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转危为安

　　连如江从包里掏出两盒烟递给小梁司机，只是普通的硬中华，武毅给他的熊猫烟连如江可并不是逢人就送，但小梁看到这两包烟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谢谢连主任。我还没怎么抽过这么好的烟呢。”连如江笑笑说道：“这也是朋友给的，我不吸烟所以放着也是浪费。你抽完再给我要，我还多少有点存货。”
　　小梁笑嘻嘻地开车门出来，随手撕开一包抽出两颗，递给连如江一颗，劝道：“连主任，您也来一颗吧。”边递烟边顺手打开打火机，啪的一声响，配合得极为默契。连如江的确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想将来要到清平镇工作，能多少了解一点情况也不错，便顺手接过香烟，凑到打火机上点着，轻吸一口，一团薄雾从口中嘘出。小梁自己也点上一颗，深吸一口，两眼微闭一种陶醉状，过了许久才将那团烟雾吐在空中，看他吐烟的姿势就是一个标准烟民。他吁了一口气：“真香呀！果不其然这就是咱们国家最好的香烟！”
　　“这可算不上最好的。”连如江又轻酌一口，依旧没有觉出这烟好在哪儿，它哪里香了？只是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话梅味道。他继续说道：“我曾经有朋友给过我几条熊猫特供，黄色的那种，虽然我不会吸烟，但那种香烟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醇香感，比这种硬中华要好多了。”
　　“您说的是中央特供烟吧？”小梁双眼瞪得提溜圆，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那种烟您居然能有几条？我前几年在部队里给师长做警卫员，他曾经得到过一盒，见他抽了整整一年，甚至有时候吸了两口再放起来。我见他平常做什么事情也大方得不得了，就是那盒烟舍不得给别人抽。”小梁说到这里有点害羞得笑了：“连主任，要是可能的话您能不能卖给我两盒？我想给我们师长上上供，当年我复员他没少给帮了忙。”
　　连如江有点后悔自己从南京回来没带点，不然现在就可以给小梁，他说道：“行！不过你要等几天，那烟我没随身带，最近我在南京学习，朋友给我了就顺手放在了宿舍没带回来。估计一个月左右吧我就回来，到时候你找我就行。”他不由地想起上次从他那儿敲诈这种烟的凌红岩，也不知道这家伙出院了没有，他老想着把碎尸案的凶手缉拿归案，估计在医院里躺不住，只是鸡鸣寺附近真的有可能是杀人场所吗？他摇摇头，决定回南京后陪着凌红岩去现场看看，他可是认识寺内一名老尼，上学时二人就曾经是忘年交。
　　小梁多少有点失望，但仍是很有礼貌地笑着说：“谢谢连主任！”他心里想的却是一个月后我能不能再见到你还很难说呢，这些国家干部太过于狡猾，明显是推脱，但让你丝毫感觉不到推脱，这种事情他遇见的多了也自然没放在心上。忽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刘磊书记吸引了，明显刘书记有点失态，他的手紧握着一株细树在使劲摇晃，说话声音也有点大，尽管只是背影朝向他们，但仍有一些话传了过来，他好像说的是“真的吗？谢谢”之类，但他好像怕对方听不清楚一样，声音大得有点吓人。连如江看小梁目光有异，不由转身望去，正好刘磊也转身往这边看过来，似乎刘大书记竟然流泪了，拿着电话的手也哆里哆嗦。连如江急忙跑过去，刘磊放下电话，喜极而泣：“如江，我爸爸没事！他只是异位脾种植。哈哈，太好了。”
　　连如江对于这种医学术语丝毫不懂什么含义，他就知道不是肝癌，那就没什么大事了，脸上不禁配合刘磊的笑声也激动起来，他重重打了刘书记一拳，笑道：“刘叔叔吉人天相，这下子你就放心了吧。”
　　刘磊擦一把眼角处的泪水，忽然给连如江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如江！能有你做朋友我真幸运。”连如江侧身闪避，一把拉起他低声说道：“旁边有人呢。也不怕人家笑话。”刘磊纵声大笑：“如江，只要老爷子没事我有什么怕的。”他冲着小梁招手：“小梁你过来！”
