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五里雾>五里雾(十五)

五里雾(十五)

作品名称:五里雾      作者:雪峰枫竹影      发布时间:2018-12-11 18:51:43      字数:6265

  阳光透过窗子,把斑驳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桌子上,桌子上的玻璃板,又把影子投射到墙上,照到了一副对联:为政不在言多,须息息省身克己;当官务持大体,思事事民生所关。看了对联,我们一定会认为它的主人是一个端方正派的君子,生活中我们也常这样以为:言为心声,文如其人。
  此时的王维仁打量着它们就像看到两把刀子,威压刺迫得自己觉得都矮了三分。
  盛云霞的丈夫文笔好,但性情执拗,眼里容不得一点灰尘,用一支笔把工厂说得一无是处。他找他谈几次,他拍着桌子和他争论,每次都是他被呛得无话可说——哎,厂子里的毛病也是多了点,可他为什么一直往不好的地方看呢?王维仁不明白,认为他在整自己。一篇《研磨的辩证》发表在省报上,惊动了天化市领导,容余县系统内部也造成了轰动。三轻局局长祝新正一次来厂子视察,专门问到了这事,说这篇文章提出了一个工作目标和效率的问题,极有思想和见地。要不是那天正好盛云霞的丈夫出差在外地,局长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文章的作者呢。
  “既跑供销,又写文章,还没改变自我,小伙子优秀!”听说他不在厂里,局长明显有点失望,称赞道。听着领导的表扬,他不像旁人一样高兴,反而如芒刺在背,他甚至怀疑局长知道他们之间的龃龉,故意说给自己的。他总觉得盛云霞的丈夫在厂里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毁了他的一切。正好后来局系统在七里营建了个材料厂,需要干部,他“大方”地推荐他——盛云霞的丈夫,去了那里。为此,盛云霞丈夫的直接领导——原供销科长很是不满,明里暗里说他公报私仇,鼠肚鸡肠。后来竟然与原后勤主任一同到银行打听他的存款——当然他们没能如愿以偿。王维仁吓得心惊肉跳,赶紧把他们打发到“最需要的地方”了事。嘿,还别说,由于接连向兄弟单位输送人才,他还在局里闹了个奖励——伯乐奖。局里大力表扬他知大局,识大体,最后竟获得“省优秀企业家”称号!
  这个名号加在头上,好像一个王冠,不唯他感到荣耀、得意,就是别人也十分尊重、敬畏。这一点,他看到,他感到,也品味得到。那一阵子,他微驼的背似乎也坚挺了许多。
  然而好景不长,又冒出了李介直、孔祺增。王维仁不知道,人心若是公道,那帮助者就多。或许他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知自己为人做事已经和十年前——甚至几年前,已全然不一样了。所以凡是反对他的人,他都认为是出于权利地位等利益在整自己。他自己把什么看重,便认为别人也是如此。这好比猫狗的习性,为了那点食物而怀疑一切,提防一切。生产科长孔祺增是“空投”干部,局里调来的,虽然有些事情上和自己意见相左,但还算稳当;李介直则不然,他是这里的“元老”式人物,资历、人际都没得说;可他的脾气太倔,讲话直来直去,不看环境,不计后果。他找李介直恳谈了几次,效果有一些,这老头温和一点了,也讲究些方法了。王维仁很清楚,这只是表面的变化,实质问题,原则问题,李介直的性格一点也没改变。
  “看来是自己的威信出了问题。”王维仁吸着烟,在屋地上踱着。大动作的改革没到,自己的任期还未满,可不能在此时翻船。是不是需要郝副局长出面,来替自己形象打打光,新鲜新鲜呢?唉,到了依靠别人替自己撑面子了!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他的胃痛了一下。
  篮球场上有几个人在敲豆子,还有一个女人,午后的阳光下,随着动作,她的红头巾像火苗在飘。
  王维仁忽然想出去,投入他们当中,静室的寂寞让他有些孤独和郁闷。他很自然地去床下掏摸,拿出来一只皮鞋,他不自觉地还想摸另一支,目光却被它所吸引,一下子呆住了:这不是那天夜里,被人拆单的皮鞋吗?!看到它,他的后背又倏地冒起一股凉气:妈的,是谁坏了自己的美事?!就是那次事件后,他总觉得处处有眼睛盯着自己,这目光让人心神不定,一天不除,他在厂里就不能跟以前一样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啊!哎,不舒服。
  “当当当”忽然门被敲响,王维仁慌忙塞回皮鞋,直起身,应道:“进来!”
