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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过年

作品名称:风雨飘摇汉江边      作者:姜志宝      发布时间:2018-11-09 15:58:51      字数:8671

  ﹝9﹞
  曹山提着三副中草药回到家里,已经到了中午饭过后的时间了。张桂芝在火炉边药罐里熬了中草药,接着又给曹山忙着煮中午饭吃了。在一天里剩下的时间还早,曹山就拿上一把弯刀,扛上一杆火枪,到树林里一边砍柴火,似乎一边还要想到打猎。曹山到了山坡树林里,那条黑狗也跟着曹山到了山坡上。
  在曹山家屋背后山坡上树林面积非常广阔,山坡连着山脉,山脉连着山峰,处处都是山坡,处处都是树林。在峰峦叠嶂的群山峻岭中,似乎在山区老百姓看来,对于山坡和树林都是一种模糊的概念。出门要么是山沟,要么是沟壑。既是一洼平地,也是挂在山坡上的一片缓坡地。
  曹山很快在山坡上,砍完一捆柴火,接着又砍好了第二捆柴火。黑狗一直跟着曹山左右不离,曹山拿着弯刀动一步,黑狗同时也跳上一步。曹山扛起一杆火枪时,黑狗便狂叫一声。
  砍完两捆柴火的曹山扛着火枪,在自己躲壮丁的一个山洞周围树林里转了一圈。黑狗跑进山洞却在山洞里,衔出了一个半边碗,在半边碗的壁沿上,隐隐约约似乎还粘了饭粒。黑狗放下半边碗,伸出舌还在低头舔舐半边碗壁沿上的饭粒。
  扛着火枪站在黑狗身边的曹山,拍了黑狗一巴掌,弯腰立马捡起地上的半边碗甩了出去,半边碗沿着一片树林树尖远远地飞去了。此刻,那条黑狗刚刚摆开了架势,准备向飞去的半边碗冲去,曹山却扯住黑狗的尾巴吼道:“不能去——”黑狗的确不去了。
  曹山扛着火枪带着黑狗,一边在树林里行走,一边想着想着还是拐进了,自己在过去躲壮丁的那个山洞。山洞内变了样,山洞内的卫生却不那么十分整洁干净。一个完整的木架床,虽然有灶台没有使用过,但从一个小吊罐上可以看出,是否来人在小吊罐里装有饭菜,以供自己随时解决吃饭问题?
  掉在地面上的一个半边碗,很显然是黑狗首先进洞搞了破坏。木架床上虽然只有厚厚的一层稻谷草没有被褥存放,但在木架床的另外一头却放有几皮旱烟叶。床前留下的烟灰也似乎积累了薄薄的一层。在山洞的门口也留下了人的尿泽印,一股尿骚味几乎随时扑鼻而来。
  曹山扛着火枪看到山洞如此场景,心里一阵窃喜。曹山一直想到不为别的,似乎为了躲壮丁不止他曹山一人到了这个山洞,而且躲壮丁的来人都看好了这个山洞。他曹山现在虽然没有碰上躲壮丁的人,但从山洞内的情况来看,不是一个两个壮丁来到这里了。
  曹山在山洞内这样想的时候,在山洞内摇头摆尾的黑狗,似乎听到了山洞外有人的说话声,便奔出山洞门口,不断地狂吠不止。曹山把扛在肩上的火枪,立刻端在了手上,走出了山洞。黑狗退回到走出山洞门口的曹山身边,在山洞一条模模糊糊的小路上,忽然走来两个年轻人,大约和曹山年龄相当。
  两个年轻人一看到曹山准备躲闪,被曹山吼住了:“你们两个再躲,我就要开枪了。”
  两个年轻人红着脸走到了曹山的前面。
  一个年轻人说道:“我们是乌鸦沟躲壮丁的。要过年了,白天晚上都在拉壮丁!”
  曹山进一步问道:“是不是要到这里的山洞?”
  另一位年轻人答道:“本来不是的。有一天听了邻居人说,在这里有一个好山洞,躲壮丁很安全,我们是来看一看,是不是很安全!”
