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研究所举行的午宴，是按着廖老的布置，齐学钱主持，他是总务科长兼教导处主任；还有一位大家称她华姐的女士，她是研究所副所长做总场策划。她虽然年岁大了些，只要你一见到她，准想和她多说几句。
　　一次简单的家庭类型宴会，被华副所长策划的在那时看，很有现代气息。
　　华副所长有一股朝气蓬勃，催人奋进气势，极具有娱乐意义。比起现在的招待会来，是有些逊色，但在音像设施都不发达年代，也是一次另人难忘的盛会。
　　宴会在礼堂举行，八张大桌分成两排，研究所全体员工，培训班师生，共六十多人参加。
　　华副所长在宴会结束前，悄悄地小声告诉：“小云，华老、范老、白老明天上午去小学堂，悼念被日本人杀害殉难的英灵，悼念他的二十多名学生。”
　　宴会主持是副所长，主讲是廖方仁。
　　
　　宴会结束后，又进行联欢，舞会开始。
　　华副所长第一个走进舞池，他先邀华晓晴，俩人一边跳舞一边叙家常：“尊敬的女士，我姓华叫华杰，所里同事都叫我华姐，今年六十有五了，也该退休了。尊敬的女士，您贵姓？”
　　华晓晴：“呵！巧了！我也姓华，叫华晓晴，今年六十二岁，您是姐姐，我也叫您华姐吧。”俩人在旋转中叙起家常。
　　冉东旭走到凤云面前，伸出手：“来吧，别拒绝我，别人跳舞，咱俩学舞；为了明天，咱俩一定要抛弃旧观念，要习惯看惯夜展虹霓，习惯人杂屋高的环境，一切都得从头来。”
　　廖凤云站起身说：“东旭啊，我看我还是算了吧，我哪会跳舞啊？在农村这些年咱看都沒看过的，还不是净让我出丑吗？”
　　冉东旭：“唉！和我出丑总比和别人出丑强得多吧？这个场合你又不能退出，别人邀请不参加是最不礼貌的，你不进舞池合适吗？来吧，我虽然跳不好，但我懂我会，我教你。第一次丢面子是难免的，况且是丢在自已老公的怀里，我不会笑你的。你不能总给我当老师呀？做我一次学生，让我也体验一下做先生的感觉，借这个机会宣传一下我冉东旭。这下大家该有猜测了，研究所廖老的老闺女搂的那个大胡子，他是干什么的？那么漂亮的女士差啥和大胡子跳舞？那家伙是不是欠揍？”
　　东旭在廖凤云耳边悄悄地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拉她走着，旋转着走进舞池。
　　廖凤云跳了几步有点跟上了节奏：“呵，东旭，没想到你还会这些呢？”
　　冉东旭：“啊，这是在大学期间，联欢时和同学一起学的。你不要看别人，注意脚下，用眼睛余光看着老舅妈和华所长的脚下动作。跟住音乐拍节。脚不要高抬，心放平缓，急不得，慌不得。”
　　冉东旭一边教廖凤云带着在舞池旋转着，一边小声解说着。冉东旭的一支手把凤云的手握得紧紧的，高高地举过头顶，像一股电流通满全身。这是她42岁中，第一次在大庭广众面前和自己老公露面。但在场人员多数不认识冉东旭，也不知道她们是夫妻。
　　廖凤云用眼睛余光扫视一周，有各种不同目光投向她和冉东旭。她偶然发现在去年大姐婚礼上，向她发问的刘卫，他自称的傻男孩。眼睛正笑眯睐的盯着她们俩旋转方位，一刻不停地看着。把头凑近东旭一耳边小声说：“亲爱的，你仔细看，大家都在看咱俩；尤其那位小刘卫，比金山还小三岁，给我写过情书求爱信，你说可笑不可笑？”
　　冉东旭“噗”一声笑着：“看来我媳妇儿人气值数不低呀，多悬哪！两年多没在身边，没被抢走，我冉东旭够幸运的。咱俩停下来，就按我说的，跟住节拍，你去邀请刘卫和你跳一曲，你们毕竟有过语言接触和书信往来。不论如何，他对你有过好感，既然不能做恋人，也应该是朋友。”
