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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奔丧

作品名称:寻宝记      作者:卧龙饮水      发布时间:2018-11-12 02:46:39      字数:4286

  肖婷和杨梅都没想到忽然竟有这种事情发生,都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到后来看连如江双目垂泪,放下电话,杨梅才往前走了一步,安慰道:“如江,你没事吧?”
  “哦,我爷爷没有了。”连如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乔教授家里,他背过身去用手擦了一下脸,肖婷见状并没说什么,而是悄悄走到门外掏出了电话,这个消息必须马上告诉武毅。
  杨梅开始不知道怎么安慰连如江,只是看着这个很坚强的男人居然当众流泪,可以想象他心中的悲痛程度,她轻轻拍拍连如江后背:“如江,老人多大岁数了?走得很突然吗?”
  “他老人家九十二了!原来一直身体很好,过年时还能自己走路,前几天我给家里打电话,说爷爷感冒了,吃不下东西,没想到,没想到……”说到后来,他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杨梅掏出纸巾递给他,然后去中厅里倒了一杯茶端过来,连如江正在思考眼前这些事情,他转向杨梅,这次他没称呼杨书记,而是直呼其名:“杨梅,你去给廖主任说一声,我现在就要马上回老家,可能这一周没法参加上课了。”他知道老家的风俗,基本上像爷爷这样的岁数肯定要祭奠五天才能入土为安,然后是上坟,没有一周左右处理不完的。家族中他的位置属于长孙,在丧礼上有他很重要的位置,应该是大伯之下就是他了,农村很讲究“长子长孙”的概念。
  “这个没问题,去苏州调查实习要十天以后,你只要能赶回来就行。这几天的学习总结我帮你写。”杨梅挺身而出把学业的事情都接了过去。
  “谢谢,谢谢你!”连如江深深鞠了一躬。杨梅急忙扶住:“如江,你和我就不要客气了。”
  肖婷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她说:“连哥,我刚才让小毅给你订火车票了,最早的火车二点,时间可能有点紧张,不一定有卧铺票。”
  连如江对肖婷的灵惠反应特别感谢:“没关系,有啥车我坐啥车,站着走都行。”他看了看隔壁房间,一片寂静,估计是徐子婵和乔教授都还沉浸在拆画的快乐中,就决定不打扰他们。肖婷和杨梅送连如江下楼,到了车旁,看那个大高个子司机正躺在商务车后边打盹儿,肖婷敲敲窗户,看司机挺身而起后才对连如江说:“连哥,你是直接去车站还是先回宿舍一趟?武毅说他在火车站等你,他想陪你一起回去?”
  “这不行!”连如江很坚决拒绝道,“让小毅好好准备他的外语,我自己回去没问题。”
  “你俩见面再说吧。我和你一起去车站!”肖婷刚才和武毅打电话的时候就很担心连如江咋逢大事,惊慌失措之下有什么闪失。
  “好吧。”连如江觉得拒绝肖婷似乎有点不近人情,没想到杨梅二话没说也坐进了车里,说道:“我们一起走吧。如江!”
  “这……”连如江不由得回头看看乔教授三楼的房间,似乎几个人同时不辞而别有点不近人情吧,杨梅却掏出手机说道:“我给徐小姐打声招呼,让她全权代理我们吧。这种拆装、装裱古画一般怎么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况且乔教授在行业里声名显赫,他应该能理解我们的。”
  如江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杨梅,“这里边是五万块钱的装裱费用。你先替我保存,等到取画的时候交给乔教授吧。”他打听过装裱的价格,市场上参差不齐,但是一流的装裱师傅收费都是在万元以上,像这种国内知名的南乔北玉,估计五万块钱并不能算是昂贵。杨梅愣了愣,没想到连如江居然如此相信自己,也不推辞接过了银行卡。此时刚才拨通的手机里传来了徐子婵惊讶的问话声:“杨姐,你们都到哪儿去了?似乎一下子凭空消失了呢?”她刚才看手机里显示杨梅的电话号码,就从装裱工作室跑出来,但是乔教授家里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影,她忍不住很惊奇,刚才活生生的三个人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呢?
