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当空夜谈

　　正在这时，腾正的手机里面传来“叮咚”的声音。
　　他连忙掏出手机，他知道给他信息的人是谁，因为他的手机里面除了冷清露一家三人外，就再没有别人，而他的微信好友却只有冷清露一人。
　　“正哥哥，我已经到学校了，刚洗漱完成，等下上自习课，你呢？”后面还拖着一窜长长的笑脸。
　　“吃饭！”腾正手指轻点，一下子发了过去。
　　“那你多吃点，长壮实点，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我。”
　　“不打扰你了，我知道你喜欢安静。”
　　腾正的信息刚刚发过去，冷清露一下子回了两条信息过来，紧跟着后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面是一间教室，教室里面有三五个学生在安静地看书。
　　冷新宇吃完饭便站了起来，往房间里面走去。
　　冷清凝坐在桌子上面没动，她的眼睛盯着腾正看。她看到腾正慢条丝理地夹着桌子上面的菜，直到把桌子上面的菜全部吃完，才松开手中的筷子；整个期间，他没有对冷清凝的注视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够不够，要不要我再去帮你炒一点？”冷清凝歪着头，脸上难得出现笑容。
　　“够了，我只是怕浪费才把它吃完。”腾正说完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我来。”冷清凝说完抢过腾正手中的碗筷，“你知道吗？我们这个地方的男人从来不做这种事情，他们认为这种事情生来就该由女人来做。”
　　“我不是海南人。”腾正回答道，说完便往吊床上面走去。
　　冷清凝抬起头来看着他，她发觉自己不管怎么认真去看，都看不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她仿佛感觉到，在他的身边，似有无尽的旋涡在不停旋转，自己的目光会被这种旋涡吸收。
　　他站在这片旋涡中，像似在吸收着这个世间的无尽孤寂。
　　“清露说他是个风趣、聪明的男人，可是这一点也不像啊！反倒像是个需要人去关心的可怜人。”冷清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会有这个想法，她此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反而被腾正如迷一样的过往所吸引。
　　确实也是，在海南这片土地上，对腾正来说充满着无尽神秘，可是相对于冷清凝来说，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神秘的男人。他的过往、身世、学识、经历、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神秘，冷清露和冷新宇两人对腾正的神秘表示理解；可是对于冷清凝来说，这种神秘让她感到好奇，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对他的不信任，她想要去一探究竟。
　　她看到腾正一个人斜躺在吊床上面，作为一个女人，一时间竟让她无法开口。
　　她从冷清露的口中知道，腾正每天晚上都会这样，对着天空的星月出神。她收拾好碗筷，在院子里面找个地方坐下来，拿出手机，浏览着自己喜欢的内容，不时打量腾正一眼。她看到腾正总是那样斜躺着，动作没有一丝改变，此时的他像是已经魂游天外。
　　冷新宇一直在房中没有出来，晚上如果没有打奖，一般的情况下他都不出门，而是在房间内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三国演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清凝站了起来，轻轻地往腾正斜躺的方向走去。
　　腾正此时已经被天上的星月完全吸引，也许是他的错觉，他突然感觉到天上的星空像是要活过来一样，变得异常璀璨；特别是西北方向的北斗七星，形状跟着大变，变得最快的是勺柄方向，刚才的时候它还是指向西北方向，眨眼间便到了正北方，跟着又到了东方……。
　　腾正知道，在古代，人类还没有计时器时，人们会利用太阳的位置走向来判断时间，会利用星月的形状和所在方位来判断季节。虽然跟据星月日所判断的时间差别会比较大，可是那时候的人类又启会去计较这些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最平常的作息法则。腾正清楚地记得，母亲那个时候的时间观念就只有这些，跟据山上树木的发芽、开花、去种植庄稼。
　　他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了，北斗七星勺柄的指向和季节息息相关，而且会跟着时间的走向产生微不可察的变化。刚才勺柄指向西北方向，正符合现在十月的季节，而现在的勺柄在沿着顺时间的方向快速转动，那就是说时间在飞速发生变化。
　　“星空有什么？”
　　“未来！！！”
　　和冷清露的谈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想到这里，腾正的脑海突然被满天的星斗所淹没。
　　“正哥哥、正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耳旁突然传来一个担忧的声音。
　　“清露，你怎么在这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腾正看着冷清凝，脸上带着疑惑。
　　“我是姐姐、冷清凝。”冷清凝纠正道，她的眼睛仍然盯着腾正的眼睛不放。因为直到现在，腾正的眼睛依然闪着烁烁光华，仿如天上的星星，明亮透澈。
　　“你是冷清凝？”腾正一边说一边揉揉眼睛，刚才他看到天空星星变幻的时候，时间在他的脑海如万马奔腾，滚滚而去。此时冷清凝穿着冷清露的衣服，如果再过三年、或者五年，也许十年，冷清露也会是冷清凝现在的样子，一下子的时间差让他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冷清凝就是冷清露。
　　“你刚才怎么了？”冷清凝又问。
　　“没什么。”腾正依然有些恍惚。
　　“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腾正又问。
