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半是严肃，一半是幽默

　　杨小林不想上班主任苗江的课，没乐趣。苗江没笑过，讲的课自然没人喜欢，他和数学老师纪荣华、生物老师甄子荣、物理老师胡义强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第一次教书。同样是第一次，纪荣华老师就放得开，不过在杨小林看来，纪老师放的太开，以至于课堂上学生和他顶嘴，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几分钟，下课前痊愈。
　　他不会和学生纠缠，也不会怪罪学生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他不会制止这样上课顶嘴、接话茬的行为，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为所欲为，纪老师想让学生自己认识到那样的行为不对，需要改正，比他主动提出批评然后再让他改正效果来的要实在，要明显，要记忆深刻，他要的是深刻的烙印。
　　以爱因斯坦相对论歪曲的解法可以这样理解，每个群体总会有过胖、过瘦、过于活跃、过于安静的人，任何人和事物放在一起就会有比较，有比较了，就会有大小、上下、前后、好坏的结果。班里八十多人，什么样的人都能挑出来。
　　时间长了，每个人的特色都会独树一帜。苗江班里的活宝是夏琪峰，夏琪峰本该在他这个年龄上初中的，却上了高中，造成了班级里唯一年龄最小的、最调皮捣蛋的分子。这个年龄不能用情商来界定一个人，也没法界定。
　　夏琪峰的情商，一直平地未起。他为自己每次的花样作怪感到自豪，纪老师的骄纵，恰恰是他肆无忌惮的良药，他吃了以后，变本加厉，纪老师又碍于面子，不能直接指出来，直接指出来显得不厚道，没有度量，任其作威作福。
　　说夏琪峰没情商是遇到苗江老师以前。遇到他之后，夏琪峰的情商回来了一部分。苗老师和纪老师性格迥异，完全不一样。苗老师，不爱笑，夏琪峰薅前排女生辫子，苗老师继续讲课没理他。夏琪峰继续薅，拽，塞碎纸。
　　苗老师把书狠狠地砸在地上，课本的棱角磕到水泥地。苗老师走到夏琪峰面前，黑着脸说：“站起来。”声音很小，很沉闷，整个教室静下来，苗老师响亮的一巴掌打在夏琪峰的脸上，夏琪峰倾斜着趴在了陈慧慧身上，陈慧慧没敢动。
　　夏琪峰站直了，低着头，前额的头发有些凌乱了，他轻轻地甩了甩头，想把乱发归到右边，幅度太小，力度不够，刚想再甩一下头发，苗老师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比第一巴掌突然，第一巴掌没打之前，大家都有准备。
　　第二巴掌是个意外也是必然。夏琪峰的脑袋向左歪着，他不敢动了。苗老师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打完收工，接过穆媛媛捡起的课本。苗老师看看课本，书轴断了，他把书平铺在讲台上，双手紧压，反复来回压，用黑板擦压住一边，讲课继续。
　　苗老师讲了几分钟，看着夏琪峰低着头，他又停了下来声音依旧很平静，沉闷的说：“头抬起来。”
　　声音穿透力强，把酣睡的何京峰惊醒了。何京峰从没在课堂上被这么吓醒过，他在课堂上睡觉是被班主任赦免的，说白了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班主任苗老师曾经扶过，左边扶起，往右边倒，右边扶起往左边倒，巴掌伺候也不顶用，第二天还是睡得不省人事。
　　苗老师给各科老师都打了招呼此学生无需管教，只要不打扰其他学生就行。
　　杨小林很少看到何京峰的脸，或者说何京峰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抬起头过，他白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睡觉。一开始杨小林以为他真的是白天很困，后来杨小林开始接触电脑，学会上网，才知道何京峰白天是养精蓄锐，晚上跟打了吗啡似的，精神状态相当不错。
　　杨小林是从农村考过来的，当初中考成绩下来，杨小林自知无望，谋算着出去打工。谁曾想班主任打电话询问杨小林想不想上县城稍微差一点的学校。差一点，说的是挺委婉，这所学校，杨小林没去之前已经早有所闻，很多名人轶事，不绝于耳。
　　杨小林一度觉得自己洁身自好怎能沉沦这样的不学无术、误人子弟的学校。回头想想，杨小林高估了自己，不是自己洁身自好，是没得选择。况且上这样的学校又不是免费，还要交很高的学费。说起来丢人，杨小林在外不好意思说上了这么个学校。
　　一段时间的学习后，学校学习的氛围还可以，杨小林基本满意。杨小林满意的是校长已经换了，据说是县城里风云人物，专门扶那种快要倒闭、生源紧缺、名声败坏的学校，只要刘校长来，保准能扭转乾坤。
　　换了校长，杨小林越发觉得学校亲切，连空气都是甜的。空气甜了，心情就好，心情好了看什么都顺眼。当所有的东西顺眼后，杨小林看到了让自己不顺眼的人，也不是说人不顺眼，是不自在。
　　杨小林看到的是经常喜欢和吴怡说话的孙志龙。本来杨小林对孙志龙很陌生，半个学期都过去了，杨小林觉得他连各科老师的脸还没认全，何况班里那么多同学的脸，或许到高一结束，他都不一定能把所有同学都认识。