　　廖凤云：“哎！东旭，你真是这么想的？他该是你的情敌吧？不知道我这么说是否正确？”
　　冉东旭：“这下你可说错了，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没有伤害不成敌，连个竞争对手都不是，要非说出个‘是’字来，咱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跳跳舞是正常的。去吧，邀请他，满足朋友的心里要求。”冉东旭放开廖凤云，坐回条凳上。
　　廖凤云第一次邀请除老公以外男人跳舞。她走到刘卫面前，照着华副所长的动作，伸出双手：“傻男孩儿，有兴趣跳一曲吗？”
　　刘卫：“三姐，您是问我吗？”
　　廖凤云：“是的，刘卫，和三姐跳一曲可以吗？”
　　刘卫愉快地接过凤云的双手，一种幸福表情随凤云旋转着进入舞池：“三姐，刚才和您跳舞的大胡子是谁？”
　　廖凤云小声和刘卫说：“小弟，带着点姐，姐不会跳，是刚才学的。”
　　刘卫点着头应着并且小声和她说：“三姐，刚才和三姐跳舞的大胡子老头是干什么的？我好嫉妒他耶！我看三姐的眼睛里那种幸福神采，我嫉妒的想把他揍扁！”
　　廖凤云隐不住地笑出声来：“咯咯咯咯，我是刚从他那里学来的，也是他看到你有一种渴望的目光，他让我和你一起跳一曲，满足你的精神需求。揍不得，他是我老公，你的三姐夫冉东旭啊。”
　　刘卫伸伸舌头：“他好幸福哇，好悬呐没弄出笑话来。三姐和姐夫幸福的目光让我嫉妒，是该受到遣责。唉！我要真出手打了姐夫，将是遗臭万年的众人笑柄。”
　　小刘卫和凤云一边跳着，一边笑着，也在不停地说着。
　　华副所长组织的舞会还在兴奋中进行，几位老学问家也陪着看。
　　舞会舞场廖凤云和刘卫跳舞，她的手握得并不紧，她不知道刘卫为什么没有东旭那么用力。此刻，她深深地体会到，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光有情爱、还有另一种用简单语言无法形容的快乐感觉，对于对方情感美妙的崇敬与升华。用肢体语言传导的友谊情怀，和情之爱、性之爱有原则区别的胸怀，慢慢地她俩随着音乐拍节顺畅地跟下一曲。
　　冉东旭在一曲停歇间走出舞池。当她坐到身旁时，他笑着看着她，悄声地问：“累吗？看你学点新东西怎么这么容易？不到十分钟，前四后三转身，简直就是舞场老手。和刘卫的一曲把我眼睛都看酸了，真是美的享受。”
　　刘卫走到冉东旭廖凤云面前：“哎！认识一下三姐夫，我叫刘卫，是技术处理科的技术员。请问三姐夫今年有五十没有啊？”
　　冉东旭：“小刘兄弟，我叫冉东旭。无职业游民，到五十也快了，也就差二十来年。本人是一九四六年生人，看着不像吧？另外可以说明一点的证据，我是六八年下乡插队知青，今年才八个年头，这个错不了。”
　　刘卫：“这还差不多。哎，问你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不到三十岁人留一脸大胡子，多难看呢？干吗往老头子上打扮？看着和三姐像似差了辈分是的。”
　　冉东旭强调地说：“那就是你的欣赏范围不到位，男人胡须，女人眉发，这是无可争议美学的前题条件。哎！不说这些了。小刘哇，结婚了吗？”
　　刘卫：“现在有个女友是山东的，刚处两个月。假设要是没有障碍，国庆节期间结婚没问题。”
　　冉东旭：“祝贺你，小刘卫，交个朋友吧。”
