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九、惊变

　　连如江嗯了一声，接过李玉香递过来的信封，里边硬邦邦的自然就是保险柜的钥匙。三人都不再说话，一路上默默无声。
　　王凌雪看连如江回来，满脸笑意，她告诉丈夫，父亲的任命已经宣布了，王云贵同志二话没说就陪同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去了省城，直接就坐到了厅长的位子上，由于市委尚没有宣布临清市委书记的人选，有些工作只好交接给现在的市长兼市委副书记。相对而言，市委常委的工作交接简单得多，王书记名义上分管交通、文化教育类，但该项工作都有专门的副市长管理，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市委常委的任命由省里决定，这段时间虽然刘局长退出了常委之争，但其他几个人并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王云贵之所以抓紧离开也有避开这个漩涡的想法。
　　刘阿姨也请了年休假，她要过去伺候王书记几天，没结束暑假的娇娇也被外婆抓了壮丁，家里就剩下了王凌雪一个人，空荡荡的二层别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王大小姐都有点害怕，正在这个时候，连如江回来了。
　　她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看着有点发呆的丈夫，很骄傲地问道：“是不是全变样子了？”昨天早晨连如江出门时，家里还是乱糟糟的，各种包袱、纸箱子摆得满地都是，电视电脑之类也都没装好，厨房、书房和餐厅里边啥都没有，这两天没回来，就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家里已经收拾得富丽堂皇、干净利落。在装修上王凌雪本身就是建筑专业，装修队更是精益求精，采用环保概念，绿色装修：一进家门就看到硕大的水晶灯璀璨晶莹，柔和的灯光不但显得豪华大气，更多一种惬意和浪漫，灯光里有一种完美的曲线和明快清新的颜色，设计风格从简单再到繁杂，从整体再到局部，精雕细琢，典雅大气之种又显得柔美精致。连如江忍不住一把抱住王凌雪，兴奋地说：“宝贝儿，原来家可以这么漂亮呀。来，给老公亲一个。”
　　王凌雪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却不饶过丈夫：“熊态儿，你就是甩手大掌柜，这两天你不回来，我妈急着去济南，都是我一个人安排的，你孩子也不听话，天天动不动就给我一腿，我都害怕她提前出来。”
　　连如江嘿嘿笑了，他自己也有点后悔昨天晚上没回来，差点让李玉香把自己废了。最重要的是没想到王云贵走得这么匆忙，一般说起来岳父走之前都要给自己交代一下市里情况的，都是昨天那场酒闹得，他点点头，说：“宝贝儿，是我的不对。昨晚上我真该回来。”
　　“熊态儿，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你回来也帮不了我。对了，你最喜欢咱家里哪一点？表扬我一下。”王凌雪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自信的，但她喜欢让连如江点评一下，主要是想让这家伙夸奖自己几句。她了解自己的丈夫，这家伙能说而且能说到点子上。
　　“我能说的只有两个字，谢谢。”连如江抱着妻子向她吻去，王凌雪挣扎一下，嘴里嘟囔一句“这是在客厅里呀。”但马上明白今天是二人世界，于是激烈地回应丈夫，连如江昨晚被李玉香刺激得浑身冒火，于是手上格外用劲，二人只亲吻了一会儿，王凌雪就感觉出几分不对劲，她猛地推了一把丈夫，气喘吁吁地说道：“好了，快去盛饭，今天我熬了绿豆稀饭，再这样下去我快受不了了。”连如江悄声在妻子耳边呢喃几句，王凌雪满脸羞涩，用手打了连如江一下，又揪他的耳朵，说道：“你怎么总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先去洗澡，回咱们卧室我再考虑考虑。”连如江大喜，知道妻子答应了自己的非分要求，一溜烟跑进了浴室。
　　又过了足有一个小时，二人才重新坐到了餐厅，连如江献殷勤般给妻子拉开椅子，服侍她坐好，才去盛饭，王凌雪依然是脸上俏红，她问道：“如江，你说咱爸爸一调走，你会不会将来也去济南呀。我听人家说团省委打算调你过去担任一个正处级职务呢，这一下子可是跳了二级，我爸也是咱们订婚那年才副处升了正处，你要有这种机会可不能错过。”
