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指点迷津

　　胡同里走过来一个人，明显是认识连如江的，看到他愣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打招呼，但终于还是很友好地举举手：“连主任，您好。”连如江对这个人印象不深，但也知道是王凌雪家的邻居，忙举致意，他对人一向都是客客气气。那人并没有打扰他俩，急匆匆地走了。这稍一耽搁，连如江已经有了应急之策：“磊哥，你别担心，我有主意了。”
　　刘磊惊喜地看着连如江，灯光下似乎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看来刚才的哭的确动了感情：“如江，你快说。如果我爸爸这次安然度过，我一定让他好好的重新站队。”刘局长原来尽管眼光极好，但对王云贵也有点嫉妒，总觉他运气太好，见了面大家都哼哼哈哈不阴不阳的，反而疏远了彼此的关系，现在遇到这等事情，知道要找人帮忙，却无论如何拉不下那张老脸，幸亏他有一个好儿子。
　　“明天你安排人拿着片子去北京，找今天下午你看到的武义程主任的爱人，他是全国外科手术第一把刀，我给你联系好。是不是肝癌他一眼即知，也别相信那些省立医院大夫的会诊。退一万步讲，即使真是肝癌，他也会给你马上安排手术，我不敢说妙手回春，但他要做不好恐怕咱们国家没有人能治得了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医僧荆暗夜大师，只是这位大师现在不知道云游到了哪儿，上次说要办一件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破坏他老人家拯救世界的行程吧。
　　“好！”刘磊喜出望外，“我现在可以安排人连夜从济南赶过去，明天一早就去可以吗？”
　　“没问题。只是这个时间打扰程姐总不太好，你先安排人去北京，我明早就和她联系。磊哥，你放心，刘局长福大命大，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波澜，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相信我！”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离他们不远处的路灯灯泡居然莫名其妙地碎了，连如江后背顿生寒意：不好，自己好像犯了忌讳，晚上不能给人说命相之类事情的，这是上天示警，自己要小心为妙。想到此处再不肯多发一言，只是催促刘磊快走，刘磊又抱了抱连如江的肩膀，才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王云贵一家人都没睡，大家在中厅里看着电视等着连如江，只是面色各异，王书记今天脸色红润很是兴奋，一口一口的酌着茶水。今天下午成功地和费部长、林省长都建立了联系，想起来就有些喜不自胜，那个殷部长听说他是连如江的岳父后更是紧握他的手说：“我和如江认识四五年了，觉得他进步极大，看来是王书记调教有方呀。”所有人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有羡慕自然也有嫉妒，但这一切都让王书记感到兴奋。晚餐进行得极为简单，因为殷部长和武主任要去机场，坐飞机回北京，所以大家只是简单吃了点便饭，最后众人登车离去时武义程又当着许多人向王云贵请教，问聊城市哪家铁公鸡最为正宗，上次连如江带去武家的特别好吃，就连久不动荤腥的武老都尝了几口，对它的味道赞声不绝。这哪里是问买东西的地点，分明展示连如江和武家的关系，想到这儿王云贵脸上就觉得光彩十足。刘阿姨自然是夫唱妇随，她现在在单位也成了领导干部，虽然相对于丈夫差了许多，但这是自己以前根本没想到的。刘阿姨变得处处对家庭极力维护，如果有人说一句王云贵如何如何，她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理论一番，不再像从前那样哈哈一笑就放过对方。家里唯一有点不高兴的就是王凌雪了，她蜷缩在沙发的一头，盖着一款羽绒薄被，这是去北京时武义程送给她的，轻便而且温暖，轻若无物，她的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有几分恼怒，也有几分渴盼，她都不知道面对连如江应该怎样一种神态。要按照她很早之前的脾气，一定要连如江仔细解释清楚和肖木燕的关系，但现在她又担心若是真的像外边传言那般，自己如何处理？一脚把连如江扫地出门？还是委曲求全，默认他的胡作非为？好像无论做出哪种选择都不能让她忍受，第一次，她对自己的丈夫有了隐隐恨意。
