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牛虻12

　　大连地处辽东半岛南端，长长地伸进海里，如鹰隼俯冲，直指东溟。它三面环水，浪涌千湾，岛开两海，东西黄渤。背负东北，青山连绵欲渡沧海，地拱京津，天风荡漾云起龙骧。大连这座城市，常常让我魂牵梦萦。
　　当我走出大连火车站时，各地的高考考生也都走出了考场，季后赛马刺在领先两场的情况下被雷霆翻盘，与总决赛失之交臂；李开复在与《非你莫属》栏目组相关的人员正闹得不可开交，更有“巾帼红颜”扬言要借JJ跟李开复决斗，真是网海如烟；中菲关于黄岩岛问题已回归到正常外交途径；依然还有许多SB在不停地创造着无聊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四年一度的欧洲杯足球又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城市中人来人往，以前一样，现在也如此。走出大连火车站，我就在大连火车站售票厅门前的几棵树下乘凉，然后在贩卖报纸的大妈那里买了一张大连的地图，一边乘凉就一边观看着大连的旅游景点。
　　不时有人过来向我询问是否要跟团出海，我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大连的景点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一个人去看海，好可以感受一下北方的海的魅力。我不是第一次看海，但我觉得每一处的海都是不一样的。北海银滩号称“天下第一滩”，它的迷人之处在于长长的银色海滩，细细的、银白色的沙滩，令人沉醉。海南岛三亚的海迷人之处在于亚热带的风情，椰树、椰风摇曳多姿，天涯海角锁定我们色彩斑斓的梦。但我没有看过大连的海，于是我很想去看看。
　　我过去常喜欢去驴友网上面逛，在论坛上我还认识了很多全国各地的驴友，在那里我可以获得出游的很多攻略，这可以省去我旅行的很多麻烦。我开始绞尽脑计地细想在大连的有没有我认识的人，可是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有谁在大连，后来仔细一想才想到有个堂哥在大连工作，只是由于很多年都已经没有联系了的缘故，所以我对这个堂哥没有多少印象，但我还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我的大伯，然后从他那里我得到了我堂哥的手机号码，我赶紧就给我堂哥打了个电话。堂哥接到我电话后一时想不起来是我，以为是谁打错电话了，于是他就毫不迟疑地就把电话挂了。可我没有气馁，我马上又拨通了他的号码，说了一大通他才想起来是我，他才想起来他有我这么一个堂弟。
　　我的堂哥让我在火车站售票厅门前等他，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的凳子上，感觉无所事事，就去小贩那里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然后回到树下一边抽烟一边等着我那个堂哥。当我的第三根烟抽完了后，我那堂哥总算来到了，他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
　　“你他妈的不在家待着，跑这么远来干什么？”
　　“闲着无聊就出来逛了。”
　　“你真是闲着扯淡，快上车来。”
　　于是我马上爬上了他骑来的电动车，然后我们就奔向他所住的地方去了。城市到哪里都差不多是一个鸟样，高楼大夏拔地而起，绿化始终赶不上经济发展的速度。太阳照在干巴巴的街道上，热气都袭到我的身上，一路过去，商品店琳琅满目，各种现代化的设施应有尽有，可我对于这些已经不再感兴趣，就好比如细菌对于药物已经产生了抗体，所以人生病的时候不能总依赖于某一种药物。我好奇的眼光从大连这座城市转移到我堂哥身上，这个我已经有七八年没见过的堂哥，他除了身体变得肥硕了之外，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相信我在他的眼里也如此，否则他也无法那么轻易地把我从人堆里认出来。
　　在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可是并没聊出什么话题来，反而有时候我们彼此都找不出话来说。这就是年龄产生的代沟或者说是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想法吧，从他的嘴里我得知他已经结婚了，而且我现在知道他在一家公司里担任售后服务总监的职务，他则是从我嘴里得知我还在念大学，他对于我念大学倒是产生了羡慕之情，不过之后他对于上大学又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他觉得上大学就是泡妞，开房，喝酒聚会以及各种演出，他脑子里想到的都是他自己想过把瘾的许多事情，但是从他的话里可以看出来他对大学的了解只是知之甚少。聊到后面他才发觉他应该要树立起他做为一个兄长应该要尽的义务与责任，然后用长辈的口吻对我说：
　　“在大学里你要好好念书，毕业出来后就找一份好工作，否则将来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话我经常听，而且我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你还是拿来教训你未来的儿子吧。”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
