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终于找到你

　　城北医院的输液室里,朱紫馨靠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一位护士走过来说：“朱小姐，医生说你需要住院，病房已经空出来了，请跟我来吧。”
　　护士帮朱紫馨举着输液瓶，领着她来到一间单人病房。洁白的病床，洁白的墙体，洁白的地面，衬托得洁白的床头柜上那束火红的玫瑰格外耀眼。
　　“紫馨！”乔天宇轻声地呼唤遥远的仿佛来自梦里，朱紫馨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象便晕倒在乔天宇怀里……
　　心里象火烧一样难受，身体却仿佛被冰封在冰窖里。耳边狂风呼啸，蛇状的闪电不停地将阴沉沉的天空撕开一道道血红的口子。
　　“快跑，朱紫馨，要下雨了。”冯祁拉着朱紫馨就往山下跑。
　　“不行，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你们先走吧，我肯定是感冒了。”朱紫馨有气无力地瘫坐在石阶上。
　　“唉，女孩子真麻烦，身体不好就别来爬山嘛，弱不禁风还逞强。”有男生开始抱怨。
　　冯祁瞪了那同学一眼，伸手摸了摸朱紫馨的额头，不由分说地拉起她：“我背你下山。你发烧了，千万不能再淋雨。”
　　“不行，冯祁，这坡很陡，太危险了，我慢慢走能行的。”朱紫馨坚决不同意。
　　“紫馨，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雨快来了，我们得赶紧走。”冯祁一弯腰，便将娇小的朱紫馨背了起来。走了没多远，倾盆大雨便接踵而至。冯祁放下朱紫馨，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几乎是半抱着她往山下走。狭窄的山路又陡又滑，路边连块可以遮风挡雨的石头都没有。朱紫馨冻得瑟瑟发抖，突然两腿一软，滑跌出去，冯祁情急之下，往边上一扑，抱住了朱紫馨，却因为重心失衡，两人一起滚落山崖……
　　
　　“紫馨！你醒醒，紫馨，朱紫馨！”
　　任凭乔天宇怎么呼唤，烧的迷迷糊糊的朱紫馨依然沉浸在噩梦里，泪水洇湿了枕头，乔天宇忍不住叹息：朱紫馨，你这个坚强的不幸的善良的小女人，你到底梦见了什么让你如此伤心！
　　轻轻地走出病房，乔天宇给乔天星打电话：“姐，我找到朱紫馨了，她病的很重，我打算让她住到我的新房子里去。”
　　“好啊，小宇，不过我提醒你，你马上就当新郎官了，现在让紫馨住过去合适吗？”
　　“不管那么多了，她现在身体很虚弱，姐，我只想照顾她！”
　　“我理解你，小宇，说实话，姐也喜欢朱紫馨，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夏雪还在，应该也跟紫馨一样好。真不明白你怎么就被那个李雨凝缠住了呢！”天星的语气恨恨的，天宇知道姐姐那是为他担心。
　　“姐，你不要为我操心了，我有分寸的。我现在医院里，可是我那边虽然装修好了，却什么也没添置，拜托你帮我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这个简单，姐分分钟帮你搞定。还有什么要求？”
　　“如果你愿意连花花草草一并买了，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知道啦，老弟，你要是不和那个李护士结婚就好了，我愿意朱紫馨当我的弟媳妇。还有那个囡囡，虽然跟你们俩都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个可爱的小人儿，我喜欢。”
　　天宇一听就有点感伤：“老姐，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我现在没跟你说我结婚的事。我只是关心朱紫馨。她一个人带个孩子在异乡，我应该算是这座城市里唯一和她最熟悉的人了，关心她一下不过分吧？”
　　天星笑了：“小屁孩，我就说了一句话而已，你倒唠叨一大堆，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哦。呵呵，不过，说心里话，我还是比较喜欢朱紫馨。既然她不是未来的院长夫人我的弟媳，花花草草的嘛老姐我就不去费心了，那些玩意说实话，还是老爸比较在行。至于生活必需品我还是乐意效劳的，因为那是给朱--紫--馨用的。”