　　刘阿姨也发觉了女儿的没精打采，以为今天赵家寨的长途跋涉让她过于劳累，就搬个凳子坐在王凌雪旁边，用手轻捋她的头发，说道：“小雪呀，你的长头发也该剪剪了，过几个月生宝宝的时候要短头发才精神也方便。”王凌雪也不由低头看自己的长发，这可是连如江的最爱，他每每喜欢抱着自己把脸探进长发里边吻自己的耳垂，逗得自己呵呵笑个不停，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也这样亲过别的女人，想到这里她狠狠地说：“我明天就去剪掉，以后只留短发。”
　　“还是长发好看。”说话的是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王云贵，王书记已经很久没参与到家庭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了，“我记得我和你妈刚认识，是在生产队挖掘河堤，当时她穿一件带着红梅花的白色衬衣，脖子里上是一块毛巾，长头发在肩上飘来飘去，就像一个仙女一样，我当时就想这辈子如果能和这个仙女过，给我什么也不换。你看看我最终美梦成真了吧。”
　　王凌雪没想到近来习惯于做领导，变得很刻板的爸爸，居然还记得这么美好的爱情故事，不由也兴奋起来，她把脸和刘阿姨的凑在一起：“爸爸，我是不是特别像年轻时候的妈妈呀，没想到你和妈妈还有那么浪漫的过去呢，连如江也说喜欢我留长发的样子。”说到连如江的时候她却不由想起肖木燕，心中又马上有些不舒服。
　　几人正说着话，连如江推门走了进来，他有家里的钥匙。刘阿姨一见女婿进门，马上站起来关切地问：“如江，你回来了？晚上在老家忙活的是不是没有吃饭呀？我给你熬了小米粥，快坐下我去给你盛一碗。你爸爸的茶也是刚泡上，你自己倒一杯喝吧。”
　　刘阿姨现在对这个女婿越来越满意，完全没有了二人开始恋爱那个阶段以准女婿为敌的情绪，现在在单位总是动不动就夸奖小女儿慧眼识珠，当时连如江只是一家普通国企中的小小技术员，王凌雪就能相中，现在整个市委谁不知道连如江将来肯定会青云直上呢。
　　连如江见岳母如此关心，也极有礼貌地笑笑：“妈，我还真没吃多少晚饭，你坐着吧，我去厨房盛饭。”他又走到妻子面前，可能也觉察到王凌雪有着丝丝不快，就说道：“小雪，你今天累坏了吧？别等我，快去睡觉吧。我陪着咱爸爸再聊一会儿。”
　　王凌雪伸伸懒腰，看丈夫一眼，也不知为何，本来觉得他应该是憔悴疲惫的模样，但现在一看却是精神奕奕的，日光灯下容光焕发，就有几分奇怪：“你快去盛饭，我妈一直给你焖着火呢。连如江，今天你吃什么了？怎么看着有点像是吃了人参大补丸一样满面通红呢？你喝酒了吗？”
　　“没有没有。”连如江连声否认，他见刘阿姨已经出门去了厨房，刚要追出去，就听见王云贵喊自己：“如江，让你妈去吧。”他看着女婿也是有点满面红色，不像操劳了一天的做派。王凌雪终究不放心，她凑到连如江脸前闻了闻，果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酒味，这才放下心来，埋怨道：“你没喝酒，肯定也和酒鬼在一起了，你看你衣服上都是酒味，快去换一身。”她推着连如江走进卧室，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咬他几下撒撒气，她趴到他肩膀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呀！”连如江小声叫疼，但他不敢稍动，妻子现在大着肚子万一自己一退不小心让她闪了腰那可是万死难辞了。他反而搂紧了怀里的妻子，王凌雪却不想让他抱自己，推了两把终于没推动，索性给自己找了一个他力气大的借口，没想到连如江又吻了过来，两唇相交，她开始享受这份甜蜜，轻轻吮吸丈夫，刚才那些怨恨都忘到了爪哇国里。心中给自己宽心：连如江怎么可能和肖木燕有什么关系呢？他俩只是比较好的同学罢了。
