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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拎黑鳖拜师成笑柄 (2)(3)

作品名称:桐柏山下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18-10-31 22:03:28      字数:5216

  胡生惆怅无奈之时,听见“拖啦拖啦”的脚步声,扭头见是化子。只见他满身土尘,头上扣个木碗子,碗底中间插个叶儿绿盈盈的椿树枝,挂着一大串椿椿股儿,小风轻摇。脖子里绑个黑布条儿,紫不溜秋的道袍飘着两个尾巴,一条绿裤更是别“别致”。胡生哈哈大笑道∶“化子找吕洞宾出家修行去了?你是老椿树精啊?”化子笑笑道∶“胡生弟弟可好?”胡生笑嘻嘻道∶“你一定讹了他们发了大财,智慧了得,一点就豁然开悟!要不,咋能买这么多的东西呢?”化子说句:“多谢!”就把背的一大袋沉甸甸东西,放到石板上,高大嗓门说,“大娘,我回来了!”就去掉了树枝露着乱七八糟、长短不齐的满头杂毛。大娘笑道∶“回来好啊,头发不像样子了,该理发了。”化子说∶“娘啊,我这头怪,到时就给我说痒,这还没言语,到了痒了再说吧。这些日里可想您了,身体还好吗?”大娘说:“难得化子孝心啊!我好哩。千家饭养分大,你也吃胖了。就穿的不人样儿,换了吧!”化子说∶“不敢呀娘,上神旨意是违背不得了的呀!”大娘说∶“违不得不违。讨饭里狗咬你没有?晚上住啥地方?是牛棚还是马厩?冷不冷,感冒没有?以后河湾不要走,茅堆里有狼藏,可得小心着的别再路过了。大娘不见你,就替你担心害怕,回来就放心了。讨饭发财了!买这样多东西外气了,以后可别这样子外气了!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缝补补染染,穿着就顺眼了。你老哥哥会理发,快去弄弄头,爽快爽快吧!”
  胡生走过来,掂着布袋说∶“你个化子整着啥艺儿啊,一堆生命乱动弹?”大娘问∶“是鱼是鳖?”化子说∶“大黑鳖!”大娘说∶“偷的逮的?”化子道∶“我可不会偷,只有别人偷我!离开苍房庄,还是一路讨饭治病,在患者家住一晚,人工牛黄不见了,我也不敢问,悄悄地走了。天黑就在牛棚过夜,冷风吹得心痛,天亮到了固庙,见有个年轻人卖鳖。仔细瞧,不是别人,竟然是新集的朋友连生力。我问他你结的婚呢?他说结一夜人家病了,找老医生瞧了说是虚损病,难摆治的。听个道人说大山里有个潭豁里头有一种动物,能治好虚损病。那道人领朋友去捉了那物,缓解了那病,就又弄些儿卖。我一看,原来是大黑鳖。既然是补养大,朋友带我前去再捉了一回。那里山势险要,怪石嶙峋,潭水似墨。见许多黑鳖在潭边爬,还有的跳着像人在作保健操似的。我记得《本草纲目》说鳖滋阴补血,提高免疫功能,想娘您上岁数了,气血不足,得用大黑鳖给大娘进补。朋友逮鳖有经验,不多时就抓了多半袋,我就回来了给娘补身体。其实,这物还有强劲健骨、美容养颜、延年益寿之功。实属难得的宝贝儿。”胡生闻听甚喜,连问化哥此物能值几何?化子回无价之宝!胡生就把黑鳖放到水缸里,不断去河里逮小鱼小虾饲养着,等到天冷进补。大娘却吃惊地说道∶“化子,你好大胆!敢去寒潭逮鳖?你说的地方就是寒潭,寒潭的黑鳖是华光老祖放生的灵物,几百年来谁都知道。佛教戒杀放生。你快快放生了吧!人要学善,心地善良,下辈子你就不乞讨了。”因大娘从小跟父亲在山采野果,走遍了沟沟坎坎,岭岭艮艮,无不熟悉晓于心,对那潭水很了解的。
  这时,胡生看着缸里的黑鳖,上下游动,伸着老长的脖子,呼出一连串的水泡,发出“唧唧”的响声。胡生想什么动物都有共同的语言。就用了鱼虾逗它们享用,吃了高等营养,尔等就更加营养了。这可是高级礼品啊!拜师求教可有着落了。他从心里说化子看着贱不陋嗖(俗语,下贱的意思)的也会办件好事儿的,由此可见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七子听说化子回来了,也就见来,说化子∶“回得及时,有个事儿请你去弄弄。”化子说:“啥事?”七子说到了便知。胡生说∶“七哥,今个儿去看你老表去,你有别的事儿吗?”七子说:“地址你要记详细了:吴碱镇顺昌街三十六号,名片加的没这详细。去时再打听打听,好找。”七子和化子去了,胡生也不询问,心里只装着陈斗天!