　　“相比那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更喜欢你的不知好歹，本来我还想回你一句听了老人言吃苦就在眼前的，但我还是忍住了不说。”
　　“可你已经说出口了。”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反正就是不一样，你看车，别去阎王殿也要拉我一把。”
　　“你小子现在很欠揍。”说完这话他于是加大马力，我知道他现在不想再搭理我。
　　每一个外来进城的人大概可以分有三种，一种是进城了找了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可住的地方依然是最有文学挖掘价值和备受社会关注的贫民区，另一种是进城后既没有体面的工作住的地方依然是贫民区的，还剩下一种就是学生，享受着城市的公共设施，可以说是最体面的了，可往往也最容易成为脆弱的群体。如果还剩下一种，那就是城市牛虻，寄生虫，是那种活一天混一天的人，他们只活在当下。其实以上几种人，都是给城市注入了新鲜血液的群体，他们是这座城市之所以变得勃勃生机的乳房，同时也是一座城市的包袱。
　　堂哥是第一种人。别看他在这座城市里做着一份在别人眼里看来还算体面的工作，可他住的地方却是贫民区，从他的电动车不停地在小巷里拐进拐出我就可以预见了。拐到一个小巷子里，有一间发廊，里面坐着几个女人在嗑瓜子，在我堂哥的电动机驶到那店门口前时，几个女人中的一个忽然出来跟我堂哥打招呼：
　　“小韦今晚来吗？”
　　那女人嘴上涂满了口红，穿着丝袜的裤子，上身披挂着各种丝织物件，然而都是故意不遮住胸部和肚脐的衣物，她手里叼着一根女人烟，在吐云吐雾地对着我堂哥说话。她虽然打扮得很潮，但是仍然掩饰不了她脸上的皱纹，否则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来生存呢？
　　“小韦，你车上后面的帅哥我怎么没见过，是你的小弟吗？今晚带他一起来嗨呀。”
　　“你他妈的有那么饥渴吗？”我冲着那个女人喊道，但我明显感到气场不足，我说话的声音掩盖不住我内心的怯场与恐慌，那些女人听了我的话后更加肆意地笑了，连我那堂哥也出卖了我，他笑得前仰后合，直接把车就开到旁边的水沟里去了，幸好我下车及时，否则我的下体将会受到冲击。
　　电动机没有被撞坏，堂哥扶起电动车就又搭着我往前跑去了。我回头去看那些女人还在不在笑话我们，可是回头看时却连个人影也没有捉到，倒是被堂哥侮辱了一番：
　　“你是不是很想进去呀？”
　　“那种地方我不屑。”
　　“你就别假正经了，你想的时候，给你牵来一条狗，没准你照样上。”
　　“我没你那么龌龊。”
　　“我哪里龌龊了？”
　　“结婚了还出去嫖娼，你他妈不龌龊谁龌龊？还找了这些都快老死了的女人，你都快恶心死我了。”
　　“主要是这里的价钱便宜，而且也方便，其实女人那里都一个样。”
　　“你就不怕大嫂跟你闹翻？有一个女人还不够，非得整一大堆垃圾女人来证明你有多大能耐是吗？”
　　“这你就不懂了，你听说过什么叫望梅止渴吗？老婆其实只适合做那种望梅止渴的女人，只有别人家的女人才能勾起我的性欲。”
　　“原来你真是重口味的人，不仅喜欢别人家的女人，还专门喜欢那些老掉牙了的女人。”
　　“你个小兔崽子懂个屁呀。”
　　“你就别再恶心我了，开好你的车。”
　　说实在的，我对我堂哥的这种性爱观完全不赞成，可我对于他的这种需求可以理解，如果一个男人连这种欲望都没有了，那活着还真没有意思了。
　　电动车拐进了一个个胡同里，路上的行人很多，道路的两旁不是清一色的矮房民居就是店铺，几个老大爷坐在树底下下象棋，孩子和狗满巷子跑，他们非得闹腾点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堂哥跟几个熟人打着招呼，同时嘴里还不忘了介绍我，也不忘了吹嘘一下我的大学生身份，虽然他不知道我学习如何，但他的虚荣心做祟，非把我的学校说成是北京的某所重点高校才罢休，这种天南海北的胡侃，谁会在意他的真假呢？看来堂哥的吹牛功夫可算是真正用到了实际。堂哥的介绍给我的感觉很怪，我感觉堂哥就像是一家烧鸭店的老板，而我是堂哥免费送给顾客的的鸭脖子，他在宣传了他的口碑后，还不忘了要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而堂哥的吹牛功夫使我在佩服的同时使我还深深地怀疑我们的家族长辈们是不是都把吹牛的生存技能都遗传给了我们后代，这个发现使我吃惊不小，不过也使我感觉到好笑。
　　过了一会，堂哥终于把电动车停在了一处矮房的门口，我也跟着他走进了屋子里，我知道这便是堂哥所住的地方了。进去之后我没有看见大嫂，堂哥说她上班去了，晚上才能回来。堂哥进到里屋打开一台老式的黑白电视机，然后让我看一下电视，而他则去厨房整饭菜去了。我也就坐在床上看电视，可我的心思全不在电视上，我心想这老式的黑白电视能放出什么好节目来，事实上它还真是一部很烂的电视机，画面不但不清晰，中间还响起嘈杂的声音，而且收到的频道还少得可怜，这电视就像是一道炒焦了的菜肴，让人看了就没有看下去的欲望，更别提要用筷子夹起来吃了。
　　这年头还有这种老式黑白电视机，真他妈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