　　“烦，睡不着。”冷清凝道。
　　“烦什么，你又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烦明天的事情你觉得值吗？”腾正随口道。
　　“可是我知道我的明天是什么。很多时候，我躺在床上，不敢去睡，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睡着了，只要一醒来，便是明天。我害怕明天，所以我不敢睡觉，因为只有这样，黑夜才会变得特别漫长。”冷清凝说得很轻，腾正知道，那是因为她对生活已经麻木了的缘故。
　　“你又怎么知道明天的事，如果你真的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么你就已经领先别人一步；如果那样，展现在你面前的便有无限个可能。”腾正向往地道，他对自己的明天有点模糊。他在想，如果自己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么自己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没有明天，那么你有过去么？”冷清凝盯着腾正道。
　　“过去！！！”听到这里腾正站了起来。过去如一把刀，总是在他最孤寂的时候，轻剐着他的灵魂；如果不是他的心底还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孩不时地“咯咯”的笑，他的心早已经被孤寂和痛楚所吞噬。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后悔去爱过，因为只有经历过那种刻骨的爱与痛之后，才能让他如此安然地去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我没有过去，也不会去想将来，现在的我就感觉到很充实，很幸福！”腾正的声音异常平静。
　　“你很喜欢彩票吗？”冷清凝又问。
　　腾正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代表赌博的任何东西。因为赌博太短暂，容易让一个人的心在那种短暂的高低起落中迷失，腾正在心里道。
　　“每次清露和我聊天的时候，她总是不停地提到你，说你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还说你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那种魅力可以让一个人产生亲近和信任。每当她烦躁不安的时候，她说第一个会想到你，因为只有同你在一起时，她的心才会感到安宁。”冷清凝又道。
　　“因为她把我当哥哥。”腾正回答道。
　　“如果是我，你也会认为我也只是把你当作哥哥看待吗？”冷清凝的语气突然发生了变化。
　　“希望也是，因为你不明白我，当你完全明白的时候，你再问这样的问题也不迟。”腾正和着冷清凝的语气道。
　　“问了又能怎样，我的明天已定，还能奢求什么？如果我不在了，你能给清露她想要的幸福么？”冷清凝理了一下鬓角被晚风吹得散乱的长发，眼神变得空蒙，一如这漫漫长夜。当她从冷清露口中知道腾正对数字排列有种异于常人的天赋时，她便感觉到，自己一家已经和他有了某些联系。
　　“不知道，不过我会努力。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人力无可挽回，哪怕你知道整个事情的发展趋势也不行；而现在的我连自己的幸福都不能保证，又拿什么去保证让别人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腾正看着冷清凝。虽然他知道面前的女子和将来的冷清露不会相差太多，但她们两个因为生活环境不同，心性已经在往不同的方向去发展了。
　　“我只能选择相信你！”冷清凝说完往房间里面走去。曾经，她一直认为爷爷年龄大了，如果自己坚持不了，留下妹妹一个人，她走的一定会是和自己一样的路；如果这个家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宁可让这条路的起点变成终点。
　　现在她知道院子中的男人一定会替自己照顾妹妹，而且会比自己照顾得更好，不安的心突然变得特别平静。
　　“对了，如果可以，你最好别再去碰彩票这个东西，哪怕你能够预测所有彩票的数字走向又能怎样，结果只会让你的心更痛，痛到你……想以无数次的死亡来赎罪！！！”冷清凝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如怨魂在厉嚎，让他胆颤心惊。
　　“为什么？”腾正抬起头来，她知道冷清凝的话一定有其原因。
　　听到腾正的话，冷清凝停下脚步，她转过头来，美丽的眼睛如刀锋一样锐利：“因为你所知道的东西，牵扯到太大的利益。现在我们这个岛上的网络外围投注，有九成都被一家叫作‘聚赌网络开发者联盟’的地下网络博彩公司所垄断，他们的博彩平台覆盖整个世界。听说他们一年的收入，远超世界任何一家超大型企业。”
　　听到这里，腾正的目光突然变得可怕，内心却如星空一样清明。今天送冷清露去学校回来的途中，冷富贵说要见他，难道为的就是这个吗？
　　“你是不是在替这家公司做事？”腾正问。
　　“我还不够格，整个海南只有一人属于这家公司，他同时也是‘聚赌网络开发者联盟’在海南地区的代理者，也是管理者；其他人都只是为他打工，包括我也是。”冷清凝道。
　　听到这里，腾正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冷清凝的身上。
　　她的肌肤在月光下闪发着莹白的光润，冷清露的发白校服不但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反而透着致命诱惑。她的五官在此时更显精美绝伦，几可与星月争辉；发丝乌黑透亮，在晚风的吹拂下迎风而起，一如黑夜中的妖艳精灵，美得不可方物。
　　冷清凝像是体会到了腾正目光中的含义，她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羞涩，反而变得无比坦然。她迎着腾正的目光，望向他漆黑的眸子，四目相交，静寂无声，一如这茫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