　　连如江前段时间三讲的时候也听到过这种风声，但并不在意，他说道：“宝贝儿，现在我可没时间考虑那些，从咱们家说孩子的事情是最大的，没有什么比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更重要。从单位上说清平镇正处在一个发展的好时候，我现在主持那里的工作如鱼得水，不少投资项目都是奔着我来的，我要是现在就走岂不是伤了那些人的士气。”
　　王凌雪点点头，她完全理解丈夫最近的感觉，其实有事业心的男人才是最有男人魄力的，她用勺子轻轻舀出一勺绿豆稀饭，赞许地说道：“连如江小朋友，回答得很好，表扬你一次。来，张开嘴喝勺稀饭。”连如江很配合得张开嘴，一口把勺子咬住，很轻柔地用手抚摸一下妻子丰满的上半身，王凌雪脸又红了，她骂道：“熊态儿，就知道贪吃，刚才没喂饱你呀。”
　　餐桌上的小碎花桌布是王凌雪精心挑选过的，有一种自然而又想让人亲近的感觉。素雅的底色，在桌布的下摆星星点点印着一些有着柔柔颜色的碎花，温馨的田园风格悄然而至。看得出来王大小姐深谙装修的细节，碎花桌布，或者印有碎花的装饰物一直是田园风格装修中不落伍的潮流，将整个餐厅或者说将整个家装点得温馨平和。但不知为何，连如江想象着和妻子在这种餐桌上再度缠绵的场面，不由又抱抱王凌雪说道：“有你在，我永远也不会吃饱，我想吃奶。”王凌雪用指甲掐了他一把，说：“快去吃饭，你这么大人居然抢孩子的饭，该打。”
　　连如江今天很累，再加上回家后的一通忙碌，吃了饭就浑身没了劲头，看丈夫迷迷糊糊坐在沙发上陪自己看电视，却不自觉发出了鼾声，王凌雪噗嗤就笑了，她推丈夫一把，说：“如江，别在这儿睡了。回咱们房间去吧。”连如江睁开眼睛，看一眼妻子似乎明白过来，他嗯了一声，就起身回房间，但转了一圈却又回来，问道：“宝贝儿，咱们房间在哪儿呀？我刚才进去一个好像里边是厨房。”王凌雪唉了一声，父亲的这个别墅是不错，就是有点大，她有时候都要考虑一下才能辨别各个房间。她牵着丈夫把他放到床上，现在已经是秋天，晚上有点冷，她拉过一床薄被，盖在连如江的肚脐上，这家伙睡觉就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嫌热蹬被子，所以只盖一点就行，要是感觉冷他会自己拉上去的。她打算简单收拾一下中厅，也回来睡觉，听着这家伙的鼾声睡觉特别舒服。
　　她关了电视，看到沙发上连如江的手机忽然一闪一闪地跳动，丈夫手机的声音调得很低，他很不喜欢那种噪声般的大动静。原本想喊他起来接电话，但想想他有点累，就不打算打扰丈夫，她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串很奇怪的号码，有数字也有字符，她忍不住接了起来：“喂，你好。”话筒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但她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很细微似乎在刻意压制着动静，她不由问道：“你找谁呀？连如江睡了。”悄无声息中话筒里传来了盲音，对方扣了电话，她摇摇头，什么人这么没有礼貌呀？这连号码都不显示的无疑就是骚扰电话了。她拿起手机把它设置成了静音，就让丈夫好好休息休息吧。
　　但是似乎注定让连如江无法安然入眠一样，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王凌雪拿到卧室床头柜上的电话又闪了起来，王凌雪又拿起看了看，是一个聊城市的手机号码，但也并没有显示对方的姓名，看来并不是连如江通讯录里的电话。她看睡得鼾声大作的丈夫决定不打扰他了，把手机放下后王凌雪关了灯，伸手抱着丈夫的胳膊打个哈欠睡了起来，她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特别重要的电话。
　　连如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的五点多了，妻子依旧在他身边发出轻微的鼾声，嘴角上洋溢着微笑，可能正沉湎在一个甜蜜的梦中。连如江有一种想吻一下妻子和她腹部的冲动，但是担心会惊醒熟睡中的妻子。他的生活规律和王凌雪有点不完全一致，他属于睡得早起得也早的类型，而妻子一般都要十一点才睡，起床也稳定在六七点钟。连如江决定出去走走，好好看一下这个别墅区，他还从来没在里边散步过。但是下床时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电话，上边有个指示灯一闪一闪，提示有未接电话，他想起昨晚自己睡得太早，弄不好有人找自己。
