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就医

　　王凌雪第一眼就看见从林子里出来的二男一女，连如江走在最前面，手中抓着一个红色小包，心里明白那就是他给自己说过的雷劈木，但往后再一看，只见侄子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不由大吃一惊，着急地问道：“小栓你怎么了？”
　　连志云看一眼婶子，想说句什么，但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就再度软软地往后倒去，这一次徐子婵早有准备，她紧紧扶住这个高大的男人，喊道：“连如江，你过来扶一把。”
　　管玉楼也跑了过来，几人一起用力把小栓调整了一下身体朝向，王凌雪问道：“他怎么回事？如江，你快找人送他去医院吧。”连如江虽然也号称名医，但都是纸上谈兵，像这种病情就有点手足无措，看众人又都是女人，忙说道：“你们先把他摆平。他刚才被一块木头砸了一下，可能有点脑震荡。我这就找人送他去医院。”
　　管玉楼见识多些，她摸摸连志云口鼻，又翻了翻他的眼睛看看，说道：“倒没有很大问题，不像脑部出血，如江，咱们送他去医院吧。要不先把他扶到路虎上，那辆车宽敞。”
　　连如江掏出手机给刘磊打了过去，刘磊听说他侄子在清平镇受伤，马上说道：“你别着急，我安排人马上就过去。十分钟。”
　　刘磊书记的命令果然被执行得很迅速，十分钟不到，顾主任就带着一辆车、三个人跑了过来。他见了连如江还想寒暄几句，可连如江哪里顾得上和他废话，就让他带的人一起帮忙把连志云架上路虎车，徐子婵说道：“我带他去医院就行，当时情况我比较熟悉。你再安排几个人帮我架架抬抬就可以了。”她心里有点内疚，这个很憨厚的小伙子要是真出点事情就得不偿失了。
　　连如江犹自不太放心，他指指徐子婵的脚问道：“你的脚脖子没事了吧？”
　　徐子婵试着动动脚踝，竟丝毫没有异样，说道：“没事了！我们快走吧，去县医院。”
　　看几个人绝尘而去，顾世才凑过来递给连如江一个盒子：“连镇长，那天您走得匆忙，给你拿过来的新手机没来得及给您。您原来的手机也修好了，只是怕不方便一直没有开机。”连如江想起来自己用的是顾主任的手机，忙笑着说：“不好意思，顾主任，你看看我成了鸠占鹊巢了，你稍等我换一下手机卡，这个新手机多少钱？我拿给你。”边说边掏出手机同时给他介绍：“这个是我爱人，在聊城建筑局上班。这个是管总！”
　　“王科长您好！管总您好！我是清平镇政府办公室顾世才，是连镇长的下属。”顾主任毕恭毕敬，他和管玉楼见过面，只是当时刘磊和林镇长一直陪着这位大投资商，他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王凌雪却是第一次见面，但早就听说过她的大名。
　　连如江很满意他的周到，忙客气说：“今天周日，是不是打扰顾主任休息了？”
　　顾世才双手打躬，笑着说道：“镇长，您这么说折煞我了，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连如江也就打打官腔：“其实今天我和管总过来就是主要考虑她的投资项目落地问题，这附近属于哪个村的地方，拆迁起来有没有难度？”
　　“镇长！这儿是李庄的地带。领导制定了规划，下边村里肯定会支持的。咱们的乡镇干部都很听指挥！”顾世才表态道。
　　连如江斜瞟了妻子一眼，他担心已经接近中午她的身体是否能撑住，王凌雪从早晨就开始忙碌，现在也的确有点疲惫，她的脸颊出现了几丝潮红，连如江心中颤了一下，妻子的身体可是目前最重要的。他说道：“顾主任，我明后天就过来上班。中午我回赵家寨老家，今天就不和你多聊了。”
　　顾主任心里想的是去他家拜访一下，就说道：“镇长，管总这么大的投资商过来我们镇上应该接待的。刘书记一直强调要我们把投资商当上帝。咱们清平镇有野生的知了龟，现在到了收获季节，前几天管总来就没品尝到，您看我是不是弄一些给您送过去？”
