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泊的云(四十四)
作品名称:飘泊的云 作者:红叶秋 发布时间:2018-12-15 09:16:18 字数:3264
虽然是八月的天气,但旷野里吹着很大的风,仍让人感觉有点凉意。三班的工友们正在放钻具,是这口油井的最后一道工序了。工作了一夜的单于飞疲惫地躺在床上,寝车的窗户不能关严实,狂风吹着,伴随钻机的轰鸣声,嗓音很大。风带着响声,裹着沙土,在这空旷的世界里横行肆虐。
因为风很大,井架也无法放下。下午,把管线卸了,又把水泵的两个大链条拆开了。五点多,风稍微小了些,在队长的直接指挥下,开始放井架,当井架倾斜至十几度时,队长发现钢索与二层平台相连,无法安全地放下,井架又不得已升了起来。那井架是四十多米高的巨物,在一倾一升的过程中,剧烈地晃动着,连着底座都在动,真是骇人。听说今日又放不成了。要等到定边指挥部来人才能放。
风停了,几天讨厌的风沙终于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和风细雨。外面一股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毕竟有小雨滋润着这干燥的世界。一团团潮湿的雾气涌动着,不时地变成小雨,洒落在黄土高原上。
不能放井架,全井队的工友们只有休息。中午,井队的技术员对二层平台进行了处理后,继续尝试放井架,结果成功了。放了井架后抽大绳,工友们正在齐心协力地干活,突然又下起雨来。他们都热得大汗淋漓,汗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起。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完成抽大绳的工作。吃过晚饭,司钻又叫上工友们继续上班,卸钻台下的夹板和固定丝,以及并车的链条等。
第二天,天空异常地阴沉,无风,七点多工友们又被刘司钻叫醒。全体上班,拆井架和井台。然后他们又在原井位以南五、六米处,一个新的井位上装井台、井架。中午,小雨霏霏,没有收工,工友们冒雨工作,直忙到晚上八点多才收工。劳动了一天,工作服上都是油污和泥土,脏得要命。
又是一上午的搬家,把井架底座装好,又把大车、并车、水泵、气瓶等安装到位,只剩下安装井架了。此时,井队领导突然接到定边指挥部的通知说,暂时不装井架,要等老板对上一口井试油后再装。单于飞和工友们正想好好休息,司钻又通知上班。工友们又换上刚脱下的油迹斑斑的工作服,来到场地上协助吊车放泥浆房,又挖循环水道。地面被吊车来回压的特别硬,他们用镐、用铁锹艰难地挖了五、六个小时才干好。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微风习习,拂面而来,天气也不热,让人感觉很惬意。地里的葵花都开了,遍地金黄色的花朵。荞麦花也开了,那朵朵碎碎的、洁白的花朵,像雪花,洒在苍绿的荞麦棵上。土豆也开花了,茁壮的棵子顶端,盛开着洁白的花朵。
下午突然起风了,狂风带着很大的响声,裹着沙尘,掠过田野。全井队的工友们集中在一起穿大绳,工友们踏着厚厚的沙土,花了五、六个小时,才把那三、四百米长的粗粗的钢索绳穿好;然后又是挪钻具,接高压水管等。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们才下班。在风沙中干了七、八个小时,他们的脸上、工作服上全是沙土。
南方的老板对上口油井进行了试油,结果抽了两天,仍是清水细流,不见一点油花。老板急得团团转,打井的事也被搁置了起来。听说如果井不能出油,老板就不准备打第二口油井了,井队又将如何?天知道!
秋雨绵绵,天空阴沉沉的。上午,单于飞和李副司钻等三人想把水泵放在高压水罐中。副司钻让单于飞在上面用力提水泵,却没有提动,踏板一下子掉了,单于飞与水泵一起掉到了地上。那只水泵有七八十斤重,踏板离地面有两米多高,他竟安然无恙地滚了下来,万幸的是水泵没有砸在他的身上。副司钻吓得蹲在地上,一会子没有站起来。“你可把我吓坏了!上班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稳定的地方不能上,上去也要十分小心。”副司钻脸色蜡黄地说。
“好的,今后我一定多加注意。”单于飞拍拍身上的泥土,心有余悸地说。
在老板的焦急盼望中,上口井终于出油了,虽然量少,但总算有了希望,有了收益。按照原计划,第四口井可能要开钻了。
天气渐凉,转眼又到了秋天,单于飞离开家快四个月了。他非常想家,想念年迈的母亲,想念妻子和儿子。休息的时候,他总喜欢读唐诗,在读诗的过程中,他的心灵与古人的心灵发生着共鸣,心里的烦恼就会减轻许多。唐朝诗人李贺在一首诗中说“园中莫种树,种树四时愁。独睡南床月,今秋似去秋”。岁月的流逝,最惹人发愁,因为人生最宝贵的就是生命,而生命又是由时间构成的。树木的一青一黄,好似极快流逝的岁月,人生就是在这极快地流逝中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只有宇宙天体浩浩茫茫,好似无穷无尽地存在。人生与之相比,是那样的短暂,岂不可悲!