  他捞了一大只黑鳖,以为是个母的,装到布袋里,刀片把布袋割了几个孔,怕鳖缺氧。把泸州老窖和茅台勾兑勾兑透明胶套封口,一瓶崭新的茅台足可以假乱真了。他拎黑鳖、掂着酒去拜师——拜见陈抖天陈编:“我给你奉献个“黑牡丹”(雌鳖),别看此物长的黑,心善着的,谁吃它都给活大年纪——真是上等礼品―――陈编享用了保你活千年王八万年鳖——我的孝心您一定高兴——走,拜师去——娘,我拜师求教去了!”娘听的生儿瞎胡扯,拿着黑鳖拜师?心想,败兴吧!说道∶“拜啥师?拿鳖往外驮财,不吉利!快放到缸里去!若不听话就没好的了!”胡生笑道∶“娘,儿不是凡人,办啥事儿啥就好!”娘说∶“咋好瞎蒙呢?到时你就后悔的!黑鳖是灵物,瞎糊弄不得!”他像没听见老人的劝告一样,扬长而去,一定要兑现满肚子的“做梦娶媳妇净好事儿”!
  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两腿如飞,似腾云驾雾一般往吴碱镇赶去。一边赶一边想,从今个儿必将正式蹬上“天梯”,龙王一定有感动的!想感动就感动了。心里仅仅动个小小的念头,上苍就遥相呼应,不可思议!数里之遥,真见老天“呼呼”地刮起大风,就知道是给自己加油打气的,乌云翻腾着一咕嘟一咕嘟黑云压顶,天要下大雨了!他乐滋滋地想,陈斗天是真龙天子,拜见当净其身,这天想的多么周到呀!
  
  胡庄距吴碱镇十里之遥,当中有条河,曲曲弯弯自西往东而去。河床芦苇茂密,芦花泱泱。天上云层厚得无可比喻,忽一道刺眼烁目的闪电倏然而至,“咔嚓”一声霹雷,云幕豁个口子,瓢泊大雨浇起来了,夹杂冰雹。他淋成了落汤鸡,一头疙瘩。路甚滑,一连跌了数个跟头,满身泥泞,这脏兮兮的如何见大人物?就不走让老天给洗个痛快!可这天却会开玩笑,倏然,加大风力,将个漫漫云雨刮跑精光,蓝天陡显,烈日炎炎。到河里洗涮自己,衣服搭到芦苇上晒干了好穿,还特以石头压着鳖,以保万无一失。等到洗刷得干净之后,万万没有料到,大黑鳖不见了!这可咋办?