  “子婵,我们在去火车站的路上。连如江家里出了点事情,他爷爷去世了,现在急着回山东老家奔丧,刚才走得匆忙也没给你们打招呼。”其实刚才出门前杨梅特意看了看工作室里的一老一小,乔教授固然凝神静气,似乎一尊菩萨一般。徐子婵也是心神守一,盯紧着乔老的一举一动,她有点想偷艺的想法,但就装裱这点来说,乔教授可以算得上是当今第一人。
  徐子婵“哦”了一声,她曾经和连爷爷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一个精神矍铄,满脸笑容不断的壮实老头,怎么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呢?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梅接着说:“我和肖婷陪如江去到火车站,这边的事情你就多照顾一下,一会儿方便的话请乔老吃顿饭吧。”
  徐子婵的心思已经跑到了遥远的赵家寨,她想起那个冰天雪地冬天的情景,心情马上不好起来,听杨梅嘱咐自己也只好嗯了一声算作答应。她忽然又想起最近在聊城斗瓷的安排,看样子连如江近期内是参加不了了,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如期进行,她想问一句怎么办,但总觉得开不了口,似乎那样有点太不近情理。
  连如江到达火车站时,武毅已经在南广场等他了,为了能赶在连如江之前到达火车站,武大少爷开着军车连闯三个红灯,他见连如江从车里下来,忙往前跑几步,紧握住连如江的手:“连哥!”
  连如江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神不守舍,他强制压抑着心中的悲痛问武毅:“小毅,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爷爷的事情肖婷一给我说,我就担心了。刚才安排人拿了两张票,一个是一点五十,硬卧上铺,另一个是二点半的,软卧。连哥我陪你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
  连如江紧紧攥攥武毅的手,但嘴里却是拒绝:“给我最早时间的那张票就行。这件事情我有心理准备,毕竟爷爷年纪大了,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在我们老家是喜丧。不用担心我,小毅,好好准备你的考试,我可能一周左右就能回来。”
  他看武毅还要坚持,就说:“兄弟,别担心我,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爷爷……”说到爷爷的时候他心中一恸,又差点落泪,但终于强自忍住,“丧事按照农村规矩,我回去陪他老人家走最后的路程吧,不用担心我。”
  武毅看出连如江是真心不想让自己陪他回去,也就叹口气说道:“好吧,连哥,这个火车到济南是凌晨二点,我安排司机在火车站接你,你要保重身体。”
  旁边却见杨梅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走过来:矿泉水、火腿肠、德州扒鸡、方便面等等,她递给连如江问道:“啥时候的车?”
  连如江看看手表已经一点二十,说:“一点五十开车,我要进站检票了。”武毅却说:"我开车送你进站吧。”说完往自己的车跑去,连如江想抬头看看中午的太阳,这才发现原本上午还晴朗的天空竟已然阴云密布,天色也像被拉上窗帘的屋子阴沉下来。
  进站很顺利,火车也来得很及时,只是当连如江告别众人爬到硬卧车的上铺时,悲从心来,把头压进枕头里无声的哭了起来。只是连如江未曾留意,刚才上车时候隔壁软卧车厢里一双眼睛又再一次盯紧了他。
  这趟火车是从上海始发,目的地是天津市,硬座车厢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硬卧车厢里也是人头攒动。连如江趴在最高层上反而有一种热闹中的寂寞感,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爷爷带着自己玩耍的情景:说起来连爸爸算是老人的老来得子,连如江的大伯和两个姑姑年龄比连爸爸要大十几岁,尤其是在老家被俗称为大爷的伯伯,已经近七十岁高龄。不过连家一直人丁不旺,到连如江出生才算在爷爷的孙辈里有了接班人,因此也就格外受宠,家里尽管贫穷,但连如江却一直没断嘴。连大伯在距离家乡三十多里路的一个乡里做大夫,每周回来一趟,经常带些烧鸡或者点心之类孝敬老爷子,当然这所有的一切百分之九十都进了连如江的小肚子。唯一倒霉的是有一年大伯带回来的烧鸡可能放得时间有点长,连同学吃了以后食物中毒,上吐下泻送到镇医院抢救。