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西郊的墓园，肃穆而又凄清。拂去墓碑上的尘土，照片上的夏雪经历了十年的风雨，依然美丽可人！乔天宇眼睛湿了，朱紫馨望着那张酷似囡囡的美丽脸庞，想到昨天囡囡还生死未卜，不禁感慨不已，忍不住潸然泪下。
　　朱紫馨的泪水让乔天宇越发伤感，他忍不住揽住朱紫馨柔弱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十年来他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讲述他的初恋，他的夏雪，他这十年来刻骨铭心的思念与心痛……
　　十一年前,十八岁的乔天宇是一所贵族学校里最叛逆的学生，他聪明帅气，唱歌跳舞打球演讲样样都行，就是不肯安安分分学习。每次考试挂红灯他都满不在乎，老师把他叫到讲台上批评示众，他却趁老师不注意对同学大扮鬼脸，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一个周末，学校为了准备下周校庆，决定不放假。乔天宇便纠集另外两个富家子弟刘东东和安娜一起逃课。三人买通了学校的门岗，开着东东的法拉利堂而皇之地从学校大门呼啸而去。
　　一出校门，乔天宇感觉轻松了许多，一边开车一边唱歌，刘东东和安娜则在后排如胶似漆，腻歪的不行。据说两家是世交，东东的父亲非常有钱，安娜的老爸是一要害部门的领导，双方家长有意联姻，两个人在学校反正也不想好好学习，便煞有介事地谈起了恋爱。可是东东曾经对乔天宇说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安娜，这会又抱在一起亲吻的吧唧有声，乔天宇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其实在学校里，尽管乔天宇成绩不好，喜欢他的女孩还是很多。但正如老师说的一样，乔天宇唯一遵章守纪的地方就是不早恋。
　　到了森林公园，乔天宇停车说：“我决定不当电灯泡了，你俩去玩吧，我到公园里溜达溜达。”
　　东东和安娜还未从刚才的缠绵中回过神来，乔天宇已经下车走了。
　　
　　森林公园地处偏僻的城北，平时就没什么游人，这会一连下了几场雪，公园里就更是人迹罕至了。天宇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打算离开，不经意地往人工湖那边看了看，竟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天宇立即跑过去，只见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孩正在那堆雪人。女孩有着极其精致的五官，苍白的肌肤似乎吹弹得破。乔天宇仿佛被点穴一样，愣愣地站在一边，看女孩似乎很吃力的抟着雪，眼神里却充满了坚毅和执着。
　　乔天宇站了一会，女孩都没意识到他的到来。
　　乔天宇走过去，蹲在女孩边上说：“带我一起玩好吗？”女孩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她，接着又很认真地审视他。
　　乔天宇笑了，故意瞪大眼睛看着女孩说：“我是好人。”
　　女孩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温柔地笑了，露出了一颗调皮的小虎牙，高兴地点点头。
　　乔天宇一边堆雪人，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学校里的烦心事。女孩始终笑意盈盈，不批评也不质疑。堆完雪人，乔天宇说我们打雪仗吧，女孩摇摇头，笑意慢慢隐去，小脸很快堆满了落寞和无奈：“对不起，我有心脏病，不能奔跑。”
　　乔天宇忽然呆了，他没想到如此美丽的生命竟然会这么脆弱。望着女孩苍白精致的脸庞，乔天宇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突然变得异常柔软，心底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是同情还是怜惜？乔天宇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美丽而又脆弱的生命已经占据了他的心。
