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江湖的水有多深

　　袁晓红渐渐从朦胧的睡梦中醒来，他睁开肿胀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灰白的天花板中间，盘吸一块方形的灯罩。他懒得伸出手臂，去按那吸顶灯的按钮。因为，这时的室内阳光，已经有够强的了。透过窗户，投射到室内来的阳光，已经照射得他无法睁开眼睛。他懒洋洋地伸伸双臂，撑个懒腰：“哎呀，累死我了。”伸个懒腰之后，他又赖在床上，静静地躺着。他是真不愿意现在就起床。袁晓红感到浑身无力，头重脚轻。所以，他自己也认为，这个时候，多在床上赖一会，也是情理之中。他原谅了自己的懒惰。渐渐的，他从朦胧中完全步入了清醒。
　　嗯，或然他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赤裸着。他猛地一下子掀开自己的棉被，又迅速地盖好。这时，他确信了。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确确实实，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全身真的一丝不挂地躺在被窝里。他的第一个动作，就像受到电击一样，快速伸手去摸自己的裤衩。不见了，那件几天没有更换的骚烘烘的裤衩，不见了。“唰”地一下，他就像鲤鱼打挺一样蹦到地下；床上床下，所有地方，都翻箱倒柜了，半晌也没有他翻出他想要的东西。他浑身激灵一下，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遇到麻烦了，他可能掉进了一个诈骗的陷阱里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跑到前台。他第一眼就看见，若如无其事的老板娘，正站在前台低着头，点数她手中的钞票呢。她看见袁晓红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过来，笑眯眯地说：“小老弟，昨晚玩得舒服吧？用你们蕙玛市的话，叫称坦不得了。”
　　“我的裤衩不见了。”袁晓红惊慌失措地说。
　　“这个多情的小丫头啊，也太会来事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个小丫头啊，是刚刚才从外地逃婚，跑到我们小渔村这里来的。是我同情她，看她又勤快，又可怜，这才就将她收留了。她无依无靠，正在寻找靠山呢，肯定是她看上你啦，是在给你献殷勤呢。肯定是她，把你的脏裤衩拿去洗洗了。”她扭过头，对着院子喊道，“小梅子啊，小梅子哎。”
　　袁晓红听老板娘这么一说，蹦蹦乱跳的心，开始稍稍平静了一点。好一会儿，院内都没有应答的声音，那个叫小梅的姑娘也没有进来，袁晓红又开始焦虑地两手直搓。老板娘抬头看了看袁晓红，见他这般不安的模样，就又向院内大声地喊了几声：“小梅子啊，小梅子哎。”她嬉皮笑脸地说：“老弟啊，你和她都那么熟了，不行，你去院内找找？也许她在厕所里。不好意思应答呢。”
　　老板娘说的也许在理，袁晓红现在是心急如焚，去厕所找，就去厕所找吧。他转身就往院子里面跑，屁大一个地方，他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小梅的踪影。这时，他确信真的出了大事情了。他又跑去找老板娘。
　　老板娘这时才大惊失色地张着嘴，随后，她又快速地用手捂住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早晨我就没有看见她，我还以为你们仍然在共享缠绵呢。一件脏裤衩，丢了就丢了吧，老姐我再给你买一件新的。”
　　“我全部的进货款都缝在裤衩里啦。”
　　“那你还不赶快去报警啊，不会是让小梅偷去了吧？要是给她偷去，那可就坏了。她可能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老板娘看见正在发愣的袁晓红，焦急地说：“赶快去报警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也许还能抓住她呢，找回你的货款呢。快，出门往右拐，就是我们小渔村的治安办公室。”
　　袁晓红正准备往外跑，老板娘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来着，用手招了招袁晓红，说：“回来，回来，小老弟啊，跟你说件事啊。我们这里啊，卖淫嫖娼，要是给抓住了，可是都要被罚款的啊。每人罚款伍仟。否则，就拘留十五天。要是被罚款了，或是被治安拘留了，可别怪老姐我没跟你说啊。”袁晓红站在小旅馆的门口，犹豫了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丧气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袁晓红原先认为，这次身陷囫囵，肯定是老板娘和那个叫小梅的姑娘共同设计的陷进。可是经过这么一遭，他回到房间以后，前后一想，不大可能啊。这不像是老板娘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共同设计好的陷阱，特别是老板娘那镇静自若的样子，她在前台点钞票的时候，是那么的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真的不像。如果真的是她们在一起干的这件坏事的话，那这个老板娘不早就脚底板抹油，跑得无影无踪啦，她还能会在这里稳坐钓鱼船？等什么？等你去找她麻烦？不会的，肯定不会的。肯定是那个小丫头片子，见钱眼开，丧尽天良，黑了我的钱。
　　怎么办呢？刚刚下海的帆船，就这样被折断了桅杆？现在是回头上岸，还是继续前进？我袁晓红怎不能现在这样就宣布折回返航吧？曾经信誓旦旦地出来，发誓要成为蕙玛市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蕙玛市创建一家图书读卖商店，还没有进货，就胎死腹中了？不，我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跑回去。
