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车子行到一条泥泞的小路上没办法开了，只好停下来步行。穿着高跟鞋的慕兰也只好快步紧跟。
　　远远地就看见庄头一户人家门口，停着水灵说过的甲壳虫小黄车。三间主屋一间锅屋，里面出来一个约四十多岁的小个子男人。慕兰想，这大概就是冯山吧！面对众人到来，他心里明白得很，笑眯眯地和慕兰说话：“你就是姑姑吧？”并客气地给警察递烟。
　　“你好意思叫我姑姑？我是你什么姑姑？水灵呢？”慕兰从心底鄙视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好好好，不是姑姑。叫慕校长。”冯山油嘴滑舌的。
　　“你们认识？”
　　“认识。我经常开车送水灵去她那儿。”冯山说假话，故意强调他和水灵的关系是你情我愿的，这样好为本次的胁迫减轻罪过。
　　“少费话！水灵在哪？”慕兰还在为水灵的安危着急。
　　“马上就来。”警察胸有成竹地说。
　　原来，水灵被李奶奶推出后门后，因冯山已经在家前屋后寻找以及姑姑在电话里的交待，她不敢乱走一步，而是一头扎在李奶奶家的女厕所里了。这一切被李奶奶老俩口从窗户里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很同情她的遭遇，深知落在如黑龙这些人手里的下场，但也不敢明目张胆救助。只要把她推出门外，她就可以推说不知情。这也就是慕兰无数次拨打他的电话，他始终不接的原因，信息他也不会看。当村支书这个熟悉的号码出现时，他告诉了支书实情。支书又把实情告诉了警察，刚才有个警察去隔壁去带了。
　　一直蹲在厕所里的水灵，被警察叫出来时，因为腿麻木了，加上太紧张的缘故，一下子昏倒了。
　　这位年轻的警察因为没处理过复杂的事情，看到水灵倒地昏迷，吓得跑来报告。
　　大家围拢上去，慕兰赶紧托起水灵的头，让她身体舒展，并掐住她的人中进行紧急救护。一会儿，水灵的嘴唇渐渐泛红，长叹一口气，醒了过来。
　　“告诉姑姑，你到底怎么了？”慕兰不知道水灵这几天受到了什么样的迫害：“要不要去医院？”
　　水灵睁开眼睛，环视一周，难过地摇摇头。
　　“也没有人怎么她。可能是她这几天拉肚子原因。”冯山赶忙解释。
　　“你还要怎么待我？你把我放在烈日下晒，晒到快要中暑了；这几天每天只让我吃一碗饭，并发狠说要让我生不如死……”水灵哭着说。
　　没等水灵说完，冯山奸笑着打断：“嘿嘿，你们别听她的。黑龙俩口子可以证明，我是怎么侍候她的。我疼还没疼过来呢！”
　　“你疼她为什么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你有什么权利？谁给你的权利？”慕兰扶起水灵，来到事发现场：“坐好，向警察同志好好反映一下情况。”
　　“冯山对她好这是事实，我们可以证明。这几天要吃什么买什么，你看这是还没吃完的葡萄。”不知什么时候，借口出礼的黑龙夫妇出现在人群里。
　　“你做伪证。你们全不是好东西，帮他看着我，不让我走。”水灵义愤填膺。
　　“做伪证与帮凶是要犯法的。警察同志是不是应该做个谈话笔录了？”慕兰征求警察的意见。
　　“你这女人不凭良心！你自己跟人跑来我家还怪我们？在我家，整天睡觉。饭都是端到你床前，你还说我们坏……”秀花听水灵说他们坏，也一起矛头对准了她。
　　“嫂子，你是怎么到这家的？你受的罪全忘记了？”水灵还企图唤起秀花的良知。
　　“你是不是想挨打？”冯山阴险地挑拨着。
　　“你他妈别废话！”黑龙在咆哮，指着水灵的鼻子。
　　“好了！别吵了！都不是好东西。”领头的警察很不耐烦的样子。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一个“都”字，说出了警察的态度，他并没有同情受害者，而且里面很大成份是在说水灵的行为。这让慕兰感到很难堪！
　　如果是自己的亲侄女婚外情走到这步田地，慕兰或许早就嫌丢人不管了。然而，水灵却不同。她不能撒手不管，她可是水建民的亲侄女啊，事关水家的面子啊！
　　“水灵，这是法制社会，有你说理的地方。你别着急，警察问你什么说什么，谁是谁非，会水落石出的。”慕兰明是在安慰水灵，实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包括对警察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更是，提醒警察做笔录。
　　“你，愿不愿意跟他过日子？”警察没有像慕兰想象的那样，做详细的询问笔录，而是简单地突兀地问水灵。
　　“不愿意。”水灵态度坚决。
　　“不愿意现在就跟你姑姑回去。”
　　“不好走。”就在慕兰心里埋怨警察做事太简单时，没想到冯山竟然公然反对警察的决定。
　　“为什么？”警察不理解地问。
　　“她和我帐算清楚再走。”冯山一副傲慢的样子。
　　“可以。只要是水灵用你的钱我们照认帐，你算吧！”慕兰很大度，再次提醒：“警察同志，是不是应该留个笔录？”
　　“时间不早了，笔录就免了。”主事的那个警察不耐烦地说。