读书疲惫了,他也会跑到旷野,站在高高的黄土高坡上,大喊几声,以抒发内心的苦闷。或者极目眺望远方,在起伏不止的黄土高原上放心思绪。“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风刮起黄沙飞满天”,黄土高原是中国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植被破坏最严重的时候,覆盖率不足百分之六。俯瞰这片高原,所谓皇天后土,被沟壑分割得支离破碎,道道深沟,层层山梁,无遮体之草木,显突兀之苍凉。“荒河裸露无寸土,可怜江山贫到骨。”不知是何人的诗句,却唱出了无奈与心酸。专家们说,陕北历史上曾经是森林茂密,水草丰美,河流湖泊星罗棋布,宜农宜牧。还说“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现已被荒漠吞噬的靖边县统万城,曾是大夏国都,史书记载,这里“临广泽而带清流”,“仓稼殷富,水草丰美,牛羊街道”。曾经的富饶和如今黄沙飞扬的景象相比,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由于历朝历代过度的垦伐,陕北的自然植被几乎破坏殆尽。但犹如蹩脚的剃头匠一样,总会在边边角角留下些残茬,所以陕北的个别地方,还残存有森林。
开钻前的准备工作很多,工友们一直忙碌了几天。几天的风沙过后,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南面天空仍是蓝天白云,阳光普照,而北面半边天却是阴云密布,雨下得特别大,像瓢泼一般。雨滴砸在铁皮寝车上,“哗哗”的响成一片。接着又是豆粒大的冰雹,尔后又是火辣辣的太阳。
拉水的车来了,听说明天八点十八分要开钻。老板们都迷信,每次开钻都选择良辰吉时以图顺利,以求出油量大,发大财。
第二天,天空中顠洒着小雨。八点十八分,正点开钻,系着大红绸布花的钻杆慢慢地转动起来。工友们冒着雨,紧张地工作着。地表层土质松软,下钻很快,一点也不能休息。下午一点多,就把二百一十米的表层打完了。紧接着又是提钻,下表层粗套管。小雨一直在下,工友们的工作服都淋湿了;再加上水层的水直向上冒,他们的劳保鞋里都灌满了水,裤子也湿了半截。一直干到晚上七点多,十几个小时下来,真够受的。
天阴沉的,不时有片片浓浓的乌云从南向北飘过。风很大,因昨天一场雨,没有沙尘,却有丝丝凉意。毕竟是七月流火,秋意渐浓。一轮下弦月在东边天空中时隐时现,更增加了几分寒意。
一但正常开钻,就要上大夜班了。单于飞所在的二班晚上八点开始接班,此时天已黑了。刚开始四五个小时,还感觉不到冷,到凌晨四、五点钟时,西北风吹得很紧,感到冷极了。下钻,打钻,他们紧张地操作着,因为此井斜角较大,每个单根都要冲孔,因此速度很慢。井深已到了一千两百多米,进展速度较慢,也不多累。
几天的西北风吹过,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旷野的秋天显得更加高远。在旷野里工作,感觉更清凉了,秋的气息更浓了。太阳异常的火热,而风却有丝丝凉意。农民们正在收割荞麦,地里的葵花也将成熟,油菜和红麻即将收割完了。
夜幕四合,井场上的强光灯,照出了外面浓雾弥漫。在钻机的轰鸣声中,钻杆不断地向一千多米深的地下延伸。三班与一班的工友在交换班,如果水供不上来的话,又得暂时停钻。昨夜三点多,因为缺水,一班又把钻具提出,暂停。劳动者最美丽,虽然在这个很现实的社会中,他们处于最低层,但他们才是社会发展的真正动力。
上午,送水的车还没有上来,上班摆放钻杆。单于飞所在的二班共十个人,在司钻的带领下,他们用撬棒把一吨多重的钻杆一根根地摆放好后,又清理循环水道。水道里被从井里泛出的沙粒塞满了。那些沙粒有土色的,有砖红色的,有灰石色的,从中可见地层的复杂。地里的庄稼已快收割完了,处处裸露着黄土。地上的野草,经过一场雨后,竟然绿了起来。有一种野花,像紫菊花,花朵像指甲大小,很多,点缀在绿草中,非常娇艳。天是那样的蔚蓝,云是那样的洁白,北边极远处的高坡清晰可见。房屋、村林分布于坡中,远望黄土高原,大地起伏不定。站在高坡上深呼吸,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