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紫槐花 作者:乡野墨客 发布时间:2018-10-25 22:24:49 字数:4117
许少华含着泪水给孩子洗完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怀里抱着儿子,面无表情地坐在炕上。
“还坐着呢?下炕做饭吧,我饿了。”孙福成说道。
许少华像没听到一样,没理他。
“没听到我说话啊!我饿了,下炕做点儿饭吃。”孙福成又强调了一句。
许少华好像听到了孙福成的话。放下孩子,下了地。
此时,许少华是下了炕,可她并没有去灶间。而是来到衣柜前,找了几件自己和孩子的衣服,装进一个塑料袋里拎在手中。回身抱起孩子出了屋门。
“你这是干啥?”孙福成喊道。
许少华没有理睬孙福成,只管往外走。
“咋啦?还不过了?”
“不过了,跟你有法过吗?”许少华回了一句。
“不过就不过。还不过了,你走行,把儿子给我留下。儿子是我的。”
“呸!儿子是你的,你管过吗?”
“少废话,反正儿子是我的,你把他带走就是不行!”孙福成是以孩子做威胁,他不想让许少华走。许少华走了,自己没饭吃。
许少华站在那儿想了想,转身回来,将孩子交与孙福成手中,转身,迈步,出了屋门。
身后传来孩子的哭声,孩子的哭声撕肝裂肺。许少华回头看了看,狠了狠心,摔门而去。
随着许少华逐渐远去,孩子的哭声渐渐微弱。她赌气将孩子丢下,可她的心里在淌血,像有一把刀子插在胸膛,越发难受,简直是在经受着煎熬。
许少华是想抱着孩子回紫槐沟娘家的。可她真的离开了家,又左右为难起来。一来是,把孩子丢给了孙福成,心里千万个不放心。再一个,生着气回娘家,也不是啥体面的事儿;另外,她更不想让梁老三知道,她的日子过得不顺、不舒心。她也曾发过誓,不把日子过好了尽量少回紫槐沟。
许少华从家里出来,路过二叔二婶儿门前,正巧遇到二婶儿在门口择菜。二婶儿见许少华面色不对,就知道又和孙福成闹别扭了。二婶儿赶紧将许少华拽进自家院子里。
正在左右为难的许少华,见二婶儿拉她进院,顺水推舟进了二婶儿家的院子。
到了屋里,二叔二婶少不了问咋回事儿。在两位老人面前,许少华一五一十地说明了缘由。
“这还过日子了!”二叔说道。
“真有啥法啊!”二婶说道。
二叔和二婶说完,放下手里的活计。一前一后去了孙福成家。
二叔家的大兄弟孙福贵,正坐在饭桌前做功课。
“嫂子,坐。”孙福贵是个懂事的孩子。爸妈都出去了,他赶紧拽过一个方凳让嫂子坐下,还时不时地和嫂子聊两句。
时间不大,二叔他们回来了。二叔在前,二婶儿抱着许少华的儿子孙超在后,孙福成跟在二叔二婶儿身后进了院子。
二叔二婶儿的撮合,平息了一场即将发生的风暴。
可是,又有谁会想到,二叔二婶儿平息了这场风暴。大半年后,又因二叔二婶儿一家兴起了新的一轮风暴。
就是这场风暴,使得许少华离家出走,再也没回过那个本不属于她的家。
那是时近腊月的一天,吃过晚饭,许少华同平日里一样,到二叔二婶儿家去串门。她走在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
常言说:“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能无。”
许少华起了疑心,她走路忽慢忽快,看看身后是否真的有人。这大晚上的,可千万不能让坏人算计了。
当许少华确认身后有人时,她很害怕,那颗心跳的厉害。她加快了脚步,闪身躲进了二叔家的大门,但她没有进屋,转身藏在了大门后,隐身不动。
不一会儿,她身后之人,鬼鬼祟祟地也进了二叔家的院子。那鬼鬼祟祟的人来到二叔家的窗前,附身蹲下,偷听着二叔二婶儿在屋里的说话声。
果然是个贼人。
许少华害怕极了。她在门后摸到一根棍子攥在手里,攥着木棍的手直打颤,还出了许多的汗。
还好是在二叔家的院子里,许少华多少还有点胆儿。她鼓足了勇气,蹑手蹑脚地来到贼人身后。她咬紧牙关,拼着全身的力气举起手中的木棍,大声喝道:“谁?”