  曹山也当着两个年轻人的面,敞开了心扉说道:“这山洞很好。我也在这个山洞躲过壮丁。你们在山顶躲壮丁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叫坎儿井镇那帮拉壮丁的人知道了!”
  另外一个年轻人改变了口吻,而且有礼貌地说道:“大哥,你在打猎,打到野兽没有?”
  曹山又把火枪扛在了肩上,摸了一把黑狗的脊梁说:“我是来砍柴火的,顺便背上火枪,有野兽就打,没有野兽就算球了!”
  一个年轻人抢着问曹山:“柴砍了多少,我们两个给你帮忙背回家!”
  曹山吐了一口浓痰,一口浓痰飞在了黑狗的脑袋上。曹山回答道:“砍完了两捆柴。隔山洞怕有两里多路程,就不劳驾你们两个了!”
  两个年轻人一听曹山这么一说,赶忙督催曹山带他们两个去背柴火。曹山的心也是软的,两个年轻人心情似乎一下子就融化了曹山的心灵,立刻答应了两个年轻人给他家帮忙背柴火的请求。
  还没有到达背柴火的地方,曹山一火枪打掉了一只较大的灰色山鸟,让黑狗一边行走一边吃着。曹山还挡着黑狗的面说道:“快过年了,这个鸟儿算是提前给你过年吧。”
  走在曹山后面的两个年轻人,听了曹山对黑狗说话,就偷偷地笑了起来。
  ﹝10﹞
  两位年轻人帮曹山把两捆柴火背回家,曹山再三挽留,吃口便饭再走,两位年轻人硬是离开了曹山的家。曹山的母亲张桂芝熬好中草药汤药水,喝了一遍天就快黑了。曹山一顿饭吃毕,天以黑尽。曹山就到牛圈添了一次牛草。
  曹山回到厨房火炉边见他母亲张桂芝,喝了中草药烫药水身体有了明显好转,心里非常高兴,就对母亲张桂芝说道:“坎儿井镇郎中何邦奎,医术就是高明,喝一遍就好得多了。”
  坐在火炉边纳鞋底的张桂芝老实地说道:“才喝一遍烫药水,你说话太早了。你爸那一次感冒头痛,喝一遍烫水药,不也是强多了,后来还不是连续喝了两副中草药,感冒才治好!”这是曹山与他母亲张桂芝两人坐在火炉边,天黑了时简单的一次对话。
  挂在火炉边墙壁木楔上的桐油灯盏,一连串的火花,降低了光照的范围。曹山就把他母亲张桂芝打鞋底的一枚针,从他母亲手中拿过来,把挂在桐油灯盏之中灯芯草上的火花除掉了。顿时,灯光明亮多了。
  坐在火炉边的曹山对他母亲说,要出门拿着火枪在小麦地去打野兔子,过年多一碗过年菜。张桂芝不允许说,要过年了,晚上打野兽总是不安全。曹山执意要晚上才打得准野兔子。
  曹山扛着火枪,在火炉边喝了热茶水,就静悄悄地消失在黑夜中。
  在火炉边纳鞋底的张桂芝,看着曹山走出厨房门后,就上好了门闩。黑狗也许趁黑夜跟了曹山一会儿,被曹山打发回家了,要不然为什么黑狗在厨房门口,还用蹄爪在门页上胡乱抓出响声。之后,又被张桂芝拉开厨房门,踢了一脚黑狗说道:“叫啥,快去睡觉。”黑狗习惯了通人性,就向茅草房屋檐下的狗窝走去。
  张桂芝纳鞋底只有最后几道针线了。这是张桂芝为自己的女儿曹萍萍,准备的一双过年布鞋。这双鞋底很快完成,就准备上鞋帮了。张桂芝每年到快过年时,给家里人必须每人做好一双布鞋,在过年时一家人都穿上新鞋过年。特别在今晚为自己的女儿曹萍萍纳的这双布鞋底,其实又凝聚了张桂芝多少心里的一种痛苦啊!