　　冉东旭和刘卫谈的火热，凤云坐在东旭身旁感到非常幸福，看着舞池十几对男女尽情欢快的舞姿，她的内心升腾起一种如赏山花般的陶醉。
　　凤云忽地想起两天来，把她看得死死的李芳和白凌，正在尽兴地和舞伴旋转着，灵活自如的舞步，令观赏者有一种美的享受。
　　李芳挽着一青年教师翩跹起舞，如家乡南湖边的黑颈鹤。婆娑起舞的动作如行云般飘飘洒洒，凤云正如痴如醉的欣赏着。音乐停下来，白凌和李芳向她们三人走来。坐到对面，李芳擦擦汗笑着：“表嫂，看来您这老师我们是认定了，不光文学好，长的这身材，稍微动一动就是舞姿，真让人羡慕。上天造人真不公平，优点不能都可着你自已呀。嫂子，我和白凌好嫉妒你吆。”
　　廖凤云：“小芳，你看，这屋里五六十位男男女女，看你们俩的眼神，都是一种渴求。好妹妹，满足大家精神需求吧，每人五分钟，可以吗？”
　　李芳：“没问题，嫂子的面子，这份情得给。今天豁出去了，累不死留口气就行。”舞会进行两个多小时的时候，十几对舞者已到高峰。
　　休息一小会儿音乐又响起来；白凌走到赵天成面前，伸出双手：“战斗英雄，别拿架了，陪表妹跳一曲吧？”
　　赵天成：“不行，不行，我不会，笨笨卡卡地再踩着你的三寸金莲，那可就不上算了。”
　　白凌横眉立目的：“二姐夫！给脸不要脸，拒邀是不道德的，你跳不跳？不跳我可要采取极端行动啦！你自己看着办吧，舞场有谁让我咬住不会松口的！”
　　白凌和夫赵天成正在斗嘴，服务人员提着暖水瓶来续水。被白凌扯拉二姐夫的肘部，把一竹皮暖水瓶碰掉，落在赵天成膝盖上。只听“嘣”的一声，暖水瓶打了，一壶刚刚烧开的热水，从赵天成膝盖流到脚下，冒着腾腾热气。
　　一刹那，音乐停了下来，舞场的气氛一下子降到零点。
　　几十人围了过来急着说：“快把衣服剪开！快把鞋子脱掉！”大家慌乱的喊着。
　　赵天成却不慌不忙地：“不怕，没事，不会有事的。散开吧，我马上回屋换上。”
　　冉东旭也凑过来不容辩解，立刻把二姐夫黄胶鞋扒了下来。高筒袜子一把拉下来时，围在里面的人，一眼看到的是一支硬梆梆的假肢：“二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家里人不知道？”
　　赵天成把裤腿放下，鞋穿好：“干吗呀？别大惊小怪的好吗？”
　　白凌目瞪口呆地傻站那：“啊！原来是假的！”一屋里人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呼吸声。
　　廖凤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东旭？怎么都不说话了？”
　　冉东旭指着赵天成的腿：“凤云，你过来，你知道吗？二姐夫这腿是咋回事？咋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廖凤云看到赵天成假腿惊讶的：“呀！怎么会这样？我在他家住一年多，从来没见过他洗脚，也没听说过他是残疾。我也想过二姐的大师兄怎么不打拳踢腿呢？不像个习武的人，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
　　赵天成非常严肃地：“我说什么？我带去八百弟兄入朝，只带回六十人，草包指挥员也有好炫耀的吗？这是耻辱！七百多九泉下英灵该怎么说？”
　　此时已隐瞒多年的秘密被揭开。以前除凤彩二姐和张恩柱知道，赵天成的左腿从膝盖上部到脚是假肢，其它任何人都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