　　二人又纠缠了一会儿，却看到卧室门口刘阿姨有意无意地走了几圈，王凌雪才又使劲扭了连如江一把，这是她赖以成名的“九阴白骨爪”，骂道：“快去换衣服，出去吃饭。我睡了！”
　　连如江换上一件轻便的衣服出得门来，闻得中厅里小米粥浓浓的香味，他马上饥肠辘辘起来。王云贵问道：“如江，武家大少走了？”连如江稍微愣了一下才醒悟他说的是武毅，忙点头说：“他和凌雪一起回来的呀，不是说一起吃完饭就回南京吗？”他想回头进房间问一下王凌雪，又担心妻子已经迷糊着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要连如江在家，王凌雪闭眼就能睡着。
　　王云贵“哦”了一声，他回家的时候女儿就在沙发上半梦半醒地看电视，父女俩没交流这个事情，估计应该是已经走了吧。原来王云贵单独教授连如江一些官场事宜的时候，喜欢让他来自己的书房，但现在好像刘阿姨也能参与两个人之间的事物了，有很多问题都是在客厅交流。他问道：“我听人说在你家武大少爷差点打了陈大秘书？有这回事吗？”
　　“有。陈捷这个人没点眼神儿头，我看着早晚有一天熊市长会不要他当秘书了。”连如江这句话实事求是，在他眼里陈捷缺少一种最起码的优势：低调做人。这样早晚会吃大亏，就像河北省委书记的那个秘书一样，习惯了嚣张，最后不幸成为第一个被判死刑的高级官员。陈捷聪慧不能说没有，但就是在市长秘书这个角色上容易把对待自己和对待市长的态度混为一谈。别人尊敬他并不是他这个人，甚至不是他这个位置，而是站在他背后的聊城政府一把手，狐假虎威久了很难说遇到什么庞然大物，下午要不是自己拦着估计武毅会给他很深的教训。
　　“不是早晚有一天，今天熊市长就找龚书记去了，说想把你借到市政府工作，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将来就是他的专职秘书吧。”
　　“啊？！”连如江又惊又怒，“不会吧？爸爸，我可不想去市政府。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说我和熊市长根本没有一点交集，他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呢？”熊市长虽然和王云贵没有什么公开矛盾，但二人不在一个阵营却是有目共睹，自己这种身份过去，恐怕得不到什么好，熊市长固然拿着王云贵没办法，但要收拾自己那还是手到擒来的。
　　“嘿嘿。”王云贵见女婿着急，端起茶碗小酌一杯，不慌不忙地放下，岳母大人在旁边发话道：“如江，你别着急，龚书记和你爸爸商量，这件事情就有余地。”
　　连如江狠狠往嘴里倒了一勺子稀粥，没想到这稀粥一直被刘阿姨放在锅里热着，竟然没有降下温度，看着没冒热气，但温度着实不低，倒进嘴里才知道烫得难受，却又不好意思吐出来，于是呲牙咧嘴格外难看，刘阿姨和王云贵都笑了。
　　“其实熊市长绝非恶意，他就是想借助于你身后的武家势力，你知道咱们聊城火车站建成在即，但没有几列火车从这儿走，这不是让市里焦头烂额吗？熊市长的意思就是发挥你的专长跑跑此事。也算是为咱们聊城人民谋点福利吧。现在你只是正科，过去后怎么也要给你副处的位置，如江，像你这个年龄的副处级别咱们市里可没有几个呀。”王云贵说道。
　　“那也不行，我不想去！”连如江究其根本总有点太过于随意，他并没有官场上那一种见漏洞就钻的恶习。他想想笑道：“估计龚书记也不会放我走吧！”龚书记的政治智慧那可是连如江很放心的。
　　王云贵笑了，这次是欣慰的笑。接着说：“如江你说得很对。前段时间我们常委会上讨论决定派几个机关干部下去挂挂职，多点基层工作经验，也对将来发展有利。龚书记和杨书记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下县找个乡镇做半年到一年的镇长，初步决定让你去清平镇和刘磊一起搭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