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救文物胡生入编（2）

　　野猪养殖厂大门外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听见狼狗““汪汪””咬起来，急急跑了出来，高兴地迎上去，见是贵客，小七笑道∶“陈斗天老表，放着轿车不开，骑自行车顶风而来，你怪不怪呀？”老陈满头大汗，见笼里凶恶的狗，怒目呲牙狂吠，样子可怕，他就嗔怪道∶“野猪就够厉害了，还养恶犬何干？倘若不是狼狗，我就一直到院里了。你说你麻烦不麻烦？”边说边故意使劲摇着铃铛，好像通知另个人似的。狗还“汪汪”地咬着叫。胡生听到声音连跑带颠跑掉了一只鞋，光个脚连快步而至，说七子道：“提名道姓儿真是不礼貌的，称陈编，陈编陈编啊！”其实这陈编之所以这样，主要是为了征服胡生的思想，多做贡献的。
　　“是，是！”小七满口的“是”着拿个竹棍止着了狗叫。心想陈斗天你不是才高八斗吗？我也给你来个满嘴才华，惊你一惊看你怎的？就不加思索来了一道顺口溜：
　　“老表不进厂，门前摇铃铛，抬眼看狼狗，满脸害怕样。”
　　陈编听了轻蔑地笑道：“行啊表弟。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溜。我猜胡生一定在这里，把你薰成大诗人了不是？要不，你咋会二岀溜呢？”胡生笑容可掬地说∶“启明星不亮我就来等您了，您这一来，启明星就亮了！”陈斗天笑说∶“你能好把天阳比成启明星？脑子里有问题了吧？”胡生说∶“我思路敏捷，您就是启明星，您是太阳，见到您我就天亮了！”一边说一边蹭上前握着陈编的手连摇直摇。陈编把他手一推说∶“自行车不听话，骑的胳臂痛，不胜摇握！”胡生赶紧后退两步，歉疚地说∶“握手不咋的，按摩是内行！”陈编调个屁股叫胡生按摩。胡生自以为有了施展才艺的机会，双手飞舞，在陈编后背使出浑身解数，上下左右按摩多遍。老陈直觉后背热血周流，轻安无比，高兴得银盆大脸笑波涟漪，连声道“好！”胡生的心一下子像长了翅膀，翩翩起舞，说道∶“再来几遍吧！”陈编说∶“今天来不是享受的，主要给你办正事的！”胡生听得此言，激动得竟然从脑子里挖不出来合适的造句来了。他怎不激动呢？举行入编，就是改变自己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能够出人头地，名扬四海光宗耀祖的里程碑，整个胡庄的历史和自己的流年将会得到彻底地改写，写进史册流芳千古！越想越激动，又给陈编按摩了一回。七子一旁看着这劲儿笑得下响，想胡生很够意思的。陈斗天手被摇痛了，胳膞使劲一缩，没效果，另一只手掐痛了胡生的手，才得以放开，笑着说：“胡生你是吃大黑鳖吃岀来这样大的力量？”胡生结结巴巴地说：“大黑鳖不要说了，当初送您您不要，后悔了吧？等化子回来了俺俩再逮去。再孝敬您老人家好叫身体挺壮胜牛！野猪厂连野猪也更欢迎您大驾光临！”陈斗天把嘴一呶道：“我真的太老吗？你年轻轻的眼里有白内障了？如果这样，别再搞写作了，当作家没戏了！”胡生心里骂：“你他娘的还是陈编的，我说句尊敬你的话就不明白，那你这肉球就喊我老人家吧！”嘴里却是这样的说道：“实际上，您比任何人都年轻，红花雨点的（方言，指很漂亮的意思）长得和金日成一样的漂亮。”陈编就“嗬嗬”地笑道：“这话我爱听。你脑子里文学细胞非常丰富，思路敏捷，只要努力写作，我稍微拉拉你，就能成为文学大家。当时你用大黑鳖看我，很生气，可静心一想却令我大吃一惊！你是真正的奇才，是咱山区里百年不遇、绝无仅有的奇才！这不，我先到你家，你不在，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的。今天我专门到吴碱镇神人大瞎子处择个吉利，他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特来给你举行入编仪式。”胡生听得此言，又是激动起来，情不自禁地说道：“我把命运都交给您了，咋安排咋好！”陈编就给胡生一支香烟，点上火，胡生深深地吸了一气，吐个很别致的烟圈儿。陈编说胡生真有一套吹烟的绝技，就笑得露岀嘴里镶的两颗金牙闪闪发光，一起来到了屋里。
　　七子又要忙着炒野猪肉，又要烫酒，都被陈编制止了。陈编说：“咱可不是为了吃吃喝喝，今天来而是为了胡生的大事。实话不好听，这年头动动就是钱。昨晚我请示了编辑领导，说是我个亲兄弟申请入编，他问什么文化，发表过作品吗？我也没经你同意，说你是清华大学毕业，长篇小说、中篇小说发表能有三四部。领导非常高兴批准了你的入编请求。入编成了编委会员，你就很快实现作家的梦想了。”胡生说：“说着容易做着难呀！”
　　“说着容易？没关系说着也不容易。你知道什么叫兑现不？要说岀书就更不容易了，这是对没本事的人来说的。可对我来说，如同鸡毛衣蒜皮子，小菜半碟。胡生你信不信？”
