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好像失恋了

　　杨小林十七岁时知道，遇到烦心事时有三个朋友可以倾诉，一个是丁一发，一个是王冠品，还有一个谢志刚。这三个人是从初中开始认识，一直到高中。杨小林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倾诉，有些说出来，可以一醉方休，第二天什么事都没了。
　　有些事，难以启齿，又不得不倾诉，倾诉还不能说出来。这时候只能喝酒，酒在好人面前是坏东西，在喝醉酒的好人面前就是好东西，壮了胆子，不管能顶多长时间用，但发泄了，悔恨了，值得。
　　杨小林认为自己失恋了。他白天看到吴怡和一个比自己帅的男生在聊天。吴怡和男生聊天本不是件大事，但是坏就坏在吴怡的表情上。
　　吴怡在杨小林的眼里赛过西施，比肩貂蝉。她是一个冷美人，很少笑。时间长了，杨小林习惯了。杨小林习惯的是吴怡的冷，没看过她的热，她的暖，抑或是她的笑。这一次看到了，杨小林心里泛起了波澜。
　　
　　吴怡平时在他面前没笑过，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居然笑了，笑的越开心，就越不喜欢杨小林。杨小林觉得自己分析的很透彻，透彻里泛起了酸楚，酸楚里飘起了绝望，绝望的眼神让杨小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王冠品只有一句话，喜欢就去追，别唯唯诺诺，不管成不成，总该让她知道你喜欢她。谢志刚想了一会，没主意。丁一发从头到尾都盯着墙上一副少女画出神，对杨小林的事无从插手。这种问题，搁谁没主意都正常，都没谈过恋爱，算起来杨小林算是走在了前沿。虽然只是暗恋，但在他们三个面前侃侃而谈，爱情的方方面面说的头头是道。
　　杨小林说的再多，他们三个也不信。关键杨小林意淫的严重，不敢往前迈一步，只是用自己的想象来完成和吴怡的恋爱。他用自己的第六感在和吴怡进行每天的情感交流。一个眼神，碰了碰胳膊肘，借钢笔用一下，抄写作业。
　　杨小林把这些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行为赋予了爱情的生命力量。眼神从喜悦变成焦灼，变成愠怒，变成不理睬，变得无足重轻，这就有问题了。胳膊肘每天都距离很近，突然，有意识的拉开距离，那么问题又来了。平时学习用具都可以不打招呼的拿来就用，要是有一天很客气的跟你借或者向别人借，杨小林需要好几天来消化这支倒霉的钢笔带来的痛苦。
　　杨小林第一次郑重地把谢志刚、丁一发、王冠品他们三个召集来，来了他又不说话。王冠品最看不惯他这个样，心里总是藏着事，藏着就藏着，还要让别人看着他藏着，藏的时间久了，他难受，把你喊过来，跟他一块难受，他还是藏着不说出来。既然不说出来，憋着就憋着，谁也没办法把肚子里的事硬掏出来。
　　王冠品出去买了一扎啤酒，说是给杨小林消消愁。谢志刚不想喝，无缘无故的，又没菜，喝酒没意思。丁一发想喝，喝一口，看了看墙上的画。酒从嘴角流出来了，丁一发还是看，一开始他有些矜持，怕笑话，半个小时后，丁一发胆子大了，拿着酒瓶一边喝，一边有说有笑，对着墙上的画亲了一口。
　　“什么味道，你个色鬼。”王冠品晕晕乎乎的说。
　　“土味。”
　　丁一发亲了一口，墙壁太脏，都是灰，使劲吐出来，唾沫星子飞的到处都是，溅到了杨小林脸上，杨小林不动。
　　谢志刚以为杨小林在思考什么，一直盯着看，跟着忧愁。其实杨小林脑子一片空白，没在思考，他对初露萌芽的爱情不知道该怎样思考，假如真的思考，是思考未来还是思考结束呢？
　　杨小林看着酒都上头，一杯酒就能浑身通红，今天他不在乎了。看着剩下的七瓶啤酒，杨小林在心里暗暗决定，自己把剩下的喝完。结果，喝了一瓶，杨小林浑身发烫，脸上红得厉害，转眼间，红透了，像要落地的苹果。
　　房间里太闷，喝酒又无趣，几个人拿着酒瓶，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说笑，一边喝酒。平时走在街上，杨小林稳稳当当，健步如飞，这一次喝了酒，不一样，倾斜着走路，吞吞吐吐，看谁他都想说两句。
　　路人见了，纷纷躲开。别人不想搭理他们，都知道喝了酒，脑子不够使的，杨小林偏偏在脑子不够使的时候，挥拳攘臂的想要打架，嘴里开始有了脏话，看着路边的车，骂他全家不得好死，那么宽的路非要占据中间，看到有情侣手拉着手说说笑笑的走过，杨小林也跟着骂，奸夫淫妇，谁让你们出来气我的，长的那么丑，都有女朋友，天理何在。看到一只野猫，杨小林胆子大了起来，骂骂咧咧，追了几十米远，酒瓶扔了出去，引来路人纷纷议论。
　　环卫大妈翻着白眼对杨小林指手画脚的教育了一番，杨小林不痛快，杨小林觉得此时此刻，他失恋了，他心情不好，所有的人都要让着他，都要做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王冠品虽然喝了酒，但是清醒。他想把杨小林拉走，省的丢人现眼。拉不动，杨小林不愿意走，越拉越往地上坐，软成一滩烂泥，谁也提溜不起来。谢志刚个子大，酒喝的少，把杨小林拉起来直接放在了背上，这一夜除了谢志刚睡得踏实，王冠品、丁一发、杨小林折腾了一夜。