  张桂芝能够缓解对自己女儿曹萍萍遭遇的一种伤感之情。尽管张桂芝纳鞋的一双手,能够迅速地穿针引线,但偶尔在纳鞋底的时候,泪珠还是扑簌簌地从眼眶内滚了出来。张桂芝唯一的办法只有用眼泪偷偷地说话,也只有用眼泪把说不清道不明的切肤之痛,永远地埋藏在心底......
  曹满堂从汉江渡船口回家了。还没有坐在火炉边,就关心地问起张桂芝,喝了中草药起了作用没有了。张桂芝答道,喝了一遍药,肚子痛倒是强多了。
  曹满堂坐在火炉边端起一瓷壶然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放下瓷壶又问道:“身子差不早点睡觉,还在打什么鞋底?”
  张桂芝几乎拉大了声音说道:“我给女儿曹萍萍打的,快过年了,给她做一双布鞋。”
  曹满堂一双手在火炉边燃烧的火苗一扫过去,一句话说得非常干脆:“已经是人家的人了,还做什么布鞋!”
  张桂芝一张脸阴沉地说道:“你是狼心狗肺地东西,连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都不心痛!”
  曹满堂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一会儿,曹满堂说在渡船口煮的饭,都没有吃饱过,要到地窖捡些红苕,在火炉内烧熟了吃,以补饱中不足。张桂芝不肯曹满堂到地窖取红苕,理由是红苕是留足的种子,这样慢慢去吃它,来年红苕种子不够咋办?曹满堂说,不叫张桂芝操心,张桂芝答道,放屁的话。曹满堂到底拗不过张桂芝。曹满堂乖乖地在火炉边烤火了。
  黑狗在院坝连续尖叫了几声,是曹山趁黑夜扛着火枪,已经收获了两只野兔子。黑狗一直跟着曹山到厨房火炉边。
  这时,曹满堂看到曹山打了两只野兔子喜上眉梢,赶忙就势说道:“把兔子汤了,今晚炒兔子肉吃。”
  张桂芝把鞋底一扬说道:“过年吃,你曹满堂就知道说,没有吃过啥!”
  曹满堂从曹山手里接过了两只野兔子,笑着又问曹山:“在小麦地打的,还是在什么地方打的?”
  曹山把火枪朝火炉边墙壁上一靠回答道:“在一块白菜地里打的。”
  张桂芝急忙吩咐曹满堂,快去抱来柴火,把火炉内再添些柴火,火苗在旺些吊罐里的热水才能被烧开,烧开了水准备把两只野兔子的毛除掉,同样要挂在火炉边墙壁木楔上熏一熏,过年好吃兔子肉。曹满堂啥话没说照办了。
  ﹝11﹞
  两三天就要过年了。张桂芝的确把坎儿井镇郎中何邦奎三副中草药,熬成烫药水一喝完,肚子痛的病基本痊愈了。临近过年的气氛似乎是浓浓的,每家每户都在准备一些过年货。尽管贫苦百姓家的过年准备得不那么十分丰富,但最基本过年的礼数,大家还是在共同遵守积极准备着。例如,给祖先神仙老爷供奉的香蜡火纸,必须要充分准备的,那些走亲访友要送的货礼每家每户提前都有所定数等。
  曹满堂的家是外来户,在石头山远远近近没有什么亲戚,只有平时结交的一些朋友关系,朋友之间在春节里多半是不来往的。所以,对于曹满堂家来说,过年货准备不准备都无所谓,但在无所谓过年是年头之首,就是自家人在过年的几天里,也应该是热热闹闹,该为过年准备的也得准备得更丰盛些。
  在快要过年的时间里,一天午饭后,曹山给家里挑完两挑水,站在厨房门外的曹山忽然对他母亲张桂芝说道:“快过年了,曹萍萍该回家过年。到现在为什么还不回家,是不是要我去接她?”