  进来的是谭香。
  王维仁松了一口气,说:“你坐吧——今天这么闲着,有事吗?”
  和王书记有过两三次接触,谭香不再那么拘束了,说话也干脆起来:“休班呢。王书记,这两天,我弟弟要过来……”她故意停下,看着王维仁。
  “哦,这事啊——你坐嘛!”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谭香坐在离王维仁较远的沙发上。
  “你是个孝顺孩子,小谭,”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问题,而是夸赞起谭香来,“有你这么个懂事的女儿,你爹有福啊!”
  “王书记又笑话我了。”谭香低下头,揉着衣角。
  “我说真的,美丽,善良,上进,身体好——小蔡眼光不错哇。”王维仁说着,细心注意着对方的反应。
  谭香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说:“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为什么?”王维仁笑眯眯地望着他,以探寻的口气说道,“郎才女貌,天造地合,你哪一点不如他呢?”
  谭香的心事被撩起,幽幽地道;“他是个不满足的人……”
  “什么不满足?”王维仁盯着谭香,故意问道。
  谭翔脸红了一下,飞快地瞥他一眼说:“他总嫌我知识不够——我是农民嘛。”
  “那好,你学习呀!”王维仁欲擒故纵,说,“柏根比你岁数大多了,他还在学习。”
  谭香嘴一撅:“人家笨了——”样子十分娇嗔,“再说了,我一个女孩子家,用得着那样吗?”
  这正是王维仁所希望的,但他还是做出深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从以后的形势看,咱们厂里三级四级化验员都有失业可能……”
  “化验员不行,我就干别的!”谭香大胆地盯着王维仁,很自信地说,“我就不信,你能让我下岗?”
  王维仁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但还是说:“改革了,要任人唯贤。”
  “改革,哼!”谭香嘴一撇,不以为然地说,“雷声大雨点稀,猴年马月的事。再说了,改革不是没真正到来呢吗?”
  “照你这样说,没改革,就可以任人唯亲了?”王维仁把“亲”字拉得很重。
  “反正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谭香调皮的仰起脸,看着王维仁说。
  王维仁被她的娇憨样儿逗得很开心:“你说的也对,你既然没拿我当外人,我也就不能让你掉到地上了——捧在手里吧,哈哈哈。”
  王维仁的语言里明显有挑逗的意味,谭香也装作似懂非懂,却不知这半推半就的虚于委蛇,从此把她悄悄送上了长满邪恶的花草的黑暗之路。
  电话铃响了,王维仁接听一下,说:“你坐,我去去就来。”说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在办公桌上翻弄一下;又去茶几上翻检一番,带好门出去了。
  突然一个人被扔在陌生的屋里,而且是大名鼎鼎的书记办公室,谭香的心里产生一种难言的紧张和兴奋。她抚摸着腥红的真皮沙发,感觉着它的质感和带给人的那种虚荣;枣红色理石茶几那么沉实厚重,给人安稳雅静的气韵……她注意到茶几上的一摞报纸下面有一本书,随手抽了出来。封皮已掉,扉页尚在,一个人——肯定是作者半身画像吧。掀过扉页,她的脸“腾”地红了,有一对男女裸体相偎,书名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谭香慌忙把书放下,心“怦怦”地跳。外面刮起一阵轻轻的风声,此外就是太阳下去的阴影,然后是外面远处偶尔响起人声和车声,此外周围再没有别的。“这书名好熟……”谭香把那本书又拿在手里,费力的想着,“好像听桂英说过——哦对,是一本禁书。”
  她要把书放回原处,但鬼使神差地,她却再一次打开了那本书。“蔡英杰都没能把我咋样,你还能吃了我?”又听听外面,一点特别的声音也没有,她大胆地翻阅起来,“……在工人与老板起着争论的时候,她是常常站在工人方面的……”这没什么啊!她大胆地看下去。看着看着,她紧张起来,她第一次看到这么露骨的描写文字,热烈而充满激情。
  她的手心出汗了,她把书塞回报纸下面,起身离开沙发。
  王维仁进来了,他认真地打量着谭香的表情。谭香不知是被他瞅得不好意思,还是想起了那本书,转开脸,低下头,嗫嚅道:“王书记,我弟弟来后……”
  “哦,对了,”王维仁恍然大悟一般,“他什么时候来?”
