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一辆米白色有二十八个座席、后设一份固定桌椅的大巴客车，平缓的行驶在京沈国道上。宽敞明亮的客车内，乘坐着去北方果树研究所一行人，自然分成两伙聊天群。
　　华青山和范虹云、白坤涛、冉崇伦、刘阿姨几人对坐在桌两方。一生亲密无间的华青山与白坤涛两人，又像回到抗日战争年代。
　　华青山与范虹云夫妇，此行心里有一股故地重游、友人重逢的感觉。范虹云时刻思念三十五年前认下的大哥廖方仁先生，此刻的范虹云，大脑中慈祥可亲廖方仁大哥图像，始终呈现在眼前。想马上走到他身边，一睹恩人大哥尊容。冉老太累了，陪夫人在医院度过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那是一种啥样的环境与心情，不用问可想而知。从医院刚刚撤回没两天。
　　华青山看着白坤涛：“姐夫，想一想，在小学堂的三年也有对不住老姐夫的地方，廖先生和坤洁老姐从来没拿我当外人，所以我不应该瞒着他。”
　　白坤涛：“青山，你是指什么瞒着老姐了啊？”
　　华青山：“就是小学堂是共产党地下交通站，我是站长啊。”
　　白坤涛：“青山，这就怪不得你了，白色恐怖的敌占区，哪有咱的立足之地呢？你要是向第三人泄露秘密，后果可想而知，轻者开除党籍，重判是什么我不敢想象。”
　　范虹云：“亏得方仁哥胸怀大度，其实我落到新村是以新娘身份的。老姐背着大哥娶二房，哪曾想，大哥光明磊落地把我变成义妹、山村女教师。”
　　华青山又一声长叹：“唉！乱世出英雄、乱世也同样出奇闻，造就一大批人。就拿咱小云来说吧，她一直在父母身边，她会是个什么样的现在？不可想象啊。”
　　这一组老年人聚一起，忆起三十五年前廖家新村小学堂前后发生的事。
　　冉东旭和几位年轻女性在一起说笑着，车里的气氛让她们几人弄得乌烟瘴气。
　　廖凤云挑起气忿，看着李芳、白凌问道：“李芳表妹，唉！我还是叫你记者吧，我问一个不该问的、姑娘都不愿回答的话题，为个么不找个对象嫁人呢？大舅说你今年都二十四了，我像你这么大，两个双胞胎孩子都九岁了，你说说你是不是耽误了下一代？”
　　李芳落落大方地说：“表嫂，你这算个啥话题？现在姑娘谁还忌讳这类事，在校园和男同学在一起聊天，散步逛街，跳舞唱歌，一起吃饭，除了一个被窝睡觉以外什么都可以做的。”
　　廖凤云：“原来大学校园里还是这样开放的呀？真是不读哪家书，不识哪家字啊。在我印象中的北大高才生，应该是窈窕淑女。”
　　李芳：“表嫂真逗，窈窕淑女，还君子好求呢。我嫁不嫁人的事你问白凌吧，我们俩的命运基本一样。你都看到了表嫂，我那小妹李倩和我可不一样，昨天把你好顿亲，其实她不在乎你是女的还是男的。她要心里喜欢，你昨天要是男的，她敢把你脸啃出牙印儿来，出了名的半疯儿假小子。哎！我说表嫂，就凭你外在的美，和内在的才华，怎么偏偏看上我表哥了呢？我看他除了胡子多，用他自己的话说再也看不出啥优点来。”
　　冉东旭：“唉！小芳表妹，我冉东旭可没得罪你。干吗呀？我们俩分别了七八百天，刚刚见面还没亲近呢，你就给使坏，小心你嫁不出去剩到家！”
　　大巴客车里的气忿非常浓厚，大巴客车以每小时六十公里速度匀速行驶在1国道中。车内的两伙聊天群，一点不减温度。
　　还是没出京城就自然组成的，去一处同访一家人的三个小团伙。一路走来各不相扰，始终各说各地，但还是青年的气氛活跃。
　　冉老由刘阿姨守着，沉沉的鼾声有节奏的伴着汽车马达声，给两伙聊天人添了不少笑料。都知道他老人家近两年多的长时间操劳，没人打扰他。”
　　
　　华青山、范虹云和华晓晴的聊题，东旭几次想介入。没办法，他坐到这四人身边，如鸭子听雷—样弄不准啥动静。
　　冉东旭在车里像个不安稳的游客，这坐坐听听，再看看他爸爸和刘姑姑，最终还是被三位女士所吸引，加入这伙有朝气的聊侃小组，他也就成为白凌表妹、李芳记者的开心果。于是说：“白凌表妹，听说您是清华高才生，真让人羡慕啊！”
　　白凌：“哎！我说恩格斯之二，有啥好羡慕的。你不知道吧？问我表姐去。两个北大高才生、一个北大本科领跑生，还不得拜村妇三姐为师吗？今天要是不来研究所，晚上云姐还要给我们上两小时课呢。”
　　廖凤云：“哎！小凌，叫三姐可以，不加村妇行吗？等这次行动结束后，课程马上开始，那时三姐也叫不成了，叫老师。”
　　冉东旭从两伙人中又走了回来：“呵，还是这里热闹，听着也易懂。”
　　白凌笑着说：“姐夫，你能不能稳稳当当坐下来。说说话，别老像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看见你这样，我头晕。这么大个车，怎就坐不下你呢？”
　　冉东旭：“好吧，那我就坐在大学士身旁可以吗？不答应我还到处走。”
　　白凌：“哎，恩格斯第二，你当我和李芳姐都像我云姐那样吗？我们和男生坐一起的日子也有八九年时间，根本就不在呼你这位姐夫坐在哪？纠正一下病句，有我云姐在场，哪还有别的大学士呢？”
　　李芳闭目想心事；车里的十位知识分子，华青山、范虹云、白坤涛、华晓晴、冉崇伦，刘阿姨，冉东旭、廖凤云、白凌、李芳，资格最老的还是华青山和白坤涛。”
