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挠情惊变(第二节)
作品名称:至尊儿女情 作者:辜小松 发布时间:2018-12-19 12:23:49 字数:4116
无伤见缪三娘娇怯怯的,看似不会半点武艺,想着师父一村老幼尽皆惨死,不忍她与师父长年漂泊在外,说道:“师父,若我学会了海沙掌,你便跟我回桃花岛好么?”颜志祥暗自思忖:伤儿武功练至这般境界,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我飘泊半生,连至亲家眷也保护不了,与他一道,只怕日后拖累于他,不如离了他去。他一生清苦,却从不有求于人,又怎愿寄人篱下?他此生只收得无伤一个徒弟,看他小有成就,倍感欣慰,不忍别离,心下顿生悲愁,面上却作冷冷说道:“海沙掌源自师尊——也是你的师祖,传我的三招掌法,我穷究一生未及领悟其中一二;即便如此,其精妙变化非我自创波心拳所能比拟。你若学不会,我便不认你作徒弟,也不再是你的师父。”
见师父话音陡转,无伤眼中盈盈含泪。只道自己太笨,师父怕自己学不会武功,当真不愿认他,不由得扑进他怀里泣道:“师父,伤儿一定跟你好好学,一朝学不会,我便日日夜夜都学,直到熟练为止。姑姑先生都走了,你可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若男见他说得凄切,不觉感同身受,泪眼莹莹。只觉天下似哥哥这般十多年才学得会几招功夫的真是罕见,似颜师父这般能忍着烦躁,谆谆教他的又岂能再有旁人?就连陆无双前辈也无法教得会哥哥,更别提是我了,此师徒情份真是难得。心中只盼无伤哥哥能早早学会海沙掌,好与他师父,还有缪姑娘一道去桃花岛见那位程英姑姑。
夜已很深,庙内火烛晚歇,渐渐暗了,四方蛙鸣虫吟之声不觉于耳;夜云更迭,不觉中天色已然蒙蒙亮了。无伤整夜思及师父所说,只盼一早起身便与他习武。他微微睁开了眼,见若男躺在身侧,对面却空空如也,无有一人,只道师父起身得早,在外等候,急忙冲出门去;四下田野山间,远近空无一人,空气也似无言,心下茫然愁楚,大声喊道:“师父,师父,你可不要丢下我们!”不由得双膝一软,“砰”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若男亦走出庙门,手中握着一纸书信与一本《海沙掌》谱,轻轻拍在无伤肩头,说道:“无伤哥哥,颜师父他们两人早早便离开了,留下一封信和这本拳谱。”无伤握着她的小手泣道:“若男,师父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若男轻声道:“我也不知,颜师父有书信在此,你打开看看吧。”
无伤缓缓打开信纸,见上所书:徒儿无伤亲启:伤儿,莫怪为师匆匆一别,你武功精进,师父大感欣慰。为师已无可授,留下《海沙掌》谱,生僻之处为师已详加注解,望你日后勤加苦练,牢记本门宗旨:“为侠之道、扶危济困、仗行仁义”。勿念珍重。
见他心下愁苦,若男劝慰说道:“颜师父多年走南闯北,想他一定会没事,哥哥不必过于担心。”无伤见那庙口,两匹马儿自顾着吃草,一时喜道:“若男,师父他们一定刚走不远。我们骑马去赶她们罢。”若男道:“颜师父虽是步行,可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怎知他们走哪条道儿?颜师父光明磊落,既然走了,定然不愿我们再去寻他,要是学好你师父留下的武功,却比什么都强。”