　　“信！信！信得很呐！”胡生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肥胖的“肉球”，也不知道他的法力长在什么地方，他就从嘴里拽岀一大堆甜言蜜语往肉球耳朵里拼命地塞∶“东方红，太阳升，我的世界有救星。陈编如今提拔我，平步青云见光明。结草衔环，今生来世都孝敬……”陈编听了胡生一席话很受感动，十分热情，又说：“有我鼎力相助你就很快实现作家梦想！不过想成为作家也的有诚心的表示，入编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不仅岀书，还能给你拍个电视剧，在屏幕上一集集地播放，每播放一集，你胡生的大名就在观众的眼球里轰炸一次，就能变成经典人物。这样的好事如同昙花一现，错过了你就变成默默无闻的牛腿棒子，永世不得翻身！”
　　“不得了不得了啊！”胡生听了陈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顿感智慧大开，浑身膨胀，脑海激起了美丽的浪花。他激动得热泪盈眶，握起拳头，对陈编庄严宣誓：“坚决入编，忠于编辑，捍卫编辑，活为编辑人，死为编辑鬼，吃的编辑饭，喝的编辑水，永世编辑！”陈编听了胡生掷地有声的誓言笑起来说：“不过，入编不能空嘴说空话的入编，得有诚心的表示。什么是诚心表示呢？入编费。这入编费就跟入党入团交费同样的意思。这你明白吧，胡生？”胡生听得出是要钱的意思，心道∶这家伙原来是圈钱的！可得警惕上当受骗了，嘴里说∶“什么？你要钱呀？不干不干！你问我要钱？我还想问你要钱呢！”陈编耐心道∶“胡生，你问我要钱？你真揭不开锅，一万两万有的是。这入编之事你就外行了，假如没有人事关系，你有钱拿一百万也休想入编。我们这个组织直接同中央领导挂钩的。既然老表你俩是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帮你入编是义不容辞的责任，穿上工作服，拿上作家名片，你就身价倍增，不同凡响了！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掂量，想好了再作决定。”
　　胡生沉吟片刻，想到，人生在世的根本就是“名利”二字，有了名之后，金钱美女就不在话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长夜漫漫何有光明可寻呢？千万别再三心二意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使劲把头一仰，力显将军断腕决心。岂知这一仰用力过猛，颈椎“咔嚓”一声响，差点儿晕倒。七子手疾眼快扶着了胡生。这是他长年写作造成的颈椎病，名利难，名利难，难于上青天。胡生把拳头高举，掷地有声地说：“交费交费，坚决交费！别说交费了，只要岀名，交命我都干！”
　　“老表，需要多少入编费呀？”七子说，“可不能狮子大开口，都是朋友的。”陈编忽闪着小眼睛，很是合计了一会儿，和霭可亲地说：“要说这可不是小事儿，就是正试考上去的，入编费也得七八千元，就是有知厚关系也得五六千元。咱这就不同了亲戚加朋友，特别地照顾照顾吧，最低标准三千元，低得没法再低了。等你胡生成了作家后，记着请我喝庆功酒就行了。”
　　胡生垂下了头，装着在自已身上寻找了几遍，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然后用令人可怜的目光乞求七子。七子会意地笑道：“没问题，入编费我先垫付了。”陈斗天把正式的《京华编辑》工作服和几盒“特邀作家”的名片交给了胡生。胡生喜不自胜点头哈喓地收下了“宝贝”。陈编握着胡生的手说：“放心，有我不遗余力帮助圆梦，你离成功不远了！”说完就骑上车子，摇着铃铛飞快离去。
　　胡生入编之后，就把自已的灵魂彻底刷新了一遍，昼夜不分地拼命创作。在华编里就数他的作品产量最高，不断受到陈编的表扬。他的身心一下子变得像正在充气的气球，膨胀达到了极限。他穿着工作服，工作服后背那几个“京华编辑”的大楷红字非常醒目，装上作家名片见人就发，作自我宣传，赢得了许许多多的人们翘起大拇指给他称赞。他又借辆新摩托，在小石镇的大街小巷里穿梭，博得人们敬慕。又鸣着喇叭到镇政府大院，目的是让关副镇长开眼界，不巧领导们都去县里开会去了。他就一路风尘一路歌前往关月村急驰而去。
　　罗四正好用挖掘机挖池塘准备养大黑鳖，许多工人都在忙碌。罗四眼尖，老远看见胡生的行头改天换地了，急忙迎过来。胡生“嘎吱”一声下了车，赶紧掏一张名片塞到四叔手里，说：“叔，您又‘四海翻腾云水怒，五州震荡风雷激’哩？”
　　“侄子，叔再激也激不过你呀！”罗四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眨眼你就成了京华编辑部的作家了。平地一声雷，置身青云上，伟大呀！”
　　“叔，侄子这雕虫小技还值得叔夸呀？”
　　“叔不是夸你，想帮你。”
　　“帮我？你帮啥？”
　　“你心里成天做梦想的什么？我比你还清楚。叔帮你实现梦想行不行？”
　　“行行行！真能梦想成真我给叔磕三个响头！”
　　“谁要你头，一股子脑油气，你叫叔名扬后世才行！”
　　“小菜一碟，我别的不咋的，武整（方言：抖搜、张扬、宣传的意思）别人的事情是侄子的強项。”胡生给四叔敬颗烟，划火点上。罗四叼着烟坐到摩托后座上。一声喇叭响，二人消失在尘雾里。欲知端的，且往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