　　他拿着手机走出卧室，回身关上门才看，第一眼就不由“靠”了一声，居然显示十三个未接电话，谁有急事这般着急呀，看来也不是很熟悉的人，否则就打家里的固定电话了。
　　前五个号码是同一个电话，他根本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号码，因此也就不怎么在意。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个没用。后边电话则换成了刘磊的手机号码了，也打了三四次，再后边的号码居然是李玉香的，也打了五六次，而且是半夜十二点开始，基本上半个小时打一次，他正疑惑间，电话又开始闪烁起来，依然是李玉香的电话，这个女人找自己能有什么急事？连如江摇摇头，接起了电话。
　　“您好，连书记。”尽管连如江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慌乱，但李玉香仍然是很有礼貌，第一句话特别客气。
　　“嗯。小李！”连如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往阳台方向走了几步，很担心这个胆子极大的下属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打扰到自己的妻子。“有事吗？”他知道这话很没有营养，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李玉香绝对不会翻来覆去打自己电话的。
　　“是的，连书记，出大事了。”李玉香的口气里有几分犹豫，但还是低声说出了那个惊人的消息：“刘磊书记出事了，他把苏苏杀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如江晃了几下，差点把自己的手机扔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很大，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这种事情绝对不会被拿来开玩笑，如此说起来真的如李玉香刚才所说，出大事了。
　　“他昨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情，说在聊城的一个小区里，当时他和苏苏都喝了很多的酒，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二人吵了起来，他掐住了苏苏的脖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了以后发现苏苏赤身裸体躺在他旁边，身体都已经冰凉了。”李玉香说到这里就停嘴不言，她知道必须要给连如江思考的时间。
　　王凌雪也被他刚才的咋呼惊醒了，披件衣服推开卧室的门往外看去，看见连如江就想一匹被关进笼子里的恶狼，茫然无措地在中厅里转来转去，过了一会儿听连如江问道：“他的号码是不是有一个……”，他说了一个号码，就是昨晚他手机上的未接号码。李玉香点头称是，说这是刘磊新办的一个号码，专门和几个特别关系的人通电话用，连如江并不知道。
　　“他现在怎么样了？”连如江问道。
　　“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昨晚上十一点接到他的电话的，他在电话里痛哭流涕，说苏苏太狠毒，非要制他于死地。说苏苏手里有他的几张按了手印的借条，逼着他和自己老婆马上离婚，或者给她五百万，不然就去纪委检举他。他实在受不了了，他说对不起爹妈，也对不起组织，更对不起一些好朋友和我，说保险柜里的东西都给我了，让我忘了他。”李玉香说话的时候声音委顿，也明显很难受。
　　连如江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刘磊肯定是当时酒醉一气之下扼死了苏苏，醒来才发现酿成大错，但已经无法挽回了。昨晚肯定想给自己商量一下怎么办，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找到自己，就给李玉香打电话哭诉了一番，不过事已至此，人命大案，无人再能挽救他了。
　　他忽然想起“三命通会”上开头就开章明义：相随命转！刘磊那么明媚的前途和面相，最后竟沦落成为了杀人犯，这真是时也命也，后天的一些事情彻底打翻了先天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