无伤听她所言,心下顿悟,只是师父刚走,一时无法释怀。二人一路牵马而行,来到一处空旷山谷,四面清静无人。若男见他心头闷闷不乐,不觉说道:“无伤哥哥,你这样茶饭不思,若男心里也不好受;我看这里倒是个练功的好地方,不如就在此处,练练你师父的海沙掌,我先示范给你看。”说罢展开拳脚。海沙掌共十三式,惊涛拍岸、推涛作浪、移山倒海、云奔潮涌、滴水穿石、覆水难收、乘风破浪、大浪淘沙、浪荡乾坤、劈沙拣金、八仙过海、含沙射影、入海算沙;招招正应海潮浪变而发,若男合着内力打出,威力惊人。
无伤想着师父临别所愿,又见若男打得掌风虎虎,不觉兴致渐起,与她同练。只觉这套掌法变幻莫测,一招抵得过波心拳三招变幻。他久习波心拳路数,已是得心应手,这套掌法出自颜志祥之手,学起来倒不觉生疏;只是八仙过海、含沙射影、入海算沙这最后三招,任他掌风排山倒海,也学不似若男这般机巧灵变。
他哪里知道,这最后三招正是源于那高人所授,海沙掌精妙所在皆聚于这三式。虽使出看似虚招,却暗藏杀招、变幻无数。若男教了他十多次也无半点进展,一时心灰意懒,悻悻说道:“无伤哥哥,你真是笨死了,这么简单的招术都学不会。”
无伤见她噘着小嘴生气,只怕违拗了她意,只顾着反复练习招式,不敢有丝毫怠慢。
突然间闻得身前呼呼风啸,忽然间山坡丛中,蹿出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伴着虎吼,临空扑向若男后背。无伤陡急生变,一掌向那猛虎拍出,使的正是一招含沙射影;只闻一声长啸,那猛虎瞬息被他掌力击出数丈,七窍流血,死于坡下。
若男心下一颤,只觉此招威力惊人,一时明了,不及管那猛虎,嘻嘻拍手笑道:“恭喜无伤哥哥,这招含沙射影你终于练成了!日后临敌之时,就似你今番救我这般打出,便是了。”无伤一脸茫然,未曾想自己误打误撞正暗合这招精妙所在。见若男安然无恙,长吁了一口气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若男,此间野兽出没,要是到了晚上,再来只豹子、狮子的,那如何是好?我看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若男道:“就是真有豹子、狮子的我也不怕,只是你的海沙掌还没学全呢。”若男习武一向心急,但凡爹爹教的武功,快则一日,慢则半月,直到学会为止,中途并不间断。
无伤只觉自己练了半日,便掌握了大半精要;虽然掌法使得较为生硬,若假以时日,便会练得好了,相较之前好了何止百倍?便道:“可我还是担心。周前辈不在了,若你再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向你爹和你娘交待?!”若男见他款款关切之情,心中暖意油然而生;颊间泛着红润,嫣然一笑,一时沉默不语。无伤轻轻将她搂过怀中,柔声说道:“若男,等我们寻着程姑姑,报了姑姑和师父的大仇,便一起住在桃花岛;若你想回百花谷了,我们便住在百花谷,你说好吗?”
若男道:“可我常听人说,男儿大丈夫,应当干一番大事。无伤哥哥,我们在一起待得久了,你不会觉得厌倦吗?”无伤只觉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又怎会厌倦?姑姑,文先生在他心里犹似双亲一般,可他们不在了,要是没有若男,不知道会是怎样,心底不敢去想;至于干一番大事,无伤还真未想过。说道:“先生曾说春秋时期,鬼谷子是一名隐士,纵横家之鼻祖;苏秦、张仪、孙膑与庞涓等人皆是他的弟子。鬼谷子作为一名隐士,却有一颗济世之心,当弟子们技能成熟之后,便允许他们出山拯救苍生。不过令人遗憾,弟子们一旦出山,往往倚仗所持之技同门相残。苏秦和张仪二人,一人主张合纵抗秦,一人主张奉秦国为尊,以求自保,结果师兄弟二人时常周游列国互相拆台;至于孙膑与庞涓,两人更是势同水火。庞涓设计挖去了孙膑的双膝,而孙膑则出‘围魏救赵’的奇谋灭掉了庞涓。我觉得与其跟他弟子一样纷争杀伐,不如像鬼谷子一样,做一名隐士。只要能和妹妹你在一起,无伤便不会觉得寂寞。”