  “后天。”
  “后天?我不在家。”
  谭香抬起头,脸上是不知所措的样子:“王书记,那……”
  “别急,可以让李科长——不,柏科长来安排。”王维仁微微一笑,说道。
  “那——还是……”谭香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太靠谱,但又不知怎么表述。
  王维仁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谭香,你太狡猾了,哈哈。”走到办公桌前取过纸和笔,写了一些字,然后交给谭香,“把这个给柏世铭,他会安排的。”
  谭香高兴得跳了起来,仿佛抓到宝贝一样,满面春光:“王书记,你真……”
  “嗯?”王维仁笑眯眯地挨近她,“小谭,我怎么样啊?”
  “谢谢你!”谭香感觉王书记很亲切、可爱。但她的身体却绷得紧紧的,手中牢牢地握着那将张改变弟弟和他们整个家庭的命运的纸。
  “用得着感谢吗?”王维仁变得大胆起来,眼光恣肆的在她身上扫描着,逡巡着,“我喜欢你——你的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能勇敢地去争取,这才是会生活、懂生活情趣的人。”
  谭香怯怯地低下头:“王书记,我,我想……”
  “还有事儿?说嘛。”王维仁兄长似的很宽宏大度地说,“随便一些,咱们之间就不要客气啦——你还有啥事情,非分之想?哈哈哈哈!”他的笑很放肆,语言很轻佻。
  可惜谭香没有听出来,或者她正开始接受这种东西,并为之而愉悦。果然,谭香丝毫没显现出异样,只是问自己此时最想的:“那个,报纸——我看看?”檀香鼓着勇气把话说完,立刻调转身,胸口在剧烈起伏,呼吸几乎要停止。
  “哦,拿去吧”王维仁好像是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报纸,说,“建材报,人民报,都有。”说着,俯身去替她整理报纸,碰到了那本书,“咦,在这里?”随手扔在一边。
  “啥书?”檀香明知故问地道,边大胆地过来取书。王维仁做出假意要阻挡的样子,檀香飞快地把书抢到手中。在一瞬时,檀香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太无聊,甚至有些无耻,心里在颓唐的进行着无效的自责,可禁不住新奇和神秘的诱惑,手中,牢牢地抓着那本书。
  “这种书,有毒。”王维仁讲整理好的报纸,放到一边,脸上换成了矜持的笑。
  檀香把书往身后一藏,说:“毒水泡过?药液浸过?”脸上是非看不得的调皮样子。
  王维仁“嘿嘿”一笑:“黄毒,你不怕呀?”
  “管它是黄毒,还是黑毒,我都看——邪不压正嘛!”檀香也惊讶,自己竟然对这样的书表现出不能自拔的兴趣,全然忘记了它会带来风险,甚至名誉的损害。
  “看看可以,千万别让别人看见,不然咱俩就……”他停顿不说了,然后问,“明白?”
  檀香认真地点点头,弯下身去取报纸。王维仁一伸手,手碰上了她的脸,立刻缩回,说:“太扎眼了,几张就行,把书藏好就可以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哈哈。”
  檀香被人看破心思,脸红了,说:“我就是要看报纸嘛!”一扭身,袅娜而去。
  望着谭香出去的背影,王维仁回想着刚才的情形,心里别提有多快乐了。忽然又想到盛云霞,这个女人身上的韵味,是谭香所没有的——也是她永远不会有的。他那晚虽然没成功,但厮打时盛云霞的肉体还是给了他莫名的快感;特别是,她只做无声地反抗,这就足以说明她是注重名节和声誉的,再有一分钟甚至半分钟,美事就成了……
  是谁坏了自己的好事?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张孝勤,可是那晚他在顺风酒家啊,而且从声音上——声音?他忽然想起那个声音好像刻意装出来的;也不是两个人出现在现场,那个“小军”根本没有,也是他装出来的!可是大老远地,他半夜三更地上厂子干什么呢?事后见他没事人一样,他又不敢确定了,于是嫌疑人就多了起来。好打架的、喜欢抱不平的、也擅长偷人的……他想了遍,也没有个头绪,感觉哪个都像,哪个又都不像。他老实了些,但寂寞啊,近乎单身生活,他的荷尔蒙激素分泌过剩啊!