许少华害怕,那贼人胆更小。她的一声大喝吓得贼人“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是我。”
许少华听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定神细看,原来是孙福成。
许少华的大喝声惊动了二叔一家人。门灯亮了,一家三口飞出屋子。
当他们看见灯下,许少华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根木棍站在那里,地上跪着孙福成,一时不知发生了啥事儿。
“你们这是……”二叔问道。
“你俩这是干啥啊?”二婶儿问道。
“哎呀,有意思啊!哥,你咋还给嫂子跪下啦。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孙福贵阴阳怪气地说道。
“孙福贵!”二叔的严词,打断了孙福贵。他不再做声。
“你们俩都给我进屋来。”二叔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孙福成说着,转身进屋。
孙福成这才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进了屋。
二婶儿进屋后,孙福贵冲嫂子呲牙一笑,做个鬼脸儿蹦进屋里。许少华丢掉手中的棍子也进了屋。
“大晚上的,你们俩不睡觉,到我这儿来,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孙福成和许少华沉默多时没有回答。
“咋啦?没听见我的话吗?”二叔追问。
“让他说吧。”许少华指着孙福成说道。
孙福成呆愣无语。
“多少日子了,我晚上出门老觉得有人跟踪我,每次都让人害怕得啥是的。没想到会是他。”许少华见孙福成不说话,只好先说道。
“你跟踪你媳妇是咋回事?在这儿,你给我说个明白。”
孙福成依旧呆愣无语。
“到底咋回事儿,你倒是说不说。”二叔吼道。
“我……我,我没有。”孙福成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了。
“你说的话我不信,赶紧的,说实话!”二叔逼着孙福成说道。
“快说吧,看把你二叔气成啥样子了。”二婶儿插话道。
“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有啥说不出口的。”孙福贵在一旁说道。
孙福成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怀疑我有见不得人的事儿?”许少华问。
孙福成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我看你媳妇说对了,没冤枉你把?”二叔指着孙福成的鼻子说道。
“不是我怀疑,是……”孙福成强调了一句。
“那是啥?”二叔追问。
“我,我不敢说。”
“你还是个男人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大金牙,大金牙说……”孙福成结结巴巴地说。
“别吞吞吐吐的,干脆点。”二叔逼着说道。
“大金牙说,她,她有外道儿……”
“你接着往下说!”二叔的脸被气得红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脖子上的青筋蹦起多高。他竭力压住胸中的怒火说道。
“大金牙说她嫌我懒,不中用,老往你家跑。他说,他说……”孙福成后边儿的话含在嗓子眼,声音很低,低的让人听不清。
“别说半句话,大点儿声,我们听不到。”二叔催促着。
“他说,他说你跟我媳妇……”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儿,都惊讶万分。
“你二叔跟你媳妇咋着啦?”二婶儿低低的声音问。
“说,说他爷俩儿有一腿……”孙福成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总算是把话说出了口。
孙福成的话还没说完,二叔再也压不住满腔的怒火,站起身,轮起了胳膊。只听“啪!啪!”的两声巴掌响,打得孙福成两眼冒金星,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儿。
二叔的巴掌打下去,只气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二婶儿、孙福贵和许少华围拢过来,只有孙福成傻愣愣地站在那没动。
“二叔,二叔。”许少华被吓得连声呼唤,眼泪一下子流出了眼眶。
“爸爸,爸爸。”孙福贵也被吓坏了。
还是二婶儿有经验,她赶紧掐住二叔的人中,好一阵儿,二叔醒来。
“你,你纯粹是个混蛋!”二叔醒来,便有气无力地对孙福成说道。
二婶儿见丈夫苏醒,腾出手来捶打着孙福成:“你,你啊你,就是个混蛋。拿屎盔子往自己头上扣不算,还拐着你二叔,我打死你也不解恨!”