  他心急火烧在河沟里疯找,了无踪影,重礼丢失,拜师何言?不可能从家再拿个吧?就忽然想起自家的老表爷来。老表爷在岳沟村住,能有二里地。表爷爷是方圆有名的“大神”。要说大神,有的说桐柏自古没有这样的称谓,俗叫“道士”或“道士先”,就是这个“大神”是表爷的自谓,因之人们跟着大神开了。大神笃信道教,孤独一身,修得觅物的神通,无论谁家丢失何等物事,经他查查立马物归原主,颇为灵验,方圆百里找他查的人们络绎不绝。因此胡生也就前去查查黑鳖的下落,好去拜师求教。未知能否如愿以偿?且往下阅。
  
  第五章(3)
  胡生一路往岳沟奔去。沿途正是花红叶绿,农人田间繁忙之时,自己空手跑着,叫人们感到他是精神不正常的二流子一样。有的认识他,问:“胡生你这是弄啥这么跑?”他头也不扭说∶“找宝!”岳沟离河沿不远,南边是豹庄,背面是刘庄,岳沟就在两村之间耸立着。村落不大,柳树成阴,知了还在声声叹息,好像酷夏还是该走不走。也是因农活忙的缘故,今天找大神看事的不多了,就见有个穿着蓝背心、黑裤子的青年,比自己稍低,对表爷的门子踹脚。你看那伙病得不轻,往后倒退数尺,猛然往上一蹿,飞起一脚“咣当”一声,把门撞得生响,接着又是如此。胡生想,这他娘的啥玩艺儿,闲得要死呀?仔细一瞧,讶道∶“这不是六子吗?你他妈的作死里!欺负老人啥能耐?”
  六子见胡生来了,也不害怕,边踹边骂,骂得死难听∶“离天远离地近老糟筋还腰骚得不行,把我的爱人按到屋里硬练功的,胡生,你说他作死还是我作死?”胡生上去把六子推到一旁,斜着眼怒道∶“你他娘的放屁没油盐,门咋你了踹?我拧断你腿,信不信?”六子说∶“咱们还是朋友的。他一个老汉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太阳底下把我媳妇闭在屋,你说说干啥?难道不是祸害人吗?老不正经了!"胡生说∶“你越说越不像话,六七十岁的老人能祸害她啥?好你个嚼舌头,当心打翻了你!”六子说∶“我手不像端‘豆腐’的?打翻我哩!是你的表爷就好青红不分、黑白不辨了?咹,还袒护他?再不开门,踹碎了的!”说着又“呯呯”几脚,张牙舞爪,满口污秽。胡生说:“你这小子平时粘不堆的,这会子如此狂炸?吊成色!疯了你的,以禽兽之心度君子之腹,无有是处!”就拽着六子胳臂怒道,“狼形道收敛点儿!"六子挣着说道∶“你说你表爷弄的哪一出呢?大白日里圈着我的媳妇……老不要脸的……你说说要脸不?”胡生说∶“你再胡扯要挨耳巴子的!你家的是大神的徒弟,又是表侄女,你就不说人话,光往坏处吣!"
  六子摆个怪像嗤耐胡生。胡生见这熊样恶心,说道∶“以为牌子漂亮?不嗤耐就想扇你!贱三倒四的样子!”说着一巴掌扇个嘴巴,六子胖脸儿登时暴五个鲜红的指印,火辣辣地痛。六子要还手,胳臂被胡生拧得犹如被铁钳夹着了一般,动弹不得。身子一挣,屁股狠狠挨了一脚,可痛了。六子呻吟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动不动打人,小人!”胡生说∶“闭嘴!眼见为实,猜测为虚!”一言未了,只见胡生将身一缩,“嗖”地一声,越墙而进。
  他隔窗窥视表爷的那打扮,那举动真的超凡脱俗。头戴方巾,长髯飘胸,身穿宝石蓝阴阳道袍,半闭双目,坐在榻上,神气十足;左手持着青龙剑,右手掐着降魔诀传授法术。那女弟子身材俊挑,貌相端丽,眉目清秀,发髻高挽,别根玉簪,一身蓝云勾边白武服;手持太阿,闪闪发光,一招一式,专注入神。只听大神一声“着!”弟子离地五尺有余,飘然院中,剑锋飞舞,卷起土尘,好生厉害!胡生心里一震,踅摸一边窥视灵妙之剑姿,暗跟比划新套武路,欣欣然此行不虚。又见风叶旋卷而上,为剑力所吸的景观。徒弟练结,复至室内,端坐蒲团,合掌当心,凝结了丹元之气,面容似花,美丽无比。表爷捋着胡须念动真言咒语,弟子结印打记。胡生对此不懂,只好轻手轻脚拉开门栓,拽着六子一看端的。见了实情,六子翻然愧悟,打自己破嘴说:“乱嚼舌头,罪过!”举掌掴面。