　　每个人都像一颗石子，丢进河里，泛起的波澜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殃及不了整条河。所以杨小林的失恋没有殃及到任何人，课堂上老师的讲课该激情澎湃的，激情澎湃，该抒情的时候绝不平铺直叙，同学们也都积极问问题，发言。生活终究是生活，只不过是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的区别。
　　杨小林是颗微不足道的石子，他引起的波纹太小，就连吴怡自己都不知道。吴怡在认真地记笔记，手指头紧紧攥着钢笔，翻着书，听着老师的喋喋不休，她不知道身边的这个沉闷的男生心里在想着她。
　　吴怡爱学习，但成绩平平。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学习，其他的都不存在。吴怡跟柳敏在学校外租了一间房子，学校的宿舍,水电供应不上，人多，吵得很。吴怡本来是没想过租房子，手头不宽裕。
　　柳敏喜欢自由，宿舍像是牢笼拴着她。她说喜欢安静，租房子需要个伴，吴怡也跟着喜欢安静，也需要个伴了。柳敏是吴怡的初中同学，两个人出自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现在又是同一个班，柳敏成绩差，对学习没欲望。租房子对她来说，是放开翅膀飞走，想干什么干什么。
　　住了出租房，环境变了，心境也变了，吴怡成绩没怎么提高，柳敏成绩又倒退了。倒退了，她不在乎，一个班八十多人上升一个名次和下降一个名次没有区别。吴怡在乎，吴怡不高兴了，她在考虑要不要在外面住了，本来成绩都好好的，虽然不见长，但也不至于退步，自从在外面住了，心不定了，神乱了，环境总会影响到学习。
　　怕吴怡搬走，柳敏劝说，要承担三分之二的房租，又要请客吃饭，真正让吴怡留下的的是柳敏的话。
　　柳敏说：“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很多人都觉得说的对。可你仔细想一想，如果一个连自制力都没有的人，跟好人放在一起就成好人了吗？那跟坏人放在一起也不见得就会成为坏人，这完全看自己的能力，跟别人关系不大。如果自己不努力，把你放在最好的学校，给你最好的老师，你也学不出个牛顿来。所以，咱不能一次失败就尥蹶子，咱找原因，多从自己身上找。”
　　吴怡翻着白眼嗔怪说：“我怎么发现你现在油腔滑调的呢。”
　　“所以呀，即使我再坏，你不还是吴怡，你还是你，没变成坏蛋。”
　　吴怡没走不代表就原谅了柳敏的生活规律。她的生活没有规律，早上起床用不用闹钟都起不来，起不来到没事，关键闹钟定的时间太早，吵着吴怡了。吴怡跟她约法三章，禁止时间定在七点以前，写作业的时候不准说话，吃零食只能在饭点吃，不该吃的时候不能随便拿出来制造噪音。
　　柳敏自控能力差，规章制度第一天全部都是她主动违反。她吃零食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成绩又不好，也没有其他爱好，再把唯一的兴趣给断了，生活的乐趣就没了。即使这样，吴怡撂出了几句损话，本来个子就不高，再吃胖就成羊脂球了，到时候连男朋友都找不到。
　　说起找男朋友，柳敏有些沮丧，又有些无奈。沮丧的是，她早已经有了目标，可是自卑的很，身高，颜值，都让她没法开口，无奈的是，对方很帅，叫卢灿，他在追班花杨茜。追求的过程不是太坎坷，柳敏心里着急，卢灿和杨茜看起来很般配，被别人说成郎才女貌，心里不痛快，理论上他们成绩，长相，身高很和谐，柳敏使劲想出不和谐的地方。
　　柳敏有歪曲历史的能力，她说卢灿和杨茜不合适的原因，是他们都太优秀，都好看，这就成了缺点。两个人要有一方可以依赖对方，这样可以被需求，如果都很优秀，没有被需要，很快就会出问题。
　　柳敏需要把心里话告诉卢灿，她原本打算过一段时间找个理由接近他，然后拿下他，现在形势紧迫，再不下手，恐怕来不及。柳敏又犯愁了，她该找个怎样的时间来表白呢？说不出口。
　　她想让吴怡帮她传达，看看卢灿的反应。吴怡不愿意，表白这种事还是亲自去比较好，换个人，味道就变了，变得不严肃，不重视，也同样会被对方不重视，成功的几率很低。写情书，柳敏觉得太土，不新鲜。新鲜的，又不敢做。顾虑来，顾虑去，一天，两天，一周的顾虑加起来，直接拖住了柳敏的后腿，柳敏压力大。
　　碍于风俗约束，女追男虽说隔层纸，但说出去总有些晦涩，像是没见过男人似的抑或是生怕嫁不出去。柳敏顾虑多了，上课走神，走路缓慢，智商下降，饭量骤减，吴怡不忍，屈尊去给卢灿递了纸条。
　　卢灿看了纸条，笑笑，此事没了下文。柳敏不解，心想好歹给个痛快话啊，是行还是不行啊，愁死人了。吴怡又去探口风，卢灿依然是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也不当场拒绝。
　　根据接下来的观察，吴怡给柳敏的分析是，卢灿有些小心思，他不回答的原因是想脚踏两只船，追不到班花，然后再答应柳敏也不迟，最后不会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