　　怎么办？袁晓红做生意的资本没了。但是，他追求财富的梦想仍然没有破灭，他不肯就此罢休。这时，袁晓红想到了他的老同学柳阿楠。和她合伙，这是柳阿楠早就提议过的。今天我袁晓红来，不是来求她帮忙，而是千里迢迢，诚心实意地从蕙玛市赶到小渔村来，响应她共谋发展的呼唤，和她共谋一条通向发财致富的道路。他拿定主意，又重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袁晓红走到前台，看见老板娘，他仍然强打笑容地说：“老姐，我出去办件事。今天晚上，我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一晚上。”
　　老板娘也仍然笑容可掬地说：“哈哈，你是我老弟，只要有钱，只管来住。但是，老弟啊，老姐开这小旅馆也不容易，店小利薄。所以呢，老姐这小店，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袁晓红的笑容仍然凝固在脸上。但是，心里面已经是拔凉拔凉的。
　　袁晓红走到一家小卖铺，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柳阿楠的座机，说：“哎，老妹，我是袁晓红啊，我来到你们小渔村啦。好，好，你来接我啊，那太好了。我就在火车站的小广场等你啊。好，好，好。”
　　袁晓红又一次来到小渔村的火车站，在小广场的一棵树下，他伫立着眺望远方。大约有一个小时的工夫，马路上有一位时髦女郎，驾驶着一辆雅马哈摩托车，向袁晓红驶来。摩托车后轮的下半部分，有两个雪亮的白锈钢排气管，发出“嗡嗡”的声音。那个时髦女郎，戴着一副大镜框的墨镜，遮去了整个眼眉，长长的秀发，随风飘曳，酷毙极了。这在蕙玛市的电影院的荧幕才能看见这般打扮，现在这情景，就展现在袁晓红的眼前了，这让他又大饱了一次眼福了。摩托车骑到袁晓红的跟前，“滋溜”一声，停在他的跟前。那位时髦女郎，取出一个头盔，递向他手里。袁晓红没敢伸手去接，因为，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位时髦女郎是谁。
　　“哈喽，老同学，怎么啦，还发什么愣啊？上车啊。”
　　袁晓红从那位时髦女郎的说话声音，才辨认出来这位时髦女郎就是自己的老同学柳阿楠。他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这才打起了精神，说：“嗨，老同学，好时尚啊。瞧，我都不敢认你啦。”
　　“上车吧。”
　　袁晓红接过头盔，戴好，坐上了柳阿楠的摩托车。“嘟嘟嘟……”袁晓红跟随着柳阿楠从上午发生的恐慌中，穿越了出来，驶向未知的前方。
　　柳阿楠和袁晓红一起飞驰在繁华的街道上，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渐渐地，速度开始减慢了。袁晓红抬头展望这里的道路两旁，沿街各家铺面的门楼上，都挂有招牌。他猜想，这一片也许就是小渔村生意的闹市区了。他们在一家门楼红色招牌上写有“中华电器城”的小铺面门前停下。柳阿楠锁上摩托车，把袁晓红引进一间摆放着许多台日本生产的电视机的商店里。商店的展台上，那些电视机全都正在播放着各种电视节目，似乎有些不是内地节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有一台大屏幕电视机，声音特大。震颤的声音，听得人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在袁晓红经过屏幕的时候，屏幕里或然闪出来几个外国娘们，像个猴子一样，在舞台上活蹦乱跳的。她们的嘴唇和柳阿楠一样，用口红涂抹得像两片摞在一起的红玫瑰花瓣。她们的眼睛特大，长长的睫毛，被放大到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到可以一根一根去数。丰满的乳房像被什么东西垫托着，挺得老高老高的，还有意地露出一半在低胸的内衣外面。丰腴的大腿，从腿根一直到脚面，都裸露着，显得格外的修长。这些画面，袁晓红在蕙玛市没有见过，就是在其它地方，袁晓红也没有见过。袁晓红被这些画面拖住了双腿，致使脚步不得不放慢了许多。
　　穿过商铺的铺面，袁晓红跟着柳阿楠走进内里的一间。里间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场所。一个较大老板桌，占据了它主要的位置。老板桌的背后，摆放着一排书柜。透过柜门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是空荡荡的，一本书都没有。只是在书柜的中间，那个柜中央，放着一个表在镜框里的营业执照。桌的对面，摆放着两个木靠椅。
　　柳阿楠自己坐在正位上，袁晓红也就在柳阿楠的示意下，坐在木靠椅上。
　　柳阿楠笑眯眯地说：“老同学，想通啦，出来闯闯？闯闯就对啦。古人说，书本自有黄金屋，那黄金根本就不在书上，那是要你用学过的知识，指导你的人生，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来。黄金在哪？在你创造财富的征途上。”
　　“你讲的太好了。你瞧，我这不来和你握手来着。”
　　“老婆支持你吗？”
　　“自己的路，自己走。我的老颈脖上，是垛着自己的头。”
　　“这就对啦，像你妻子，也没有经历过正规高等学府的教育，思想不可能有我们这样前卫的开放思潮。像她们那样的一些人，能跟得上时代的步伐，也就不错了。这就已经说明，她们还在学习着，这才没有拽你们的后腿。你还能有什么更高的奢求呢？你就知足吧。”
　　袁晓红开始就生意上的合作，和柳阿楠谈得火热起来。
　　柳阿楠火辣辣的脸颊飘起了红晕，她含情脉脉地望着袁晓红，思绪已经升华到了云外，也许在外太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