  胡生复栓,治其动静,越墙而出。敲门喊∶“表爷开门,我胡生也……”
  门开,胡生打躬作揖,欲明来意。大神却道∶“汝乃为鳖而来,速速河转弯儿第三处可获此物!快去吧,别让跑了去。”胡生闻此不敢怠慢飞速回转,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不停脚地凶跑。这当儿,后面追个人,此人佝偻驼背,面如死鱼,目如白珠,稀疏黄胡子,红衣黄裤,不足五尺,挥手大喊∶“胡生留步,有急事相求……”回头见是豹庄老仝,便说∶“老家伙,我比你更急,以后再说!”飞步而去。原来堂弟把老仝自己媳妇非礼,找胡生写诉状起诉。后来大恼火了,一刀把堂弟砍死,他也被毙了。
  胡生到了指点处,却找不见大黑鳖,便怀疑大神也有失算之时了,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回家再取吧?抬头见前面不远有个绿汗衫高个儿背着蓝布袋,缓缓而去。这正是自己的口袋,那黑鳖一定在里面的。就跑上去不由分说夺了道∶“物归原主!”那人转身,见是当年的老同学田大楞!彼此不生。因之头大鼻高眼窝深,所以名叫田大楞。大楞说∶“为啥夺我的东西?”胡生说∶“你的啥东西?”大楞说∶“不知道,反正上帝恩赐的!”胡生说∶“就你这德行还上帝哩,你下地吧!我把大黑鳖放到石头磨牙的你就偷跑了!驴行难调!”大楞说∶“不要牵着葛条满山动吧,一个球鳖有啥了?是你你拿走!”他比胡生个子高,上学没正经好谎女同学被学校开除。心想:这个骚不楞腾的家伙来芦苇荡要干啥子?问∶“来这里弄啥?”答说:“等‘鱼’吃!”胡生说∶“老猫不改!”大楞“嘿嘿”笑了一阵。胡生揹着“高级礼品”窜得更快。眼里的红日一耸一耸跳着好像催胡生提前蹬上“天梯”似的。不远有两人撕拽,其中有个瘦子说∶“不要欺人太甚!我非找胡生写诉状告你不可!”胡生听到这话,心里无比高兴,不想自己伟名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了!若非今有急事,定然主持公道,收他千儿八百服务费也是净赚的。那坨红铁饼子似乎不再转动凝固了时间,眷顾胡生延长了白昼。
  吴碱镇原来叫武城,因习武者重因之得名。后出个大碱矿,就又改为吴碱镇。胡生来到吴碱镇接二连三打听几个老人,都摇头晃脑说不知。也是过于激动一时忽记了地址了,就埋怨小七说话儿不靠谱儿的,不知这个肉球滚道哪里去了。难道小七给陈斗天注水了?敲着头想事情,就想起那个“宝贝”名片来了,地址标得清清楚楚,磨牙何用?真的大智若拙呀!“肉球,你告诉我,昌顺街三十六号在什么地方?”肉球说在脚上。他自言自语∶“名片是纸的,不会说话的,那是老鳖的意见了。老鳖不停骚动,这是自己心!”
  进了居民小区,左转右拐,便是一处公园。公园里有几挺竹子和几株松柏,还有水泥制成的狮子老虎,就是公园的样子了。公园有几个小孩逗猫猫圈儿,有个哈巴狗儿摇头摆尾地来了。它头上抹着花里胡哨的颜色,脖子里戴条银项链,坠个铜铃铛,居然还戴着眼镜。他只顾欣赏小狗狗了,小狗对他望望烦道∶“汪汪,汪汪汪汪!”小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小狗欢快跟着小孩们绕圈子。这时来个胖女人,她面色紫红,烫一头卷曲的黄发,涂了口红似血,戴着金项链,满脸脂粉,红旗袍,香气袭人。她撵上小狗,掏出四只像调羹儿那么大的红鞋,给狗儿穿到蹄子上,说∶“晚上睡觉不怕脏。光打赤脚会磨泡的乖。”女人抱起狗骑到自己脖子里。命令狗∶“哈喽,别尿尿!”胡生看着好笑,说声:“人狗情未了!”拍拍大黑鳖,匆匆离去。未知他能几时找到陈斗天,且往下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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