　　安排好朱紫馨的住处，乔天宇的心情愈发乱了。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朱紫馨的手，默默地问自己：乔天宇，难道你真的爱上她了吗？如果没有，你怎么会为她牵挂为她担心为她心疼？朱紫馨，连姐姐这个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那么喜欢你，难道，你真的就是我下一段爱情吗？！
　　
　　输完三瓶液，朱紫馨终于醒过来，烧也褪了，看到乔天宇，她显然十分惊诧，挣扎着要起来，天宇微笑着制止她：“躺着别动，你还很虚弱，今天在医院住一晚上，明天出院后还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行。”
　　“谢谢你乔医生，我得赶紧回去，囡囡还在邻居家呢，她一定等急了。”
　　“囡囡由夏雪妈妈带着呢，夏雪的姐姐也回来了，由他们照看囡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又麻烦你了，乔医生。可是……”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生病了，囡囡又怎么到了夏雪家里是吗？”乔天宇笑着，给朱紫馨讲了艾利斯得知自己就是夏雨后，回国和张蕴含母女相认，碰巧张蕴涵替周老师接回囡囡的经过，听的朱紫馨感慨不已，眼眶都湿了。
　　“乔医生，夏雪妈妈真是个好妈妈！难怪夏雪那么好！”
　　“你也是好女人啊，能将没有血缘关系的囡囡养这么大，还带着她四处求医！紫馨，以后不要逃开了，让我帮助你一起照顾囡囡吧！”
　　这时，张蕴含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妈，你怎么来了？”乔天宇十分惊讶。
　　张蕴含笑呵呵地说：“我给病人熬点粥送来，顺便看看囡囡的妈妈。发烧的病人不能乱吃东西，这时最适合吃大米粥了。”
　　“谢谢妈。妈，这是朱紫馨，这位就是夏雪的妈妈。”
　　“伯母好！”张蕴含的热心显然让朱紫馨不知所措。可张蕴含似乎对朱紫馨一点也不陌生，她慈爱地望着朱紫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美丽的脸庞，又帮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说：“紫馨，我看到囡囡就仿佛看到了儿时的雪儿，而囡囡这孩子也仿佛和我们有缘，她不但不认生，而且和我的雨儿特投缘，这会她们俩应该睡的正香呢。我就想啊，这囡囡的妈妈是不是象我长大的雪儿呢？这不，就过来看你了。”
　　朱紫馨的眼泪出来了，她握住张蕴含的手说：“伯母，我听乔医生说过夏雪的故事，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孩，我哪能和她比呢。”
　　“别这样说孩子，你也是了不起的女孩子！”
　　“过奖了伯母，既然我们现在是邻居了，都说相逢是缘，如果您不嫌弃，我以后会经常带囡囡去看您，好吗？”
　　“好，好。唉，你看你漂亮又能干，可惜和雪儿一样没福气，雪儿是遇到好人没命嫁，你是没嫁个好人家，红颜苦命啊！唉……”
　　天宇见气氛过于伤感，连忙说：“妈，别瞎想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你伺候紫馨把粥吃了吧。高烧过后，得补点元气，这时候吃粥最好，好消化，营养易吸收。”
　　“谢谢伯母，我自己能行的，还是让乔医生送您回去吧。”
　　“那好吧，出院了让天宇带你到我家去，我给你炖鸡汤喝。看你瘦的，都让人心疼！”
　　
　　目送乔天宇和张蕴含离去，朱紫馨的心也乱了。她喜欢这个孤苦而伟大的母亲，她羡慕远在天堂的夏雪，她也明白乔天宇对她已经产生了很微妙的感情，她悄悄问自己：朱紫馨，你爱上乔天宇了吗？答案是肯定的，可是乔天宇要和李雨凝结婚了。为什么爱我的人最终都不属于我呢？正如冯祈，朱紫馨恍惚记得刚才梦见冯祈了，那次该死的登山，那次该死的感冒，那次该死的雷雨……吃着一位素不相识的母亲为她熬的粥，朱紫馨潸然泪下！
　　“怎么又哭了？”乔天宇返回来，正好看见朱紫馨端着粥碗流眼泪。
　　朱紫馨忙擦了擦眼睛，努力冲乔天宇笑了笑，说：“没有，我正吃粥呢。”
　　“紫馨，我刚才回去看见艾利斯搂着囡囡，睡得可好了。我突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你说囡囡会不会是艾利斯的女儿呢？”
　　“艾利斯的女儿不是被童家抱走了吗？”