若男只觉他虽年少,但所说的道理,一时却又无力反驳。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我,我便随他去了天涯海角,亦终生无悔。二人相依相偎,好似整个世界都装在各自心里了。
嘉兴陆家庄,夜阑更深,月明星稀,暮色下两道黑影跃出屋顶。那二人黑衣蒙面,步法矫捷,犹似一道夜风掠过,伴着“吱吱”虫鸣,秋毫无息。其中一人手持一纸图形,点足不歇,不时用余光瞟过;另一人凝目四望,见院落内稀稀落落,散布着数名巡夜的白衣女子,皆是持剑而立。
已是三更时分,堂院内一名女子手握着剑柄,微微打个了呵欠。身后一道黑影闪过,她顿感周身麻木,口若无声,软绵绵地倒于地面;不过片刻,院内侍卫皆被那二人点倒。此时庄内厅堂,一美艳女子盘膝而坐,睫下柔睑微合。
阁门外,两道暗影划过,夜色中,一指轻轻透过窗纱。那女子双目悄睁,惊声喝道:“什么人?!”黑幕下只闻得“嗖嗖”数声,四下烛火曳起,一时灯红透亮,照见那女子娇丽妩媚之色。门外那黑衣人暗暗一惊,透着烛火,见她烟眉黛下,眼如一弯秋水,泛着莹莹柔光,不觉想起早逝之妻,悄声吟道:“韶华……”
那女子袖中一道白索急出,阁门“轧轧”开启,屋外空无一人。只觉耳边一道风声拂过,急忙抽出配剑;不料身后灵台、至阳二穴已被人内力所封,一时动弹不得。她心下一凛:此人身法极快,不经意间便能点着我两处要穴,不觉暗生惊悚说道:“阁下是什么人?夜闯陆家庄,可知这庄上住的是何人?”
身后那人冷冷说道:“我当然知道。陆无双已堕崖身亡,古墓派从此再无传世之人,哈哈……哈哈……”她只觉那笑声阴森无比,似曾相识,道:“你是百损道人?你说谎,师父她武功高强,就凭你,焉能动得了师父分毫?”
百损道人生平几番栽在陆无双手下,对陆家庄古墓派已然恨之入骨。见她不过是一晚辈,出口言语轻蔑,一时恚怒心起,冷冷笑道:“陆琼姿,你目无尊卑,死到临头,倒还嘴硬!”起掌间正要动手。琼姿只觉身后寒气袭人,难道师父真被他们害了?心下凄凉,缓缓闭上双目。忽然间听闻一人喝道:“且慢!”
那人目光柔转,只觉昏暗之下,陆琼姿眼角余韵像极了已故的妻子郁韶华,不觉轻声念道:“韶华……”见他缓缓走来,摘下面上黑布,露出一张俊朗清奇之貌。琼姿寻思道:他是那位姓张的公子?此人虽举措有适,却和那百损道人原是一路,他为何要救我?思虑间,胸口已被点了穴道,昏沉不觉。
百损暗暗吃惊道:“王爷,这女人不过是个无名小辈,留着她又有何用?”张桢冷冷说道:“老先生过虑了。我不但要留着她,还要让她好好活着。”百损心下不解,却又无可奈何,口中唯唯道“是”。
无伤、若男二人,快马兼程前往嘉兴。沿路听到的江湖传闻皆是些盗匪肆掠、帮派纷争、灭门惨案,而所有这些均与两本奇书有关。想到家中只剩陆琼姿一人,无伤心下忧虞,只盼早日赶至嘉兴与她会合。二人晓行夜宿,不曾有丝毫停留,不出十日,已行至嘉兴城郊。他俩不及进城,沿着小道一路迂回去了陆家庄。远远眺见庄上楼阁连绵,恢弘别致,与先前并无异样;行至正门,横匾上“陆家庄”三个大字清晰可见。无伤抚景伤情,猛然想起姑姑,心下一阵黯然。
门口两名白衣侍女,样貌秀美,持剑而立;一见二人,相顾“吱吱唔唔”言语了一番,抱拳朗声说道:“恭迎少庄主。”
无伤自小长于此间,庄上的姐姐无一不识,只是这两位姐姐好似从未见过。虽感诧异,他心念纯实,只道是庄上新收的弟子,一时并未及细想,急切问道:“两位姐姐,琼姿姐姐现在何处?我要见她。”那二人道:“陆……”一人话音刚出,又觉不妥,急忙改口笑道,“小姐她现在庄内大院,正等着少庄主您呢。”
无伤心下大喜,拉着若男大步踏入庄内。若男见那两名女子步履齐紧,一路跟随,眼神略显诡谲,只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