从那个时候开始连如江拒绝吃鸡肉,后来更是扩展到鸡鸭鹅之类的家禽,这也算是他小时候很难忘的一个插曲。连爷爷年轻时候在天津卫做过生意,也算是见过大世面。连如江记得有一年春节,连爷爷亲手做了一道叫做红烧茄子的菜,当时物质极端贫乏,炸茄子的油都是猪肉烧化练出来的油,但经爷爷的手一过,那道普普通通的红烧茄子就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满满一大碗都被连如江独霸,姐姐连如樱都没尝到,于是哭哭啼啼去告状,连如江被他爸爸暴揍一顿,连爸爸不允许这种吃独食的情景在家里发生,结果爷爷有点护短,又把连爸爸痛斥一番。说到底老人有点重男轻女的老观念,总觉得连如江才是自己连家的一脉相传,结果那个春节大家都过得不痛快。
  后来连如江逐渐长大,求学离家,济南上班,再回到聊城工作,连爷爷一直以这个孙子为荣,动不动就给别人说“我那孙子如何如何。”前几年武老到家做客,大家一起由随行的新闻工作者陪着武老照了一个全家福,这下成了老人的骄傲,动不动就拿着给别人说这是连家的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只是人终于没有抵抗得过自然规律。连如江泪眼朦朦的想着这些,铺下吵吵闹闹的人群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杨梅带来的一大包吃食被他顺手丢在了铺位中间的小桌上,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饿意。
  火车一路往北,过了滁州就是蚌埠车站,因为要进行例行保养,火车一般都要在蚌埠停车半个小时左右,有一些小商小贩趁机溜上车来叫卖。此时王凌雪又给丈夫打了一个电话,知道他已经上了火车放心不少,但是听他说是半夜凌晨到济南又不由自主地挂念起来,她问道:“要不你先在济南找个宾馆睡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回高唐?爷爷地下有知,也不愿意你这么辛苦,万一累病了……”她并没说下去,眼泪已从眼睛里奔流而出,她也很爱自己的这个长辈,喜欢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家里那棵大枣树下,坐在凳子上笑如花开的样子。他对自己的孙媳妇儿特别满意,逢人就夸孙子眼光好,能找到这种万里挑一的媳妇儿。现在想再也看不到那位老人了,不由悲从心生。
  连如江叹口气,安慰妻子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只是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眼神一瞥,竟然觉得车厢里卧铺下边的通道上,端着方便面蹒跚前行的一个老妇人,身影似曾相识,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决定不再为此伤脑筋,于是闭上眼睛想小酣一会儿,从中午开始精神高度紧张,也有了些许倦意,似睡非睡中,连如江觉得后背上有凉意森然,似乎在被人用枪瞄准,也有点像是昨天他带上戒酒符后,猛然抬眼看到端着的酒杯中有条吐着红信的蛇,令人毛骨悚然,惊恐万状。他猛地瞪大双眼:不好,一定是附近有什么危险迫近。他勉强往上想挺直身子,只是上铺高度有限,虽然他佝偻着身躯,仍是无法完全坐起来,铺下边这会儿宁静了不少,甚至有鼾声传来,看来是有人在睡午觉。
  连如江平稳了一下心神,拿出手机装作漫不经心翻看的样子,他打开手机上的照相功能四周扫描开来,想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但很可惜让他失望了,一切都没有什么异样。他担心上铺边边角角里有蛇或者其他动物窜出来,仔细观察之后觉得这几乎没有可能性。但那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消除,他忽然想起已经好久不用的梅花易数,马上扭转身形,半趴在铺位上,从兜里掏出几枚硬币,默念几声顺手撒去:几枚硬币摆成了一个一字型,这是一个警示卦,身边有人准备暗算自己,而且走单看双,这应该是一个女人。他想起刚才无意间看到的那个老妇人的背影,不,他明白过来了,那不是什么老妇人,那是当时他在玄武酒店遇到的那个给他下蒙汗药的少妇。巧得很,冤家路窄,我们又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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