　　女孩看乔天宇变了神色，又笑了，露着一颗可爱的小虎牙说：“不要这么看着我，生死有命，我早就知道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我一点也不害怕，只是舍不得妈妈，舍不得老师和同学。活着多好啊，所以你没有理由不好好学习。我一周岁爸爸妈妈就离婚了，爸爸带着我的孪生姐姐去了另一个城市，妈妈带着患有先天心脏病的我艰难地生活，爸爸除了带给我残缺的生命，还给我取了一个矛盾的名字——夏雪。你想，夏天的雪，即便美丽无瑕，又怎能长久！”
　　女孩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平静的没有一丝忧伤，乔天宇的心越发抽紧了。他拂去石凳上的雪，将自己的手套和围巾垫在石凳上，让女孩坐下来休息，他来完成雪人的最后塑型。女孩乖乖地坐着，看着乔天宇给雪人画五官，装手臂，完了乔天宇又找来一小截灰白色的树棍装进雪人咧开的嘴里，说：“夏雪啊夏雪，这是你的小虎牙。”
　　女孩咯咯地笑了，像个快乐的小精灵。那天他们快乐地说了很多，直到女孩的妈妈找过来。
　　“雪儿，雪儿。”
　　“妈妈，我在这呢！”
　　“你这鬼丫头，出来这么久也不回去，不知道妈妈会担心哪！”
　　“没事的妈妈，我感觉挺好的。”
　　“哟，有同学在嘛。回家吃饭吧雪儿，小同学再见咯，谢谢你陪我家雪儿玩。”
　　“阿姨，我也饿了！”乔天宇忽然大声说。
　　女孩和她妈妈闻声回头，母女俩都笑了。女孩妈妈朝他招招手，乔天宇赶紧追了上去。
　　到了女孩的家，乔天宇让女孩坐在餐桌旁，他帮着妈妈盛饭端菜，彷佛女孩是客人，他才是主人。女孩的妈妈始终笑眯眯的，也不跟他客气，仿佛乔天宇真是自家孩子一样。
　　那一顿，乔天宇吃了很多。
　　午饭后，女孩要休息一会，乔天宇只好告辞了。临出门时，女孩妈妈笑着摸摸乔天宇的头说：“谢谢你今天陪雪儿玩，阿姨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我家雪儿今天特别开心。”
　　乔天宇笑了，他牢牢记住了这个女孩——欧阳夏雪。
　　
　　乔天宇用了整个寒假的时间和父母较劲，甚至以绝食相威胁，终于如愿以偿进了夏雪所在的那所重点中学，如愿以偿坐到了夏雪身边——班主任是他父亲的发小，为不辜负老友的重托，只有本着近朱者赤的原则让他坐在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同学旁边。
　　乔天宇的到来显然让夏雪很惊讶，她轻声问他：“贵族学校真的那么可怕吗？”
　　乔天宇贴着她的耳朵说：“当然不是，那儿的条件比这好多了，可是到这可以坐在你身边，天天看见你啊。”
　　夏雪脸红了，不再搭理天宇。
　　上课时，夏雪专心听讲，认真记笔记，乔天宇却一直心猿意马偷看夏雪。下课做作业时，乔天宇傻了，他求夏雪教他，夏雪死活不理。
　　乔天宇急了，又对着夏雪耳朵悄悄说：“你再不理我的话，我可就出绝招了。”
　　夏雪瞪他一眼，问：“什么绝招啊？”
　　乔天宇说：“对全班同学公开解释：我放弃贵族学校的优越条件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欧阳夏雪。”
　　夏雪没辙了，只好投降，但是她坚持约法三章：第一，上课认真听讲，不许开小差；第二，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外，每天还必须完成她布置的习题；第三、星期天不许贪玩，必须到她家补课。
　　乔天宇一一答应了，期中考试，乔天宇就考了年级第八名，夏雪依然是第一。
　　乔天宇跩的不行，夏雪却很不满意，她要求他必须在期末升学考试进入前三名，否则就不理他了。
　　乔天宇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夏雪说不理他，这半学期里，每当他故态复萌不想好好学习时，夏雪就以不理他作为惩罚，乔天宇可不想惹她生气，不仅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她，还因为他知道夏雪的病情在不断加重。
　　五四青年节后的第二天，乔天宇因淋雨着凉而患上了急性肺炎住进了医院，老师同学都来看他，待大家走后，姐姐乔天星问他：“小宇，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啊？”
　　乔天宇明知故问：“我们班女孩都挺好看的，你指的是那个啊？”
　　天星就忍不住笑了：“小破孩，敢跟我装，就那个穿白衣服，瓜子脸，长头发披在肩上的女孩啊，我发现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好像比你老姐我还关心你，你小子刚才压根就没看你的老师同学，眼珠子就黏在她身上了。”
