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直到车子缓缓驰离别墅，冷富贵等人也没有出来看一眼；倒是街上的人对着远去的车尾指指点点，更人却在谈论腾正和洪文刚两人的身份。
　　腾正坐在后排座上，他的双眼微闭，意识如潮水一样散开，安静得就如一座静立的佛像，令坐在他身边的冷清露都略显不安。
　　“文刚，等下我会打电话给老板，说今晚不回去了。你呢，是陪我在这里，还是回去？”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冷清凝突然道。
　　正在这时，洪文刚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从口袋里面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道：“老板的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两秒钟都不到，又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整个电话之中他连一句话都没说。
　　“我送你们到家我就回去，老板那边有事。”洪文刚道。
　　“是吗！”听到这里冷清凝的脸变得极其安静，一会儿后她的眉头微微绷紧，一丝不安从她的心底升起。
　　洪文刚没有下车，当腾正三人下车后，他掉转车头便扬长而去。冷清凝看着车尾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心中的不安更甚。
　　腾正往院子里面走去，冷清露跟在腾正后面走了几步，看到自己的姐姐还是站在马路边上，光洁的额头已经皱出丝丝细纹，不禁又停了下来。
　　“姐，你怎么了，现在事情办完了，你应该开心才是啊！”冷清露看着冷清凝关心地道。
　　听到冷清露关切的声音，冷清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她走到冷清露身边，一把抱着她，把她的头按倒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滴滴眼泪从她的眼睫毛下无声溢出。
　　腾正看到她们两个，无奈地叹了口气。
　　吃过饭，冷清露开始换衣服，然后收拾东西，整个过程显得异常平静；腾正甚至能从这种平静下面感觉到沉重的压抑，以前因团聚而带来的幸福并没有在她们的脸上出现。
　　冷新宇吃过饭打了声招呼便往外面走去，留下他们三人在院子里面。
　　她们一家人本就难得相聚一次，因为冷清凝回家的次数太少了，这次冷清凝回家，她们已经把欠条拿了回来，可是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都没有让她们感到快乐。
　　突然出现的冷清凝男朋让冷新宇感到不安，他对冷清凝的担心本就多过冷清露，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因为他的担心而有些改变，会发生的事情还是在她们的身上出现。
　　冷清露收拾好东西，来到院子中间，腾正看到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拿过她手中的包，放在自己背上。
　　“正哥哥！”冷清露看着腾正，想说什么可始终没有说出口。
　　“走吧，我送你。”腾正看着冷清露，冷清露则盯着大门，冷清凝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在大门口出现。
　　“姐姐她，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冷清露看着腾正道。
　　“也许吧！”腾正扯了一下冷清露的衣角，“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也许现在的她需要静一静。”
　　在腾正的催促下，冷清露依依走出院子，往镇汽车站走去。
　　汽车站内，冷清露接过腾正递过来的包，她的眼睛盯着腾正一直都没有移开。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腾正看着冷清露道。
　　“你对姐姐有意见，是不是？”冷清露一直没有把自己的视线从腾正的脸上移开过。
　　“我们才见过两次面，我又怎么可能对她有意见！更何况我同她又不会有什么交织。”腾正道。
　　“你骗我，我看得出来，在富贵叔家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除了我，你谁都不顾。”冷清露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姐姐在外面做了什么，但我相信她，我相信她的心一定还保存着以前的那份善良和纯真，所以我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像对我一样去对她，好吗？”冷清露盯着腾正，眼中带着请求。
　　腾正没有说话，他自问做不到冷清露说的这一点，因为冷清凝不是冷清露，他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还有就是他更不想去骗冷清露。
　　“正哥哥，你看着我，答应我，好吗？”冷清露抓住腾正的手央求道。
　　“好的，我答应你。”腾正看到冷清露伤心的样子，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谢谢你，正哥哥。”冷清露缓缓道，“她是我姐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她，如果你对她好，她一定会对你更好！”
　　冷清露说完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时间，最后才放下腾正的手，往候车室的方向走去。此时她买的车次已经在剪票了。
　　腾正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剪票窗口，才转过身来，往车站外面走去。
　　他刚刚走出车站，一辆小车从一个巷子里面冲出，在腾正的面前停了下来；紧跟着车门打开，四个混混模样的人从车子上面依次走下。
　　腾正没有动，他知道，在这种大白天，对方肯定不敢乱来，这里是中国，他们知道当街打架是什么后果，没有谁敢去尝试中国法律的威严。
　　“冷哥说想要见你。”带头的男子眼神凶戾。
　　“可是我现在不想见他。”腾正脚步一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冷哥说你想要的东西他都能给你。”那人在后面大声道。
　　“你回去同冷富贵说，他们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腾正头也没有回，大踏步往前面走去。