二婶儿一拳接一拳地打下去,越打越来气:“难道你不知道大金牙是啥人?他的话你也听。”又一阵捶打。
“他大金牙就是个混混,上不知孝敬爹妈长辈,下不知抚养儿女。一个只知道耍浑的人。耍起浑来连爸妈都敢打的人。好人的话你不听,他大金牙,那样一个狗屎都不如的人说的话,你倒是听了。你真是个猪脑子。”二婶儿的手终于停下来。只气得二婶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你给我滚!滚!滚!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侄子。你也没有我这个二叔。赶紧给我滚出去,再也不想见到你。”在孙福成的记忆里,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二叔这么生气。
孙福贵低低的声音:“哥,你先回吧,俺老爸是真生气了。”
二叔那两巴掌,把孙福成的脸打肿了,火辣辣地疼。他捂着嘴巴灰溜溜地出门去了。
“二叔二婶儿,自打我许少华进了你们孙家的门,三年多来,只有您们二老像我爸妈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没想到,他孙福成竟然听信恶人的话,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儿。害得您们二老受了冤枉。”
许少华用衣角擦拭眼泪。
“您们二老对我好,我心里明白,我许少华感激不尽。今天,我只有给二老磕个头,表示对二老的敬重。”
许少华“扑通”一声跪地给二老磕头,二叔二婶儿赶紧过来搀扶。
“二叔二婶儿,别……”许少华挣脱了二老的手,“今天这个头,我许少华非磕不可!”
许少华在二老的膝下,恭恭敬敬地磕完头。站起身,拉着二婶儿的手说道:“二婶儿,二叔,您们不要怪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进他孙福成家的门,我不能跟畜生一起过日子!”许少华满脸的泪水,洗不清自己的冤屈。
“少华啊!你不能那样做。谁也不看,你还得看你儿子不是,他还那么小。”二婶儿紧紧拉着许少华的手劝道。
“他懒,不干活儿。我比别人家的媳妇多受了多少累,多吃了多少苦,我都认了;他正事儿不干,把我准备还账的钱拿走挥霍掉了,我许少华也认了;但是,她怀疑我如何如何,这件事儿,我绝不认!”
许少华松开二婶儿的手,起身出了二叔家的门,她消失在夜幕中……
“快!快把她追回来!”二叔吩咐着,他自己先行出了家门,二婶儿和孙福贵也赶紧出门。
孙福贵年轻跑在了前头。
一家三口追寻未果。二叔吩咐孙福贵:“福贵,赶紧到你大爷家告诉一声。”
孙福贵立马去了大爷家。
许少华出了二叔家的大门,她径直朝自己苦心经营的果园而去。
一路上,许少华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撩起衣襟擦拭泪水,凭着对路径的熟悉,她很快来到果园里。
寒冷的北风打肿了她的眼角。往事如云,她想起在紫槐沟,在爸妈身旁的美好。她也想起了梁老三,她恨自己命苦,跟梁老三擦肩而过,遇上个懒惰成性的孙福成。作为一个女人,但能过得去,谁也不愿意再走一步。出一家入一家的,那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三年多了,许少华处心积虑地想把日子过起来,她容忍了孙福成的懒惰,迁就了孙福成的不务正业。单打独斗,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累,她从没有怨言。可孙福成偏偏听信大金牙的鬼话怀疑她,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许少华抬头问苍天,低头问大地,做个女人咋就那么难啊?
远处,手电光乱晃。
“少华……”
“媳妇……”
“嫂子……”
婆婆、公公,二叔、二婶儿和孙福贵的声音,唯独没有孙福成。
许少华躲在树下的石头后不做声。孙家人转了几圈后,朝河边而去……
那年腊月,许少华和孙福成离婚了。许少华孤身一人彻底地离开了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