香，三四分钟后转为令人难忘的浓烈甜凉本香味，再后来居然有杏仁味道的乳味。这让他暗自吃惊，原本这块奇楠香放在车里已久，他说好了要和范永强一分为二，但一直没有机会再遇到那位老大哥，有时候他都忘记了车里还有这等宝物，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偏僻的角落，奇楠香竟然发威，这真得让他心中疑问。早就听说这种香是唯一能通天地人三界的物质，莫非有什么古怪东西被它先知先觉了？连如江自诩火眼金睛，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就觉得这片森林有一种空乏淡漠，又似乎怨气冲天，但奇楠香却用自己的方式说明这儿有着不寻常。看天色已幕，连如江决定不再纠缠，开车走了。
　　原本想第二天去森林里探险，但不想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那种典型的秋雨，接连不断地下着，落到了屋檐上，形成了一道道水帘，为室内添加了一道别具一格的风景；秋雨落到了树林里，大树们都激动得流下了泪水；秋雨落到了水池里，水面上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莲花。这是一个雨的世界，连如江只好又和徐子婵联系，想等雨停了再去树林里，徐子婵很高兴地同意了。这几天黄院长回来了，宋代古墓的挖掘进入了关键时刻，已经有考古队员全身武装下到了墓室里，取出了在旁边陪葬的几件瓷器，但古棺并未打开，想等到领导举行过仪式之后再动手。
　　关于苏苏的不好消息传来，她已经失踪五六天了，他父亲已经报了警。聊城市交警也传唤她，只是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她父亲说自己的女儿一直不在家里居住，而是住在县农业银行自己的单身宿舍，家里人找不到她去到她的单身宿舍里查看，什么也没发现，里边尘纤不染，但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据也住在单身宿舍的员工介绍，苏苏已经很久没来过单身宿舍了，听她自己介绍说在高唐另有一处楼房，但没有人知道位置。况且苏苏很是高傲，在农行总部只和领导说话，别人很少放在眼里，因此就更难说她去了哪儿了。
　　有传言说苏苏遭受到上次的打击，患了忧郁症，加上她无力还清车祸赔偿的巨款，曾经有轻生的念头。更有人说亲眼看她去县医院旁边的药店买过安眠药。还有早晨在湖边转湖锻炼的人信誓旦旦，说看到过有长相颇似苏苏的白衣女子坐在湖边发呆了许久。而苏苏妈妈则说，苏苏说过如果她死了，肯定是那个清平镇的书记刘磊害的，因此这件事情一定要找到刘磊对质。但找到刘磊的时候才发现他长期住在人民医院，有人作证他这段实现根本没离开过医院，县纪委几位工作人员也证实，前段时间他们有事去质询过刘书记，当时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这一下子就成了悬案，苏苏的生死之谜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自然是于主任，他无疑是从自己的父亲组织部于部长那里听说的，很快镇上就传得纷纷扬扬了。顾世才更是当着好多人给连书记汇报，说他早看着苏苏不顺眼，这下子好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前段时间敢到连书记屋里大吵大闹，那真是找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玉香也在场，看得出来小姑娘被吓得不轻。说起来她应该是唯一知道事情原委的人，刘磊心狠手辣害了自己的情人，那么自己这个隐秘情人会不会也有危险呀？刘磊不会索性把她也杀人灭口了呢？李玉香现在开始草木皆兵，她好几次找赵翠萍，询问去连云港的时间，恨不得现在就随大家前往，但是赵翠萍告诉她，中草药种植培训班安排在了农闲季节，在农村秋收秋种忙的时候是不方便让劳动力外出的，甚至有一些外出打工的人还要回来帮助劳作。这让李玉香有点崩溃的节奏，她打定主意找连如江好好谈谈，刘磊早日不有个结论自己就处在危险之中，她现在恨不得刘磊被抓起来，否则她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连如江一直对那个无主孤坟的事情念念不忘，他本想找徐所长派人调查一下，不巧这几天徐所长去了济南参加一个表彰的会议，他又琢磨了一下现在自己能用的人，觉得顾世才虽然可以委以重任，但就是他有点谨小慎微，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让他参与的好，不知为何连如江觉得那片地方一定有古怪，还是让知道得人少一点好。
　　这期间他给刘磊打了一个电话，这次是他常用的号码，很顺利就接通了。刘磊现在正躺在市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打针，听到连如江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有了原来那般的激动，他说自己最近身体一直发低烧，可能是前段时间太过于劳累的原因，神经内科的大夫给他开了一个月的病假条，让他好好检查一下，如果低烧一直不退就要转院去济南了。
　　连如江感觉到电话里的刘磊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想想他和苏苏的爱恨情仇，不由感叹人生多变，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问刘磊有一天晚上给自己打了俩电话，有事吗。当时他搬家收拾太累，手机置了静音，第二天拨回去刘磊反而是关机的声音。刘磊装作很迷茫的声音：“没有呀？最近没打过你电话呀？哦，可能有一天我在医院里心情不好，喝酒不自觉喝多了，想找你聊聊天，结果打了两次你没接，我手机就没电了。唉，如江，没事没事。我现在什么也不关心，只想自己早日把身体治好。现在才理解什么是人生最珍贵的呀。”