  正在灶台上洗饭碗的张桂芝,似乎假装没有听见曹山的说话声,仍然低垂着头洗她的饭碗。
  接着曹山站在厨房门外,又说道:“妈,我今天去赵大成家接曹萍萍回家?”
  张桂芝看了曹山一眼,眼眶显然有些湿润了。一瞬间,张桂芝一双湿润润的眼眶,几乎滚下了泪水。
  曹山望着张桂芝急忙问道:“难道曹萍萍在赵大成家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妈也要对我说!”
  张桂芝一边洗饭碗,一边缓慢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你妹妹曹萍萍嫁人了!”
  “嫁给了谁?”
  “赵大成的傻儿子!”
  “是他?”
  “就是赵大成的傻儿子。”
  “为什么你们不叫我知道?”
  “怀上孩子了本来是丑事,当时还能让你知道。我当娘的,在当时还不是怄气差点要吐血了。”
  曹山一双眼睛望着面前的一层层巨大的山脉,斜着眼睛还能看到曲曲弯弯的汉江河流......
  曹山的一双眼睛到底还是流下了泪水说道:“赵大成那个王八蛋,你欺人太甚了!老子小心找机会把你给杀了!”
  张桂芝一听曹山这话,似乎吓了一大跳,摸了一把泪水说道:“莫犯傻事。你不懂,女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再说,你妹妹曹萍萍在赵大成家已经还上孩子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你已经知道了,不要去找麻烦。闹来闹去多丑,我和你爸都忍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你曹山以后再不要说杀人的事了!”
  曹山一时很恼火,无话可说了,妹妹曹萍萍平白无故被赵大成傻儿子赵恒霸占为妻。在对于曹山这个年龄阶段的人来说,面对曹萍萍的个人婚事,他曹山只有冲动而无思想,只好忍气吞声了......此刻的曹山一扭头,气冲冲地朝茅草房堂屋内走去,似乎曹山倒在了床上睡觉了。
  张桂芝在厨房收拾完毕,到厨房门外一看天空的太阳,从薄薄的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他们家周围住居的一面山坡。此时的张桂芝,慌忙把两个蒲篮放在院坝太阳底下,端来一些稻谷装在两个蒲篮内,在太阳光下晾晒。
  张桂芝并对在茅草房堂屋内睡在床上的曹山吩咐道:“曹山,稻谷是过年的,不要让鸡子给吃完了。我要上坡打猪草去了,听见没有!”
  曹山其实没有睡着,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晓得了。”
  曹山家喂的公鸡母鸡总共只有六只,其中留下的一只公鸡是种鸡,已经繁衍了两代鸡种。公鸡和母鸡交配产下的鸡蛋,孵出来的鸡仔无一是哑蛋,长大的母鸡生产蛋期也长。所以,曹山家把这只似乎为他们家庭不断地立下了功劳的公鸡,视为日常家庭开销的希望。
  张桂芝背着背篓出门打猪草去了。曹山觉也不睡了,就把草鞋耙搬到院坝中央太阳底下打起了草鞋。曹山抽空余时间打草鞋,到坎儿井镇去卖成钱,或者换回来一些粮食,这是曹山经常为家庭一年开支的一种唯一补偿。现在,快过年了,曹山简单地想到多打几双草鞋到坎儿井镇去卖,多一份过年的钱,总比少一份过年的钱要强......