  谭香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新希望。可是对那个“程咬金”,他的怨恨却依然与日俱增。
  谭香这几天心情特别好:弟弟来厂子上班了,而且在人人羡慕的维修车间。感情和快乐充溢心间,她有向王书记倾诉什么的渴望。
  跟蔡英杰的相识,纯粹是一种偶然。两年前,在来越秀的车上,她无意间得知,蔡英杰,这个卷毛小伙,也是同车去越秀,于是他成了她的向导和脚夫;也很自然的,他们也都各自成为了对方的异性朋友。
  蔡英杰总是喜欢拿着一个烟斗,那样子,让人觉得既深沉又滑稽。
  她没有想到,蔡英杰实际上最难克服的缺点不是她原先想的邋遢,而是固执。他对新生事物的兴趣,任何时候都超过对她的兴趣,他心里拥有整个世界,却似乎没有完整地拥有过她。“东欧改革使大多数人的收入锐减至原来的1/30,中国政府的改革不步人后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使人民收入增加5到10倍……”蔡英杰像是在做报告,引经据典地说,“如果中国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话,中国必然会乱,所以中国不能完全私有化、自由化。”她不很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她会用“什么是分区分段改”,来提出他感兴趣的话题,偶尔也冒出一个“自由主义理念”名词,维持他讲下去的热情和信心。
  但这些都实在太抽象,实在不能服务于自己的生活实际,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四级控制工,要达到值班员等级都觉得力不从心。蔡英杰却逼迫自己要成为七级控制工,赶鸭子上架嘛!从车间到化验室,她已经脱掉了几层皮,她再也不想学什么、考什么了!
  一个愤愤然,一个郁郁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在一起的他们,也不再那么单纯、快乐;而蔡英杰的那个烟斗,则成了他专制武断的象征,见了它就烦。蔡英杰飞车擒贼,立下功劳,段里委派他去铁道学院学习,开始时她也感到不舍,但后来却感到了十分的轻松;不再听到他的关于学习的督促,真是一种清静和解脱呢!“苦干苦擂,不如潇洒一回。”桂英说得太对了,“人哪,干嘛活得那么累?”于是,后来连信她也不给对方写了。抱着从王维仁那里借来的书,她想象着一个男人带上自己,去山里游玩,她大声地叫,大声地笑,尽情地跑,尽情地跳……那个男人是谁,蔡英杰吗?她犹疑地想,就是不能确定。
  有一天,她的梦里出现了王维仁,她既惊恐,又兴奋。“他为什么拿着蔡英杰的烟斗呢?而且在梦中,他自称是看林人”。
  醒来的她,把自己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十几遍,然后努力不去想那个梦境,不去想眼前的实在生活。几次尝试后,她颓唐地意识到,自己堕落了,因为她愿意固执地想象美好的生活,固执地幻想种种的快乐,花钱、喝酒、旅游,她还想到了为家里的父亲盖一个新房子……而这,一定是建立在一伸手就能得到的基础上,是一种不劳而获……
  她哭了好几次,每一次哭完,她的不安分就增长一点,她的想悔改的决心就淡化许多。
  “你的心里可以有他,但你的身体不是自由的吗?”桂瑛这样回答她的求助,
  “可我不是动物。”她受了羞辱一般,一口回绝。
  “不错,你是人——人也是动物啊,”桂瑛说,“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是高级动物的。”
  “我不是你,朝三暮四,见异思迁。”谭香不客气地揭短说。
  “呵呵,可你也不是观世音。”桂瑛并不生气,预言家一般给她一个结论,“蔡英杰和你,注定只是萍水相逢一场。”
  “桂瑛,你太坏了!”谭香一点不顾忌有人正从她们身边经过,大声骂桂瑛道,“你怎么能诅咒姐们,我可是你朋友啊!”
  看她脸色煞白,桂瑛知道自己说得太重了,手搭在她的肩上,口气缓和一点,说:“咱们犯不上吵架,我跟你说这些,只不过因为我看你太准!你现在是修女,是圣母,完美无暇,但在这个环境里,你敢说你能守身如玉到底么!不能完璧归赵,你想会是什么结果?”桂瑛说着扭身便走,“姐们,这算是我给你的一个马前课吧。”
  桂瑛走远,看不见了,谭香一个人在大墙下标语旁默默流泪好一会儿。
  蔡英杰也许太忙了,谭香少有信去,他也更少信往了。很适时地,王维仁再次进入她的梦中。这次他抓住了她的手,而她竟然顺从地低下头,心里满是感动和温馨。他向她靠近,她本能地躲避,一惊,醒了,摸摸身边,书还在。“难道,他是看林人?”她又陷入不安和自责。
  她开始怕见又想见王书记,她不明白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解决了弟弟的工作?或者说他还会满足她的调动的愿望?或者……这个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大小的男子,让这个山村姑娘变得心慌意乱、渡海迷航了。
  感激情结常常让最理智的人也陷溺于愚昧和懵懂,并且难以赎救。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