　　冉东旭终于加入了三位年青女士一伙，他略思考一下说：“白凌，你姐的文学功底再深，也没有学历和学问被认可的证件呀？你可是运动前的北大毕业生呀。白凌，姐夫问你一个不该问的，不问心里像似有什么事没做那样。你做的工作保密吗？我们这些百姓级人物，在你眼里够资格座谈吗？”
　　白凌一笑：“呵！姐夫抬举白凌了，礼宾司接待处的接待员，和宾馆服务员一样。看出来差别的就是宾馆多数是国内人士，我工作的是接待国外一般来宾。和咱家里接待客人基本一样，差只差要知道各国礼节与风情还有语言。这是必须做到的，哎，我说姐夫，你不是想要做礼仪先生吧？”
　　冉东旭：“不不不，我是没话找话多和女生说句话。哪敢有那种奢望啊？本人冉东旭国语还没学怎招呢？外语一句都不会。给国人丢脸，还不被吐沫星子淹死吗？”
　　白凌：“姐夫，真还让你说着了。我舅常说，等国家外交好时，外语可就看出重要来。你看姐夫，（用手指一下白坤涛和华青山）那边那老哥俩可总是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廖凤云和李芳进入一段旁听，他忽然想起那位可爱的李倩小姑娘，问李芳：“大记者，小倩怎么没有一起来，没她的旅行，该少了多少乐趣？”
　　李芳：“她呀，闹着要跟来，爸爸说：咳，你呀就算了吧，别去出洋相了。那地方是农村，可那个单位都是知识份子。最差的也是专科大学生，那可都是实打实有真本事学者的单位，不像你们这茬学生，没一点真才实学。就会写批判文章，你照你姐还差一截子。我一看机会来了，我忙接过来说，爸，这么说我可以随行了？爸爸在无可奈何条件下才答应。”
　　廖凤云还是想知道李芳和白凌为什么不嫁人？于是问：“白凌，能不能回答我，你们为什么还不嫁人，李大记者没告诉我，她可点你将了。你们俩命运一样，都哪方面一样，能和姐说吗？”
　　白凌：“怎么云姐？还不忘这个茬呢？今天只能告诉你，我们俩都被一个人耍了，不过也不恨他，他毕竟给过我们一段美好记忆。等咱回北京时，你陪我一夜，我再告诉你。你可是答应过陪我一夜的，让姐夫给搅了，先欠着，算你欠我一夜情。”
　　
　　三四个多小时的行程，与下午两点多又来到北方果树研究所。正院工作人员已经在工作岗位上，院子里显得很肃静，客车停下时未见有人走出来。
　　冉东旭自做多情的吟诗一首：
　　一路赏春谈笑中
　　各怀别时情意浓
　　老辈多思当年旧
　　少壮多论是前程
　　任凭岁月多蹉跎
　　人生难抹初时情
　　胸怀如海纳百川
　　义满情多也自盈
　　没等冉东旭发完感慨，白坤涛朝办公室喊道：“学钱，快出来！来客人了，快出来接待客人呀。”话音刚落，廖方仁从办公室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廖方仁眼看着众人，有些发傻的喊起来：“坤涛，怎么回事？为什么搞突然袭击？让我招待措手不及！”
　　白坤涛：“哎！你先别喊，这次是特意给你带来惊喜的。”
　　范虹云走到廖方仁面前，泪水涟涟的抓住廖方仁的手：“哥！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妹妹呀？真不记得了吗？”
　　廖方仁恍然大悟：“是虹云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用左手试着掐自己的大腿。
　　范虹云：“哥，我是三十五年前，用轿子抬来的范虹云妹妹呀！”
　　廖方仁：“是，是，还留下深刻迹象，大哥没记错的话，虹云妹妹今年有五十五岁了，从这里走出去时候，还是二十岁小姑娘呢，岁月不饶人呐。”
　　廖方仁拉着范虹云的手，互诉衷肠，他已经是老泪纵横。深情望着三十五年前，白坤洁背着他给自己找来的续贤，后被认做义妹；又留下做教学先生的范虹云，心如翻江倒海般沸腾起伏，把三十五年浓缩成昨天。
　　这一对老兄妹，只有白坤涛、华青山、廖凤云三人知道他们的故事，那是感人的一幕好戏。车上下来的众人，被廖方仁与范虹云泣诉场面震惊了，他们只好站一旁欣赏这一动人场面。
　　廖方仁继续唠叨着：“真是虹云妹子，三十五年了，你大哥天天想着你和青山在这里的那段时光。后边小学堂还在，大哥知道你和青山一定会回来的，哥一直留着呢，就等着今天呢。”
　　范虹云不顾众目睽睽之下，趴在廖方仁肩上泣不成声地说：“哥！这些年虹云没来看你，哥不生气吧？妹子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呀。”
　　廖方仁手拍着范虹云后背：“妹妹，哥知道你和青山忙。哥也一样，都是手头有事离不开，好了，好了，这不是又见到了吗？不难过了，看大家都笑咱呢，快看看你嫂子吧。”
　　白凌大声喊起来：“哎！大舅妈，这可还有八九位呢，我老姑你不管了？快把老姑父倒出来，让我们大家都认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怪老头儿！”
　　白凌不加思考不择词语的喊声，逗的大家一片笑声。她不愧是常和大人物接触的姑娘，一切环境，应对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