  摇头晃脑地公鸡,静悄悄地独自来到了院坝内。一会儿来到了曹山的身边,公鸡那种咕咕咕的一连串地叫声,像是迎接客人那样带着一脸的笑容,扑向了曹山的全身。
  曹山停下了打草鞋的一双手,起身在蒲篮内抓了一把太阳底下晾晒的稻谷,就丢在了公鸡的前方。公鸡扇开翅翼一边吃着,还在一边咕咕咕地叫着。接着公鸡一声长鸣,招来了那五只母鸡。母鸡们也毫不客气地抢着曹山丢在公鸡前方的稻谷,埋头吃了个精光。母鸡们又争先恐后地试图要跳上蒲篮内,被曹山用手一扬大吼了一声,母鸡们立刻奔向了院坝边沿的一片庄稼地里,那只公鸡也尾随而去了。之后,曹山继续打他的草鞋。
  ﹝12﹞
  第二天曹山一早吃了饭,要到坎儿井镇赶场。曹山赶场主要有自己的打算,要卖五双草鞋、卖去一只快要熏干的野兔子肉、还要剃一次头发等。曹山的母亲张桂芝专门给了曹山一些钱,帮她买十个芝麻饼馍带回家。曹山不接受他母亲张桂芝的钱,就把钱放在灶台上,出了厨房的门到牛圈牵了牛。曹山牵着耕牛一直把耕牛放养在汉江渡船口那一面山坡上,走进汉江渡船口,才跳上他父亲曹满堂的渡船上。
  临近过年,按照乡下的习俗,天天都有人到坎儿井镇赶场买卖东西,为家庭承办年货。曹满堂的渡船上,赶场的山里人有五六个坐在船上。曹山没有直接进船舱,站在船头拿上竹篙,把船头挪近深水一步。在船尾的曹满堂就迫不及待地吵着曹山说:“不能挪船了。长了眼睛没有!”
  渡船上来了十来个山里赶场人,曹满堂才吩咐曹山摇起了双桨片。渡船到了坎儿井镇汉江岸边,其他山里赶场人下了渡船之后,曹满堂要曹山等等,他有话要问曹山。
  曹满堂究竟要问曹山什么话,曹山根本不知道。但曹山仍然在肩上挂着那五双草鞋,和手里提着那只快要熏干的野兔子肉,从船头一步跳在岸边,慌忙对曹满堂说道:“有什么话快说,我要赶场!”
  曹满堂穿过了船舱,走进船头望着曹山说:“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对你说,那只野兔子就别卖了,过年一家人好吃兔子肉!”
  曹山用商量的口气说道:“不是屋里还留有一只吗?”
  曹山一句话一说毕,转过身子就走了。曹满堂回到了船舱内,顺手在船舱一个角落拿了一个生红苕,就到了船尾弯腰在船沿边汉江水里,一边洗净沾在生红苕上的泥巴,一边啃着生红苕,还在望着曹山远去的背影不停地说道:“你曹山简直越来越不听老子的话了!”
  到坎儿井镇赶场的山里人最多,在街道两边所摆放的是山货特产,很多都是山里人自己出卖的东西,尤其是满街摆放的一小捆一小捆的旱烟叶子特别抢眼。烟民在嘴巴内常常吸上一袋旱烟叶子,似乎在山里人眼里是一辈子的口福。无论你穿梭在坎儿井镇何种巷道,一定会碰上数量不等的烟民,一股股浓烟味瞬间就会弥漫开来了。但山里人购买的各类物品,有的是物物交换的,有的是用钱购买的等等,这些各类物品的购买,在坎儿井镇市场上依然在继续延续下去。
  曹山的五双草鞋很快在坎儿井镇卖完了,就是那只快熏干的野兔子肉,曹山在坎儿井镇走上走下,没有任何人问津。于是,曹山提着那只快熏干的野兔子肉,走到了一家剃头匠商铺门前。
  剃头匠商铺里,一个中年人正在剃头发。剃头匠的剃头刀正好刮向鬓角,剃头中年人歪着脖颈看到了,曹山提着一只快要熏干的野兔子肉,问曹山:“是买的,还是卖的?”
  曹山无语。剃头匠停下了剃头刀,把剃头刀亮在了剃头的中年人面前说:“说什么空话,划破了一道口子,出血了。”
  剃头的中年人在鬓角上摸了一把,几个指头上染上鲜红的血液。剃头匠按住了流血的口子,一会儿鲜血流速慢下来了,冒出来的血液又渐渐地少了起来。剃头匠才把没有给中年人剃完的一部分头发彻底剃完了。剃头匠收了钱,中年人一离开,曹山就很快坐在一条高脚木凳上。
  剃头匠对曹山说:“你这是急啥呀,脑壳都没有洗一把,干剃头发,不怕痛?”