　　“姑姑，我没有用他的钱。他没有给我买过一件衣服，上次看病是我自己的钱。”水灵解释着。
　　“虽然不是她直接用的，但为了她，我吃在饭店，住在旅馆花多少钱？我工程不做至少少苦十万元。还有，你小孩零嘴钱。”冯山虽然有点无赖，倒也实事求是。
　　这样的话是一般人想象不到也难以说出口的。一个大男人把人家的女人骗到外面去鬼混，到头来还要和被睡的女人算吃喝帐……
　　“你这个东西真是……”警察指着冯山，又好气又好笑。
　　“现在她还怀着我的孩子，钱不把孩子应该还给我吧？”冯山被警察嘲笑后改口。
　　“孩子？你怀了他的孩子？”慕兰非常吃惊地问水灵。
　　看到水灵低头不语，慕兰心里明白了。她沉着地问冯山：“这孩子你想怎么还法？”
　　“最好是给我生个孩子再走，如果不能，也应该我带去做了。这是我的骨血，只有我才有权处理。”
　　“你的意思你带去做掉？”警察表态：“那也好，做了以后各奔东西，互不相干。再说，人家跟你一趟，本来这笔手术费就应该你来负担。”
　　慕兰知道，这是冯山故意留尾巴的理由，根本不是警察想象的，冯山出于爱或者手术费问题。如果答应了，水灵再次落入他的手，不知还要出什么岔子呢！因为乡镇派出所的事务繁杂，警察素质参差不齐，特别是今天的工作态度和表现，慕兰觉得处警是有一定的难度的，遇到不负责任的警察等于没报警。为了省事无事，让冯山的计划落空。她提出：“可以。明天我全程陪同，也请你们派一个警察见证一下，作个了断。”
　　“我不要任何人插手，就我自己一个人带去。别人无权过问！”冯山也知道慕兰的意图，所以，极力想排除慕兰这个障碍。
　　“可能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事。真正有发言权的人是水灵！她留不留这孩子？做不做这手术？谁带去做？在哪里做？只有她说了算！我们说的都不算！”慕兰说这话的目的，除了替水灵撑腰，还有启发她立即表态的意思。
　　“我自己去做。如果你真有良心，你把手术费现在就给我，你已经答应好长时间也没兑现。”水灵知道冯山又在用心眼。
　　“别乱扯了。如果你同意他带你去做，手术费及一切责任由他担着。不同意，现在就走人。”警察对水灵说。
　　“谁当家把我的孩子做掉，我就去找谁麻烦。”冯山威胁着慕兰。
　　“好啊！你有麻烦就朝我来吧！”慕兰拎起水灵的包。
　　“手机拿来。”水灵向冯山要自己被缴的手机，准备跟姑姑回去。
　　“哪个拿你手机的？谁证明？谁敢说？”冯山开始耍赖。
　　水灵就把冯山缴她手机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哧，你这样的人还算男子汉？”警察嗤之以鼻：“人家被你白睡了不说，还赖人一部手机？没追究你责任你还在耍大口条？！”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有什么责任？”冯山嬉皮笑脸。
　　“姓冯的，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你把水灵软禁在这个地方还说是你情我愿？我看你是在藐视法律，再这样我还要追究到底呢！”慕兰没想到警察是这样处理问题的，导致冯山油嘴滑舌，一点严肃性也没有。
　　“你们也不要多说了，赶快走吧！越说越丑。”警察以救出人质为目的，根本没有追究肇事者责任的意思。
　　“走，权当是吸取一次教训吧！现在你知道社会有多复杂，人心有多险恶了吧！？”慕兰劝解着水灵。
　　“她能吸取教训？呵呵——估计一月不要又来找我了。”冯山淫笑着，语气中透着讥讽和嘲笑：“你回去吧，邵家大门开着等你回去呢！说不定还敲锣打鼓迎接你呢！”
　　“你，你简直就不算人！我知道你说这话的意思。你尽管去挑拨吧，你告诉他我也不怕！我现在即使放在粪坑里沤粪也不跟你了！”水灵知道冯山马上就要告诉邵海强自己怀他孩子的事。
　　对于冯山这副嘴脸，慕兰简直厌恶到作呕的地步。她恨不得一步离开这充满屈辱、丑恶的是非之地：“再说还有意思吗？你怎么结交了这样的人？人间少有。”
　　慕兰虽然觉得窝囊，但考虑到时间以及警察的态度，知道再缠下去确实是自取其辱。只好强拉水灵上了车子。
　　慕兰过问水灵的事，正如冯山所说，惹上了麻烦。
　　首先要解决的是，水灵肚子里的孩子。这不仅仅是手术费问题，还涉及到水灵在哪住？由谁来侍候？
　　自己被“娘家”气气派派接走的，现在要想回婆家没有一定的形式是丢不起这脸的。这一点，慕兰的考虑是非常慎重的。因为她相信：水建民要是知道也不会同意，就这么寡廉鲜耻的自己回到邵家。现在又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这档丢人的事，所以，邵家是绝对不能去的。
　　娘家也不能去。那一家子老实人，是招架不住冯山这个魔头纠缠的。别看王怀美在对待水灵离婚这件事上，干脆果断，可以以死相拼。但，如果是对别人，对冯山这样的人，她可能是最懦弱的一个。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