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1966)第68-86天
1956年3月28日星期三晴(68)
前天晚上看见月儿圆了,才知道阴历三月十二已经过了。我竟忘记20岁生日那天我做了些什么,反正是很不错的。因为我已经不为身体不好而苦恼了。参加锻炼以来,身上无一处不疼的,但近来却觉得我健康起来,蹲下起来就晕的毛病没有了,上楼梯气喘的毛病也没有了。
晚上,西山有一层深蓝的云,日头只剩下一点点火苗,乌鸦掠过天空,使人总是想着点什么。鸭绿江面一片皎白,月亮把所有光都洒向了江面,远处的沙洲有迷濛濛的雾,一点灯光藏在雾中,我还是看清了。透明的夜,青帐落了下来。还是比白日暗了一些,山峰和道路却看得清清楚楚。大路变得灰白,那些人是回家去吧?步履匆忙的样子。
雪水把土地染成褐色。泥土里的种子该被唤醒了,为什么鸟儿还不来呢?我想你想得很久了……
1956年4月1日星期日晴(69)
这是一个植树日,要把帽盔山建成公园,修一个荷花池,使人快乐极了。我没去植树,班级叫我在家写剧本。我写完了,写得虽不好,我还是挺高兴,因为毕竟写出来了。我若不能写诗,写小说,写小品文,还可以写剧本呢。我读书,我真想在毕业后能在家里蹲起来,看上它几年书,知识都属于我。好好读书,我太懒了。
1956年4月8日星期日晴(70)
我简直读得发狂了,连写日记的时间都没有了。我把一些零碎的时间都利用起来。之前我在学习方法上是保守的,认为必须读完一类书,才能读另一类书。这样,对我的智力发展不利。我现在的原则是,用较长的时间来读经典著作,用一些零碎时间来自修政治、文艺理论、背诵古诗词;午饭后的时间,要用一半时间来学习政治理论,一半时间读报纸、杂志。我俄文自修收效不大,原因是没找到适用的教本。
课堂上应注意听讲,学好各科知识。
我用集体的力量改好了剧本,真的好快活!
1956年4月9日星期一晴(71)
最近看了秦兆阳的《论公式化与概念化》,明白了一些问题。我过去对生活的估量太低了,事实上常是没有生活,硬编故事,因此一无所获。
当然,我写的一点东西,是有生活根据的。只是,它就像激流中的一片鱼鳞,有光彩,但对水流来说,有什么作用呢?
体验最多的,还是学生生活。我应当多练习使用语言,但我有点不敢写。
1956年4月11日星期三晴(72)
别人提出入党要求,我还有点不敢,因为我显然我离这个光荣还远。
1956年4月12日星期四阴(73)
我的《林中月夜》发表了。这一点成绩我不能满意,因为它很幼稚。但这说明,我走这条路纵然艰苦,但是仍然可以作为我终生事业的。我说过,一棵干巴的树,即使结了一个带酸味的果子,也是很不容易的。我的同学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比我还要高兴些,个个为我祝贺。他们都很关心我。我给我们的集体增来一点光荣。我不是入水后又捞出来的“大豆”(上年的日记有这么一段话)。因为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当然会高兴,我曾在月初看过《文艺学习》杂志的目录广告。
这是很有意义的,这是一生事业的开始,我的血将从我的笔尖流出去,直到干涸为止。
我捉来一些蛹子,这是全市性的除四害的工作。
早春的雾天,浓浓的雾,给山峦穿起了长裙。山也会跳起芭蕾舞吗?
1956年4月13日星期五晴(74)
晚上,我到五中去找张志文老师,向他请教小提琴的演奏技巧。他东北师大音乐系的毕业生,很可亲。我的小提琴演奏很有雄壮的力量,我当了他的学生。同去的还有倪凤鸣和唐国斌。
1956年4月16日星期一晴风(75)
好大的风,漫天黄沙。
上周五,我收到挂号信的第二天,班主任老师找我谈话,对我表示祝贺。教师们说:他们为他们的劳动成果而感到高兴。并告诉我,今后就注意影响,因为我在同学们中间有很高的威信;并说,应以党员的水平要求自己,我现在不一定能走到那个方向上去。
这几天因为我的文章,全校都谈论起来,到处打听我。他们大多数为69元的稿费而惊讶。也许因为这个,走这条路的人会多两个,但是他们怎么能知道那是摧人肺腑的文字啊!