  曹山只是抿嘴一笑,就离开高脚木凳洗了头。剃头匠开始给坐在高脚木凳上的曹山剃头发了。剃头匠给曹山剃了一半的头发,在发根上忽然有一只虱子,似乎紧紧地抓住曹山头发的根部。
  剃头匠一看到虱子就对曹山说:“这是一只肥虱子,我逮给你回家过年吧!”
  剃头匠的确把这只虱子捏在手只尖,放在曹山面前一闪,就把那只虱子当着曹山的面掐破了,似乎隐隐约约还发出了响声来。
  曹山不好意思,只是默默地笑出了声音来。但给曹山剃头发的剃头匠,一边嬉笑曹山的头发上还有不少的虱子,一边斜着眼睛看到放在眼前的那只快要熏干的野兔子肉,剃头匠也忍不住问曹山:“是买的,还是卖的?”曹山答道:“是卖的。”
  正在剃头发的曹山,多么希望剃头匠在朝下问一句,多少钱,我买了,但剃头匠丝毫没有朝下问的意思。剃头匠不是在真心要买的意思。剃完头发的曹山付了钱,从剃头匠商铺走出来,还没有走出多远,就碰上了赵大成。
  曹山一脸的凶相在刹那间,似乎对赵大成暴露无遗,但曹山对走过来的赵大成,最终还是摆正了一副平常的脸色。
  赵大成主动问了曹山:“听说你妈病了,好些没有?”
  曹山回答很干脆:“好了。”
  赵大成又问曹山:“手上兔子是买的,还是卖的?”
  “买的,给妈补身子的。”
  “曹山,我们是亲戚关系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曹山在坎儿井镇给他母亲卖芝麻饼馍时,一时想到对赵大成撒谎是完全应该的。但曹山即使有这种撒谎的想法,为什么要撒谎,他曹山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曹山在坎儿井镇最后把那只快要熏干的野兔子肉,脱手卖给了坎儿井镇郎中何邦奎。
  曹山在从坎儿井镇回到曹满堂船上时,他把撒谎的事情说漏了嘴,让曹满堂知道了。曹满堂恶狠狠地对曹山说道:“你对人家有仇恨,不能用扯谎来报复。再说,我们是亲戚关系了。”
  曹山假装没有听见曹满堂在说什么,就高昂着头颅看看天空偏西的太阳光线......
  ﹝13﹞
  大年三十这天,曹满堂一家人,一大早只有曹满堂一人继续在汉江渡船口忙碌着。曹山打扫完茅草屋周围的卫生,给牛圈耕牛添了一次牛草;之后曹山又帮助他母亲张桂芝,在灶台铁锅冷水里泡了熏猪头、熏猪蹄、熏腊肉和一副熏干了一头猪的大肠。张桂芝比曹山更忙,积极地在准备着一顿过年饭的家宴。接着,曹山给家里挑了两挑水。曹山吃了早饭,又忙着扛着火枪拿上弯刀斧头,带着黑狗到山坡上砍柴火去了。
  过年一清早上山砍柴火挖树木疙瘩,这好像大部分山里人的家庭,一贯流传下来的一种生活习俗。砍柴火的、挖树木疙瘩的山里人,砍上一捆两捆或者数捆柴火,还有树木疙瘩,大过年的要背在院坝边码在家门口,然后燃放鞭炮,一家人就欢欢喜喜吃着团年饭。一到大年晚上,把这些砍回来的一些柴火,或者挖回来的一些树木疙瘩架在火炉里,红红火火要燃烧到天亮。这也许是山里人通过大年晚上的一堆大火,盼望着一年的生活就像大年晚上的一堆旺火那样,烧得通亮照得更宽,顺顺利利一天天过上好日子。
  当天过大年,天气尚好,明亮的太阳光线在苍茫的原野上,不断地闪着金光,温暖的大地似乎摆脱了严寒的冬季,准备跨越到春天的步伐和希望,几乎为时不远了。