　　回到家里，腾正发现冷新宇还没有回来，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原本幸福的家庭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也许就像某位大哲学家说的一样，上天是公平的，得到什么，便会失去什么。
　　腾正穿过院子，往房间里面走去，冷清凝一直没有出来，腾正不知道她是否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可是腾正也相信，冷清凝对别人他不知道，但是对这个家她一定还保存着她以往的那份善良和纯真。
　　进出冷清露那个房间的门虚掩着，腾正推了一下，门缓缓打开，看到冷清凝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白晰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发丝也许是因眼泪的原因粘在一起，有些沾在脸上，有些被吸进嘴中；她的鞋子也没有脱，床沿上面有几处地方粘了一些泥沙。
　　虽然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零乱，可是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更增添了几许让人怜爱的凄美。
　　腾正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面走去，腾正不想去打扰她，也许她确实需要休息。
　　“你回来了，清露她去学校了吗？”身后突然传来冷清凝略显嘶哑的声音。
　　“我看着她剪完票才出车站。”腾正回答道。
　　“你觉得清露她怎么样！”冷清凝突然问。
　　“她很好，可爱、温柔、懂事，而且很善良；最重要的是她很会体贴人，总之她集所有女人的优点于一身。”腾正没有回头去看她，也没有吝啬对冷清露的赞美。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冷清凝说完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喜欢她吗？”见到腾正没有说话，她又接着问。
　　“她叫我哥哥，而我也只把她当妹妹看待。”腾正平静道。
　　“你说的是现在，我说的是以后。你也许可以做到一直保持现在的这种关系，可是她呢，你能保证她也做得到么？”冷清凝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也正因为这种嘶哑，让她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魔力。
　　“她还太小，你现在不必要去担心，就算有这事，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几年时间，可以让恩爱夫妻变成陌路，也可以让一个纯真少女变成社会女人，这些谁又能想象得到。”腾正淡淡道。
　　听到腾正如此说，房间里面有了短暂的沉默。
　　“不早了，冷伯父应该快要回家了，我等下去做饭。你应该把自己收拾一下，别让他老人家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腾正说完往外面走去。
　　吃饭的时候，冷清凝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此时的她已经梳洗过了，身上穿着冷清露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同样是校服，穿在冷清凝身上有了另一种味道。
　　“清凝，你以后别出去打工，回到家里做点事情算了，好不好？”三人正在吃饭，冷新宇突然对着冷清凝道。
　　听到冷新宇这样说，冷清凝正在夹菜的手一下子僵在空中。
　　“爷爷，这怎么可能？在永兴，我们还有什么可做的，难道叫我去种槟榔树！我们家从你这一代开始，就没有谁去种过地。”冷清凝道。
　　“就算去种槟榔树也好过你这样在外面……”冷新宇盯着冷清凝，可后面的话他始终没有说下去。
　　冷清凝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的爷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前爷爷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自己，难道……”想到这里，冷清凝的面容一下子变了。
　　“冷伯父，你别这样，她还年轻，年轻人喜欢外面的世界，这很正常，如果她想通了就会明白的。”腾正劝道。
　　“正因为她年轻，很多事情她还考虑不周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去碰的，碰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冷新宇说完盯着冷清凝，他的双眼像似带着莫名的力量，仿佛可以看穿这个世界。
　　冷清凝感觉自己的一切快要被冷新宇看透，白皙的脸上刹那间泌出汗珠。
　　“冷伯父，你放心吧，我保证清凝不会有事，您相信我好吗？”看到这里，腾正连忙把手中的筷子放下，伸手握住冷新宇握着筷子的手。
　　看到腾正握住自己的手，冷新宇把望向冷清凝的目光收了回来，叹了口气道：“伯父我虽然老了，但我的心不瞎，她在外面做了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肯定惹了麻烦，而且看来麻烦还不小；而你的性情，我也是理解一些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放心让你住在这里。”
　　腾正低着头没有说话。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是一种避世的安宁，也许是一份平淡的幸福，也许……
　　“冷伯伯，我……”腾正想要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老人的脸上露出沧桑的笑容。
　　腾正盯着冷新宇，他不明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什么，冷新宇又怎么说他知道。
　　“有时候，人在棋中，棋在局中，只有旁观者最清楚。”冷新宇看着腾正，平静地道，“所以不管你有什么决定，这里都会是你的家，她们两姐妹会是你永远的亲人。”
　　冷新宇说完盯着冷清凝不放……
　　“我们会的。”冷清凝看到冷新宇一直这样盯着自己，连忙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