1956年4月17日星期二晴(76)
一时有点悲观。晚饭前,鲍景翔到我这儿来,谈及高考志愿。他,还有张文余,都是我小学的同学。他们今年高中毕业,有一种惜别的感觉。他现在要报考军官,当然是很难得的机会。张文余要考音乐,鲍本来是爱好文学的,但听说又要考工。我告诉他应量才是用,这是给人生做决定的。我生怕我走错了我的路。我偶然还有这样的想法:文学、音乐、园艺。
反正是一样的。我一生应该过得有意义。
1956年4月24日星期二晴(77)
我们开了实习课。校长说,我们学习是五千年来没有学习的课程,但有什么奇怪的呢,我们做的常常是前所未有的事业。我们学习开汽车。学校向各机关要东西。昨天开来的一辆汽车,听说还有一台机床。空军给我们一台汽车,三年后还学电工。你们青年多么快活。会想到一个字:党!
我星期天去李显亭家,他的健谈仍值得我夸赞。我只知道他政治上不大开展,我不知道我们的友谊给了他什么。他出身在小市贫家庭。虽然他有进步的倾向,但我从他身上能看出小商人的一些特点来,比如空谈、小气、保守,政治上问题常常站在个人利益上来考虑,对社会的重大事件做出自私的结论,就愈不好迈开步子。
1956年4月25日星期三晴(78)
《文艺学习》赠给我一本刊物。
我昨天写了一篇杂文《种什么》,想说一下农业合作社盲目性,对国家农业生产计划的影响,及对社员收入的影响。
1956年4月28日星期六晴(79)
我们为舞蹈队伴奏,那些女孩子们直乐。天真的少女,根本不知道害羞,她们唱歌的时候,虽然唱错了,但还是要唱。
1956年5月2日星期三晴(80)
我无意对自己放松了要求。这两天,简直懒得很。劳动节下起了大雨,而我只打了一会扑克。呶,还拉提琴。今天放假,我又到街里逛了一天。四姐说我比去年瘦多了,我应当去检查一下才是。
春天来了,我好像不大关注。一切都给人以异样的感觉。当雨后眺望窗外,看那丝丝的雨纷乱地落下,新柳泛绿,挂着一串串银晶光亮的雨珠,一阵风吹来,柳丝游荡着,像沐浴后的少女在梳弄头发,享受大自然给予的安闲。
1956年5月5日星期六雨(81)
春天的雨非常多,而且带着风。
昨天是青年节。在造纸厂的联欢会上,我和孙长家演出了二胡二重奏。如果艺术不能被人们理解,你无论如何想把它提高到美妙的境界,也是徒劳无益的。你在卖力气,台下在喧哗。
1956年5月11日星期五晴后雨(82)
四天的春假平淡地过去了。我回家住了四天,把《并非偶然》的小剧本改了出来,仍有缺点。时间有限,时常为了写作把原来的时间给打乱了。我发现自己最近体力虚弱,我的敌人是否会再来呢?我应该注意了。我回家的时候,嫂子对我的态度好了些。这是否因为我的劳动有了结果呢?乡亲呢们都为我高兴。
1956年5月14日星期一晴(83)
帽盔山下,绿色的帷帐挂起来了,江上的渔船扬帆梭驶,五月,快乐的五月!
我怎么午后有点发热的迹象呢?旧病又复发了吗?也许是最近有些疲劳的关系。总得防备,但也没什么。
前天晚上,与志愿军后勤部汽车修配厂的工友联欢,我们与他们签订了友好互助协定,他们帮助我们建造实习厂,我们帮他们搞文体活动。上午我们给他们修体育场,学生的热情很高。我写了小文在喇叭里给同学们鼓劲。
1956年5月15日星期二晴(84)
昨天开始午睡了。我把我的几首小诗寄给青年报了,还发了几句牢骚,是关于《林中月夜》退稿的事。
1956年5月18日星期五晴(85)
一条绿丝带在江城的身边飘过——那是奔流的鸭绿江。
真使我气极了,我的劳动果实竟被别人夺取。我的作文本给大家看,本来是向大家征求意见的,胡某竟说了些对写作有刺激性的话。我当时写下这样的经验,当作品还没写成,千万不要给别人看,因你自己都不知道它的面貌,根本谈不上别人会给作品添什么修饰。小剧本我花费许多劳动把它写成,他竟想以集体创作来占有它。唉,遇上这种没脸的人,还能说什么呢。
1956年5月21日星期一阴(86)
晚上有盗汗,是不是又犯病了?
上实习课,觉得科学真是奇妙极了。单从电影上看到,汽车的润滑机构和冷却机构就相当复杂了。
太聪明了,伟大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