  曹山在一面山坡上,砍了一片柴火,只是捆够了三捆柴火。其中曹山的一把弯刀不仅用来砍伐小树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带上的斧头在砍伐较大树木也发挥出了不少的功能。结果在曹山没有捆完的柴火,曹山有意留在原地,准备以后再来捆好柴火背回家。
  曹山坐在一捆柴火上歇息的时候,睡在太阳光下面的黑狗,似乎还睡得非常深沉。这在往日,曹山带在身边的黑狗,有时还主动到树林里寻觅野物。今日,黑狗忽然懒惰起来了,在曹山砍伐柴火时,一直卧在地面睡它的懒觉,哪里也不去游逛。曹山一时性起,小心翼翼地拿上一节树枝,抛向黑狗的身体上。
  黑狗不动弹。曹山走进黑狗,轻轻一脚踢上去,黑狗翻身爬起来,并且狂叫了一声。黑狗的叫声突然把远处的一只野鸡给惊动了。野鸡在缓缓升上天空,黑狗却追了过去。
  曹山慌忙扛上火枪,赶到了野鸡坠落的地方。黑狗在野鸡落进的方向,左右穿梭在树林间。那只野鸡却无踪无影了。黑狗吐着舌头喘着粗气,高高地站立在曹山的身边。这时候,曹山扛着火枪,在树林里凭着自己打猎的经验,用一双眼睛扫视了一遍树林,思考着觉得这只野鸡出没无希望了。曹山就带着黑狗拿着火枪,扛上一捆柴火回家了。
  在汉江沿岸住居的家家户户过年的鞭炮声,稀稀拉拉开始响起来了。曹山家的过年饭菜,在张桂芝的忙碌下,剩下的时间只是要连续炒完几个过年的菜了。
  曹山在山坡上背完第二捆柴火时,张桂芝忙碌的过年饭菜基本结束了。张桂芝吩咐曹山不去山坡上背柴火了,去汉江渡船口叫他父亲曹满堂回家吃过年饭。曹山就带着黑狗到了汉江渡船口。
  曹满堂从坎儿井镇码头汉江边,摇着空船到了对岸汉江渡船口。黑狗首先跳上船头进了船舱,叼了一条四斤重的鲤鱼,跳出了船舱口。随着曹满堂一声吼叫,黑狗快速丢掉了鲤鱼,站在船上看着曹满堂一副不高兴的面孔。
  曹满堂也望着黑狗,心情非常激动地说道:“黑狗,你简直不通人性。我今天在坎儿井镇买了四斤重的鲤鱼,就是过年吃它。四斤重的鲤鱼,就是四季发财的吉祥物。你要是给我吃了丢进汉江,看我怎么收拾你!”
  站在汉江岸边的曹山,只见曹满堂对黑狗发泄牢骚,也就冒冒失失对曹满堂说道:“大过年的,你也要说句吉利的话。把船绳甩给我,栓好船绳,回家吃团年饭。”
  黑狗比曹满堂和曹山先回到家里,黑狗就自然跑到曹满堂家茅草房堂屋内,首先就卧在摆好的酒盅和筷子的饭桌下,哼哼唧唧还在小声叫嚷着什么。
  从汉江渡船口回到家的曹山,负责在端过年菜到饭桌上,而曹满堂在堂屋饭桌前,积极地准备香蜡火纸。曹山菜端毕,酒斟满,曹满堂就开始一边点上香蜡火纸,一边念念叨叨说出一连串的敬奉祖先神仙的话语。
  随即曹山接过他母亲张桂芝递过来的一挂鞭炮,和一枚红彤彤的火炭,曹山把鞭炮一摆在茅草屋堂屋门口,快速伸手点燃了鞭炮,“哔哔啪啪”的响声不断地弥漫在曹满堂家的周围......
  不一会儿曹满堂一家人就吃起了团年饭。很可惜,曹满堂一家人在吃团年饭的时候,就是缺少了他们家的女儿曹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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