　　
　　杨小林又忧郁了，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几次忧郁了。杨小林没数过，他也没心情数。杨小林知道以前的自己很快乐，他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不快乐过，现在正好反过来，他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快乐过。
　　放学后，杨小林慢慢悠悠回到住处。谢志刚也回去的早，哼着小曲，像是刚入了洞房似的。谢志刚没心思学习，他跟杨小林说过，也没有考大学的打算。也不是他没有打算，而是他即使打算了，他也知道自己考不上。
　　天太热，晚上睡不着。谢志刚躺着看小说，一边看，一边把感受说出来，希望能引起杨小林的共鸣，杨小林哪有心思听这个，只能点头，嗯一声。谢志刚看小说很认真，还做笔记，但是正儿八经的课程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正在两个人无话可聊时，谢志刚听到了水声，是洗澡的水声。杨小林白了他一眼，说：“是对面胡阿姨。”
　　“不对。胡阿姨洗澡水声大，这水声小。”
　　“狗耳朵你，这你都能分辩出来。”
　　谢志刚丢下书本，趿拉着拖鞋，走出去。伸着脑袋往右看，他直接略过胡阿姨的房门，看着右边，谢志刚愣了。
　　杨小林也奇怪了，问道：“看到什么了？”
　　“房东孙女在洗澡。”
　　“你怎么知道。”
　　“屋里灯亮了。有影子。”
　　紧接着谢志刚拉着杨小林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果真看到了房东孙女在往身上撩水。看了一会，杨小林回去了，然后谢志刚也回去了。杨小林回去，是因为房东孙女，身材臃肿，不好看，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谢志刚回去，这不科学。谢志刚不解释，躺下后，书也不看了，总是唉声叹息。杨小林反而心情舒畅，开导起谢志刚来。
　　谢志刚比杨小林大一岁，显得成熟。心思一直不在学习上，他向杨小林透露，他不想上学了，想回家。回家干吗，种地吗，不是。回去收拾收拾打工，挣钱，娶媳妇，生小孩，就这么简单。
　　杨小林没有他这么高瞻远瞩，他还在爱情的萌芽里挣扎，至于结婚，在杨小林的世界里，结婚距离他很远。
　　十八岁之前，杨小林从来没这么思考过人生，他也不知道十八岁之前思考十八岁之后的人人生到底是什么样。十八岁以后的人生，就这么来了，有些措手不及。杨小林没有准备，十八岁对他来说是个坎，陷入了爱情的门槛，过不去。
　　把所有的心思转移到吴怡身上，杨小林觉得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但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这个错误有些执着，有些清香四溢，有些懵懂，有些无从解释，冥冥中，杨小林觉得错的，就是对的。
　　他愿意错下去。他的错是自己犯得，别人不知道。杨小林没勇气，他自己知道，有时，他也无声地在心里骂自己，窝囊，没本事，脸皮薄，喜欢她，上去表白不就行了，表白这两个字说起来挺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
　　什么事容易做，杨小林觉得除了表白，其他事都可以商量。但杨小林的心里又看不了吴怡和孙志龙聊天。孙志龙个子高，嗓子做过手术，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清，可他爱说话，喜欢找着别人说话。
　　这样的举动杨小林啜泣，看不起他。孙志龙和女生聊天的手段，厚着脸皮往前凑，即使吴怡不太情愿听他啰里啰嗦，这是杨小林自己以为的。谢志刚说，杨小林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和别人聊天你受不了，和你聊天觉得天经地义。
　　顺着谢志刚的一针见血的分析，杨小林泄了气。谢志刚一眼看穿，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男人，应该主动一些，虽说暗恋是件浪漫的事，浪漫也有个时间的限制，不是隐藏在美好的幻想里。
　　社会是流动的，人来人往的，保不齐，有个爱说话的家伙，对上了吴怡的胃口。吴怡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杨小林真没有仔细想过。不过，杨小林是理想主义者，他喜欢的女生，也会喜欢他这样的。
　　吴怡干净，温文尔雅，哪都好，杨小林说不出她的缺点。吴怡和柳敏也出去逛街，但次数不多。杨小林鬼鬼祟祟的跟踪了几次，跟踪了又能怎样，不敢让她知道，如果知道了摊牌吗？杨小林不敢。他怕拒绝。拒绝之后，就再也灭有任何幻想、任何的机会了。他喜欢目前的状态，至少在他眼里，吴怡还没有男朋友，还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