　　连如江自然懂他这是推诿，也是解释他一直在医院，没有和苏苏接触的时间，这家伙打定主意要隐藏下去了。可是李玉香那里看他如何处理？连如江也感觉到李玉香有几分危险。他正在思索如何提醒一下李玉香，忽见门外人影一晃，李玉香鬼魅一样闪了进来，然后转身就要把门锁上，连如江刚要制止，却不想美女居然普通给自己跪下了，口里喊着：“连书记，您救救我吧。”
　　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之后，连如江从内心里就一直对这个女人有几分反感。虽然表面上客气有加，甚至专门找了赵翠萍给她推荐副手，但总觉得此女心机太深，可以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类型。看她面相也属于将来能发达的人物，深觉自己这一年挂职期内没必要和她发生冲突，弄不好这就是一飞冲天的人物。哪里想到她居然会进门就给自己下跪，连如江忙从办公桌后绕出来，嘴里也不敢太大声音，说：“小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李玉香以泪洗面，这次是真得害怕地哭了：“连书记，我错了。现在刘磊连我电话都不接了，他是不是在考虑对我下手呀，你说我去举报他行不行？我怕他也会对我下手，原来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夸苏苏姐姐，哪里想到他会下手掐死她呢。我怕我也会难逃他的毒手。”
　　连如江拉起李玉香的胳膊，让她起来坐下，然后说道：“你去把我办公室的门打开一道缝，你锁门很容易让别人背后讨论，以为我和你怎么呢。这样正常说话就行。”
　　李玉香有点不好意思，忙转身去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回来坐下。连如江看她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知道她最近没少考虑这件事情。但对此人不能不防，于是带点威严地说道：“你既然找我问计，就把录音机掏出来吧。小李，你这个人太过于缺乏安全感了，唉。”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李玉香惊呆了，她支支吾吾地说道：“连书记，我没带录音机，真的没带。请您相信我。”
　　连如江说道：“真的吗？你如果没带录音机我觉得就不是我眼里的小李了。这样吧，算我多想，你先出去冷静几分钟，再准备一下，不管是手机或者录音机，不要把我当做贼寇一般防备，好吗？”
　　李玉香脸色由白变红，她起身出去，过了几分钟才灰溜溜地回来，这次脸上很是极不自然，看来刚才连如江看透她了。见她坐定，连如江也不太高兴，本来是想吓唬她一下，哪里想此女果然有防备，又差点着了她的道，他说道：“李玉香，你是不是从小就有心理阴影呀？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人，干什么都留一手。我们姑且先说不知道刘磊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你怎么始终都有这种毛病呀？我良言相劝，你也就是遇到了我，将来你走仕途，天天给别人录音或者留证据，你会死得很惨。没有几个人喜欢这种方式。”
　　李玉香的脸再度没有了血色，不好意思地说:“连书记，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担心没有人会帮我。刘书记这件事情我不能出面举报，否则我这一辈子也完了。我既有作风问题，又有出卖领导的前科，恐怕寸步难行。况且刘家在聊城市势力很大，想害我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般。”李玉香绝不是那种傻乎乎的人，一句话就把她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最近几天她被自己以前的眼光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个刘磊曾经被公认为下一届县政府的副县级人物，好的话可以一步走上常委位置，哪里想到非但丢了前程，弄不好就要身陷囹圄，自己这个秘密情人反而会受到连累。她这几天给刘磊打过两次电话，名义上是关心他的现状，实际上看他下一步意图。苏苏被害后传闻很多，但想到她已经死了的人不多，大多都以为她见情况不好，干脆畏罪潜逃了。由于车祸处理主要责任是苏苏，刘磊却要承担连带责任，别人都想她这一跑，接下来刘磊可能要担负起账务责任，白白掏出几十万，都替他叫声委屈。但李玉香知道，苏苏再度出现的话，也是尸体，不知道最后刘磊如何处理尸体，但肯定会埋藏在一个别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只要别人发现不了尸体，刘磊就能确保安全，虽然他现在没有上班，但刘局长在市里的影响摆平这件事情难度不大。
　　连如江依旧没有说话，他用手指敲敲桌面，示意李玉香继续说下去。
　　“我本打算就这样混下去，但两个担心，一个是刘书记会不会担心我泄密；另一个就是连书记您也知道这件事情了，想听听您对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看法。”李玉香不愧为原来大学里的学生干部，谈起问题来头头是道。
　　“什么看法？什么看法也没有。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都不知道。刘磊只是养病，苏苏也可能是畏罪潜逃。”连如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