　　小梁司机刚才就看到自己镇书记一会哭一会儿笑，心中惊异不定，要知道他出
　　来陪刘书记办事，镇上朱镇长曾经有过交代，发生的事情一定要及时汇报给他。虽然朱镇长只是二把手，但镇上事务大大小小都要经过他批准，根深蒂固的势力远非刘磊这个刚来的书记所能抗衡的。要说起来小梁并不想投靠朱镇长，但没办法，从他的提拔重用到工资薪金，无一不经过朱镇长，昨晚上连如江和刘磊路上关于投资商的事情就已经被他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朱镇长。朱镇长听说有这么大的蛋糕，不禁也动了想法，今天他也要过来连如江家里吊唁，借此交他这个朋友，以利于将来算业绩的时候分果果，自然刘磊父亲得病的事情他也汇报了，只是刘磊并不傻，一直有意无意回避病情，从不当着他的面打电话，因此朱镇长只知道刘磊父亲身体不好，并不知道详情。
　　小梁三步两步跑到刘磊跟前：“书记，有事吗？”刘磊从钱包里掏出一打钱根本没数就递过去：“你去买一箱五粮液，再拿上一条软中华。今天中午我有客人要招待。开车去，然后过来接我俩，速度要快！”“好！”
　　小梁原本想说不拿书记的钱，但想想自己身上瘪瘪的钱包，便决定不再拒绝，接过钱转身跑了。刘磊这才笑嘻嘻地说道：“如江，我这才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主任的爱人焦大夫果不其然就是中华第一刀，他只看一眼就问我爸爸是不是做过脾脏摘除手术，开始拿着片子去的人并不清楚，就让我接的电话。我爸爸五年前曾经出过一次车祸，脾脏受损就摘除掉了。他原来一直有肝炎的毛病，焦大夫给我说这是异位脾种植，是指患者脾破裂或脾切除术后出现的自体脾组织异位种植。大多发生腹腔，国内这种病例很稀缺，这种病虽然也需要动手术，但和癌症有着本质区别，而且省立医院的大夫就有这种技术手段。打开腹腔能发现有一肿块完全嵌入肝脏左叶，他给联系了齐鲁医院向大夫，让我爸爸今天就转院找向大夫，说顺利的话下周就能出院。如江，你说这是不是大喜事。”
　　连如江自然为刘磊感到高兴，这种大喜大悲的转换实在是太快了，他拍了一下刘书记的肩膀：“磊哥，你也不能太过于大意，这毕竟也是一个开肠破肚的大手术。要不你现在就去齐鲁医院联系一下向大夫，我家里的事情好多人帮忙，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你还是别……”
　　刘磊说道：“如江，咱俩就别说客气话了。我现在就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给组织汇报病情，只要一公开马上很多孝子贤孙比我都孝顺，这种人前段时间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担心我老爷子是肝癌，那样就没有投资价值了。现在知道这病只是动一个手术，你看着点吧，中午他的病床前就会挤满人，你知道咱们市的财神爷多少人想巴结吗？”他又禁不住叹口气，叹息道：“原来有句老话叫做县长太太死了满街白，县长死了没人抬，这个社会太过于现实了。”连如江也很配合得点点头，同时哎了一声。
　　刘局长接到儿子打过来的电话也是神情一振，他问道：“小磊，你能确定吗？”
　　“爸，我要没把握能给您打这个电话吗?前几天家里人都瞒着你也瞒不住，就担心你知道自己不治之症会崩溃，现在没这个担心了。焦大夫拿到你的片子看了看，就断定你这是脾脏手术后的并发症，而且说你上次脾脏手术应该距离现在四年左右，我算了算正好四年七个月。另外他对我说这不是大手术，在济南就能完美手术，给你推荐了他的师弟向大夫，下午你就办理转院去齐鲁医院。爸，这次你知道如江给帮了大忙，王书记那里以后你可要站稳立场呀。”刘磊当着连如江就很直白地告诉父亲。
　　刘局长哈哈大笑：“小磊，你啥也别说了。昨天你不是说在连如江家里丧事上做管家吗？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很快财政局就会来人到我这里，那几个副局长只要一接到我生病的信息不到十二点就都能来。我这边有他们呢！”