　　提到知了龟，连如江一下子有了兴致，这种小生物他小时候没少逮，每到六、七月份，树林里就常见这种东西，逮来后放在盐水里腌上一两天或炸或炒，味道都极好。另外知了龟还有个“唐僧肉”的称呼，除了其营养价值之外更有深厚的文化韵味在其中。《西游记》中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原是释迦牟尼如来佛的二徒弟“金蝉子”(又称金蝉长老)转世，唐三藏由金蝉子转世为真灵东土大唐高僧，喻有“金蝉脱壳”之意，所以人们将脱壳变身的知了作为长生、再生的象征，因此，在《西游记》中也有了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的说法。现在妻子怀孕在身，要是吃了唐僧肉是不是就有了很好的预兆呢。想到这里，他连连点头：“老顾，你说得很好，就给我送过去一点吧，够一顿吃的就行。”
　　听连镇长答应让自己去他老家送知了龟，顾世才马上面露喜色，这说明连镇长已经接过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他重重地点点头，说道：“镇长，我一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连如江挥挥手：“不是什么大事，要没有就算了。对了，刚才送到医院去的那个人是我侄子，但也是管总的部下，你让去医院的人多尽尽心。”顾主任马上说：“连总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他和管总来过一次我们镇上。连总是个很有文化的人，出口成章。”
　　连如江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是自己教他背成语的后果，不禁哑然失笑。
　　管玉楼开车带连如江两口子回到赵家寨的时候，连妈妈已经活好了面，剁好了馅，除了韭菜鸡蛋木耳的，还专门弄了牛肉大葱，连如江马上想起自己早晨好像吃的东西很少，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王凌雪非要和婆婆一起包饺子，管玉楼则嘿嘿笑了几声，这位姐姐会吃但不会做，她跑出去一圈，不到十分钟时间，居然带着几个人扛了一个冰箱进来，连妈妈于是又和她推让一番，最后也只得作罢。
　　连如江终究不放心侄子的伤势，于是打电话给徐子婵问问情况，徐子婵也说不清楚轻重，只是说连志云意识还算清醒，做过了脑CT，结果还没出来，顾主任派来的人给联系了一个大夫，大夫说让他平躺在病床上轻易不要移动。还有点情况她没说，就是当她坐在连志云旁边时，他就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但只要徐子婵离开，连志云就一脸烦躁，面露痛苦之色。
　　在县医院连如江也有几个熟人，他急忙找了一个高中同学前去看看，同学办事很利索，不到十分钟就打回来电话说问题不大，就是中度脑震荡，脑子里扫描后没有积血，可能现在迷迷糊糊是因为当时惊吓过度引起来的，好好打针镇静剂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听得这种情况连如江放下心来。过不多时徐子婵也打回电话，意思和同学说的差不多，但是当连如江请她来赵家寨吃饺子，留别人照顾侄子的时候她却拒绝了。她说还是等连志云打过镇静剂睡一觉彻底醒过来和他一起走吧。听她这么说，连如江能感觉徐子婵果然是个很善良的女子，可是想想可怜的侄子，虽然心意自己明了，但绝对是没有什么机会的。
　　管玉楼看连如江走进门来，面上焦急的脸色已经和缓，就知道连志云没什么事情。王凌雪包水饺的手艺比婆婆要差一些，但她做得认真，就是慢了许多。她和婆婆正交流着孩子的事情，一眼看见连如江就问道：“小栓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事情。大夫说睡一觉就好。”连如江刚换上新手机，还不太会用，他边和妻子说话边用手拨弄手机。
　　“县医院医疗水平怎么样？不行就去市里查查。聊城才成立一所脑科医院，据说科里大夫都很好的。”王凌雪毕竟不太放心，她想起刚才小栓面色苍白就有点后怕。