　　乔天宇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五一十地向姐姐坦白了他对夏雪的感情和夏雪的病情……
　　天星听后一时唏嘘不止，一是感叹她顽劣的弟弟不但知道好学上进，还懂得怜香惜玉了，二是感叹夏雪如此聪慧美丽的生命竟然会如此不幸。
　　此后夏雪天天放学后来医院给乔天宇补课，直到他出院。夏雪的美好让天宇心醉，也让天星心疼，天星决定利用自己作为媒体人的便利条件帮夏雪寻找根治疾病的方法。
　　
　　期末了，天宇果真考了第二名，与第一名的夏雪一起站到了三好学生的领奖台上。夏雪微笑着看着天宇，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乔天宇飞快地抱起夏雪，一边叫老师打120。
　　医生说，夏雪的病情很复杂，手术的希望不大，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快进行心脏活体移植，否则她的生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结束了。
　　天星到处托人寻找供体，天宇则天天守在病床前。一周过去，供体毫无消息，天宇急得不行，夏雪还是以惊人的毅力坚持看书，她要求天宇回家一边休息一边学习，只能周末下午来医院看她一次，天宇担心她的身体，不敢违拗，只好带着满腹担心呆在家里，只盼着周末快点到来。
　　好不容易又是周末了，天宇匆匆赶到医院,病房里人去屋空,天宇跑去问护士长,护士长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小伙子,你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姑娘病得那么严重，你也不天天来陪她？害得她天天往外跑，我们看也看不住。这姑娘也是,天天出去找一堆书回来也不知有什么用，就是考上了北大清华又怎样呢？说不定哪天就……唉，小伙子，好好待她吧，可怜一个天仙一般的女孩儿……”
　　天宇默默地回到病房，打开床头柜，里面都是高考复习资料和参考书，天宇明白这些都是夏雪为他准备的，天宇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象从前一样虚掷光阴，不能辜负夏雪的一片真情与苦心。
　　天快黑了，夏雪提着一包书终于出现在医院大门口。看到长椅上等着的乔天宇，夏雪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怯怯地看着他。
　　夏雪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乔天宇越发心痛，他接过书，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往病房走。夏雪也累了，根本无力挣扎，只好勾着天宇的脖子，把脸埋进他怀里。想起护士长的话，天宇忽然非常悲伤，这是他第一次抱夏雪，他多想就这么抱着她，直到她完全康复……那晚，天宇执意接替夏雪的妈妈守了夏雪一整夜，半夜夏雪醒来，看见天宇握着她的手，伏在床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夏雪轻轻替天宇拭去泪痕，天宇还是惊醒了，相顾无言，两人都哭了，天宇将夏雪紧紧搂进怀里。那一刻，他暗暗发誓，放弃自己考军事大学，当将军的理想，他要考上最好的医科大学，做个好医生，呵护夏雪一辈子！
　　……
　　乔医生，乔医生，朱紫馨叫了几声，天宇才从回忆中惊醒。朱紫馨指指他的衣袋，天宇掏出手机，歉意地对朱紫馨笑了笑，开始接电话。
　　电话是值班医生打来的，说医院来了危重病人，请天宇回去抢救。
　　“上车吧，朱记者，我们回医院。”
　　车开了，墓地越来越远，朱紫馨默默看着乔天宇，心里有无限的感伤：谁说人生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对于乔天宇来说，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穿越了十年的人间风雨，依然深爱着初恋的女友，而那个美好如仙子般的女孩却远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