　　“焦大夫说您这种病在国内一共没有几例，虽然手术难度不大，但对于医学研究价值很高，他让向大夫主动和您联系，你在省立医院里也别宣扬，不然那几个专家不会让你走的。”刘磊想起焦大夫的嘱托小心翼翼地嘱咐道。
　　“儿子，你这次办事我很放心。”刘局长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泪水流了下来。“尤其你认识了连如江这个朋友我很欣慰。这样吧，等我出院了你一定请他到咱家吃个饭。我老头子等于欠了他一条命呀，另外咱们家欠了他一个很大的前程。要不是他及时发现这个病情，我估计我的这个局长也快当到头了。”
　　刘磊很赞同父亲的意见，他见惯了官场内部的尔虞我诈，自知虽然极力瞒着消息，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人早就盯准父亲的位子。传说中吴其勇将到财政局担任常务副局长的事情绝非空穴来风，要知道父亲在本土帮中位置很重，龚书记和熊市长联手可以利用这次事件彻底让他们土崩瓦解。一个市最重要的位置是公安，其次就是财政，现在市政法委书记是熊市长的人，本土帮之所以能抗衡那两大派力量也就是因为财权抓在了自己手里而已。刘局长要真是确诊肝癌，估计就不得不让位了。那样的话，刘磊的镇委书记都会摇摇欲坠，更别说其他事情，这一下连如江等于是出手重重扶了他们一把。不自觉间王云贵在常委会里的实力也得到了加强，隐隐然已经成为一种新生力量，和熊市长分庭抗拒的力量，再加上原本属于他这一个团队的龚书记、杨副书记和文政委，那就能占据了压倒优势。
　　爷俩在电话又聊了几句，就看到小梁的车开了过来，三人一起开车往赵家寨而去。
　　路上，看刘磊一扫前几日脸上阴翳密布的情况，小梁不由问道：“刘书记，今天怎么看你容光焕发的呢，难道有什么喜庆的事吗？”刘磊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哪里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我老爷子今天打电话，身体不太好，要做个小手术。我愁得不得了。”小梁大吃一惊，前几日刘磊一直刻意隐瞒刘局长住院的消息，怎么现在看他如释重负一般。他很配合得说道：“啊？刘局长病情严重吗？刘书记，需不需要人帮忙？我可是很擅长陪护病人的。”
　　“没事！”刘磊表情古怪。“估计有不少人会帮忙，并不比我这个儿子表现差，这几天我还是重点帮连主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吧。这可是咱们县领导亲自安排的大事。”小梁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今天赵家寨的气氛很轻松，灵棚里只有寥寥几人在值守，连大伯和连爸爸去到田野里迁坟。连奶奶是十几年前故去的，当时正处在改革开放前期，文化大革命余荫尚在，也就没葬在祖陵位置，随意找了一个角落临时下葬，当时就准备等连爷爷故去后一起合葬，现在既然定了老人的灵穴，也就安排了几个本族少年很早就去收敛了连奶奶的棺木。这种迁坟并非大事，但连氏兄弟仍到母亲坟前痛哭流涕一番，然后按照乡间风俗在连爷爷的墓侧安排了连奶奶的位置。
　　连如江到家时听母亲说父亲去了地里，忙也想去给奶奶坟前磕头，但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济南赶过来的大队人马，当先一人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全厅张处长，后边才是魏主任、张部长等人。张部长旁边是横眉立目的管总，她今天可是很不痛快，打连如江电话四五次都不接电话，有点太不给面子了。队伍最后却是昨天已经来过一次的秦汝阳夫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