　　“也许童家后来又将孩子遗弃了，却碰巧被你们捡到了。”
　　“不可能的乔医生，童家已经失去了儿子，他们不会再抛弃自己的亲孙女的。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人呢！”
　　“人心难测啊，紫馨，你以为世人都和你一样善良吗？那福利院里那些可怜的孩子又从哪儿来的呢？”
　　朱紫馨无语。
　　天宇笑笑说“别瞎琢磨了，睡吧，明天我给你找个好的住处，不要再租房子了。”
　　“不用了，乔医生，我在教师公寓住着挺好。房东出国了，邻居们又都很友善，我不想再麻烦别人。”
　　“听着，朱紫馨，我是乔天宇，不是别人。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给你重新安排个住处吗？那是我自己的房子，当时装修时间不长，怕有气味，所以叫你等一个月。可是你没等到一个月就失踪了。我已给姐姐打电话，叫她帮你买些必需品。姐姐也很关心你。”
　　“谢谢天星姐，也谢谢你，乔医生。”
　　“叫我天宇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和我那么生分？我们难道除了医患关系，连朋友都不能做吗？”
　　朱紫馨低下头，不忍看见乔天宇眼里流露出的心痛。
　　“可是你就要和李护士结婚了，我和囡囡怎好去打扰呢？”
　　“哦，天！”天宇仰起头，长长出了口气，“拜托你不要提结婚的事好吗？那杯该死的茶！”
　　“乔……不，天宇，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人生往往就是这么无奈，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错误负责，哪怕这个错误是无心造成的。既然李护士已经怀孕了，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就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我深深懂得亲生父母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何等重要。”
　　“你是福利院长大的？”乔天宇很震惊。
　　“是的，我生在一个小渔村，很小的时候，父母在出海打鱼时遇到了风暴，都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乡亲们都说被鱼吃了！”
　　“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吃鱼了！”乔天宇情不自禁握住朱紫馨的手，朱紫馨脸红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抽回手，撩了下头发。
　　“嗯。”朱紫馨点点头，“后来村里就将我送到了县城的福利院，因为我成绩特别好，院长就联系了一个企业家，他一直资助我读完大学。毕业后，他叫我去他公司工作，我不想继续寄人篱下，就去报社应聘了。后来我的资助人介绍我嫁给他生意伙伴的儿子。如果没有囡囡，我们倒也相安无事，偏偏他捡到了囡囡，又要放弃她，为了不让囡囡重复我的痛苦，我便和今天的你一样，别无选择。不同的只是你必须选择接受婚姻，而我只有选择放弃婚姻。”
　　“紫馨！”天宇再次握住朱紫馨的手，内心的百感交集都在这声动情的呼唤里了！
　　朱紫馨虚弱地笑了笑，轻轻抽回手，生生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这么多年了，她从未这么坦然的和别人说起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脆弱，而且是对乔天宇。
　　“对不起，天宇，你已经很难过了，我真不该对你说这些。”
　　乔天宇替朱紫馨将枕头放平，温柔地说：“你早就该对我说了，既然是朋友，就该生死与共，苦乐共享。记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别忘了我和你在一起。好吗？睡吧！”
　　“嗯，你也回去吧。”
　　“我不会走的。”天宇望着朱紫馨，温柔地笑着，“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所以，我要在这看着你。”
　　朱紫馨闭上眼睛，心头掠过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