　　“看看情况吧。”连如江忽然叹口气，他刚想说一句我刚才其实比他还危险，一把从天而降的弯刀差点给我来了一个对穿，想想大马士革刀的锋利，要真扎在自己身上，恐怕大家就要向自己遗体告别了。但看妻子和母亲都在，担心她们害怕，于是把刚才那件事强咽了回去。管玉楼则发现了连如江的欲言又止，她问道：“如江，你刚才拿的红布里那两块木棍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们进去就是找它呀？”刚才大家都是忙忙碌碌，管玉楼也不好意思问事情原委，现在听得小栓并无大恙，终于把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那是雷击树木后的枯木，古书上说能做药材，我也想给凌雪做个手串，就摘了下来。纯属凑巧遇到。”连如江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些话半真半假，他总不能故意骗管玉楼，那她将来知道了肯定会很失望。
　　“是不是很难遇到的东西？”管玉楼可不是轻易被忽悠过去的人。
　　“书上说并不常见。姐姐，你要玩珠子的话我也送你一串吧。”连如江反应极快，这主动示好比人家发现后自己尴尬要好得多。
　　“好！我兄弟事事想着姐姐，真不错。”管玉楼表扬道。她对于玉器算是个大内行，但对于这种雷劈木就知之不详了。连如江则暗暗叫苦，这些雷劈木他刚才粗略估算过，见面分一半，徐子婵肯定会拿走一根，自己的那根要是能出四五副手镯就很不错了，再加上自己留做药品的一些，僧多肉少，不好分呀。
　　顾世才送来了知了龟，还顺带着好几种熟食，连如江自然不好意思让人家转身就走，于是坐下来大家一起吃饭，顺便了解一下清平镇的一些情况：相较于一个月之前镇上领导各怀心思不同，现在随着刘磊爸爸手术后顺利在市财政局上班，以及原镇长的调离，再加上半个月内几乎天天都有投资商消息，刘书记已经稳稳控制住了清平镇的局势，可以用如日中天来形容，其他几名党委常委唯他马首是瞻。刘磊也在各种会议上表示，新上任的连镇长是他的好兄弟，现在市委兼任办公室副主任，让大家一定要全力支持连镇长工作。听他这般介绍，连如江心里舒坦很多，这个刘磊挺够意思的。
　　妻子在旁边，连如江并没有喝酒，顾主任见连如江一直对自己很尊重，只是称呼由开始的“主任”变成了“老顾”，便知道连如江收下了自己的投名状，于是赌咒发誓一定要在连镇长领导下，把工作上一个新的台阶，连如江不住点头。看他离开后，管玉楼皱皱眉头，说道：“政府官员怎么都如此奴颜婢膝，我是死活不肯进入你们所谓体制的，哪里像我现在这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由。”
　　连如江本来想说一句：“你的公司要没有张哥的背景恐怕也发展不到现在这种成色。”但看看管玉楼刚给搬过来的冰箱，强自咽下了这句话。王凌雪吃完饭就喊连如江到他们自己的房间来一趟，小声说了管玉楼求子的事情，连如江自然并无二话，尤其他看管玉楼面相并不是绝后的模样，但她阴气太重，宜女不宜男。现在荆暗夜的药书他早已经背得七七八八，马上提笔开了药方，王凌雪喜滋滋拿着去找管总了。
　　饭后不久，徐子婵就打过电话来说连志云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但医生嘱咐要休息一周，管总自然说没问题，只是对公司不算病假，让他这一周在清平镇好好落实一下度假村地域范畴，正好连如江也在镇上，早定下来可能要走审批手续，按照惯例要有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另外她给了小栓一个度假村工程总指挥的头衔，连志云同志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领导，激动地马上就从病床上跳了下来。
　　回聊城的时候连如江去了一趟东昌湖边的工会疗养院，依然没有见到范老，但从接待他的秘书模样的人脸上看到了惊喜之色，他知道自己的那些药起到了作用。他准备下周六请秦汝阳带古镜来给范老试试，于是嘱咐秘书一定要让范永强找一下自己，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既让别人发现不了古镜，又可以使用它，自然就是利用这种雷劈木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