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长篇】梦回唐朝（第一百零一十八、九章）

　　
　　【相逢如梦】
　　随着拍卖会的落幕，江若兰也迫不及待地起身，跟在风逝申酉后面，迅速被传送出去。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要赶在所有人出去之前，第一时间守住拍卖中心的大门。虽说这样的办法笨了点，但谁说守株待兔就没有效果呢？设或方才那人的确是邱子墨，那么她再多的辛苦和等待，又算得了什么？
　　只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当江若兰满怀期待地站在拍卖中心大门口外，准备开始实施她的守株待兔时，一道亮金色的流光一闪，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们这一行四人，已经站在了兑换点的出口处。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传送出了地下交易中心。想要再进去，除非等到下一次。
　　“师父，您不是答应帮我的么？怎么会跑到外面来了？”江若兰这下着急了。参加拍卖会的人虽多，但不至于多过整个交易中心的人吧？现在倒好，要在这入口处一个个地找，还不得把人眼睛都看花啊？更何况，入口处还不止一个，就算王世热跟风逝肯帮忙，他们也不认识邱子墨不是？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点线索，她可不打算轻易放弃。否则，天大地大，要想再度重逢，还不知道等到何年马月呢！
　　“丫头，你这叫关心则乱。”风逝摇头浅笑：“为师既然答应帮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你只需乖乖待在房间里，其它的，就交给为师去办。”
　　江若兰愕然：“师父，我不去找，难不成他会从天上掉下来？又或者，师父还会刘谦一样大变活人？”
　　“噗。”王世热忍不住笑弯了腰：“小师妹，你这是在鄙视风师叔的人脉和关系网！找人这样的小事情，发布一道任务就可以搞定，不一定非要亲自出马啊。还有，你说的那个刘谦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发布任务？报纸或媒体？莫非，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寻人启事的媒介功能？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江若兰再次无语。见王世热还在一个劲地追问刘谦是谁，不由得暗自腹诽：千年之后的魔术师，你听说过才怪呢！哼，就不告诉你！
　　其实是她自己把事情弄复杂了。要知道，以风逝的人脉和地位，要想查出他们隔壁包厢究竟是些什么人，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两个包厢紧挨在一起，只要找出本次安排接待的负责人，一切，就迎刃而解。这也是风逝之所以答应江若兰的原因。虽说是违规操作，但别忘了，风逝可是宗师级别的炼器师啊。她一句话，也算得上金科玉律了。
　　实际上，上天对江若兰的眷顾，实在是好得让人羡慕妒忌恨。就在她跟着风逝转身而去的一刹那，一个低沉却极为干净的声音叫住了她：“喂喂，等一下！”
　　江若兰带着些许微怒和疑惑，回身望去，却见之前给她黑木戒指的年轻人正手握卷册，徐步而来，脸上，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有些欠揍的神情。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这两位，江若兰也不陌生。一位就是那卖雪貂的流鸿渐，而另一位，却让江若兰的心陡然一颤，几乎漏跳了一拍，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飘忽迷离。
　　“子墨！”江若兰怔怔地叫了一声，望着那道烟蓝色峭拔温润的身影，以及那俊朗熟悉的脸上逐渐浮出的笑意，一时难以置信。
　　“若兰！”回应她的，是一声带着欣悦和满足的长长的叹息。旋即，那道烟蓝色身影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旋风般冲了过来。江若兰只觉眼前一花，娇躯一软，瞬间便落入他宽厚而温暖的怀里。
　　淡淡的龙涎香，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薄荷味，那特有的柔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霎时将她拥个满怀。毫无征兆地重逢，突如其来的相拥，那份饱含着无数牵绊怨念的入骨的相思，仿佛突然之间找到了一个缺口，让江若兰的思绪，瞬间决堤。
　　“子墨，子墨，是你么？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江若兰窝在邱子墨暖融融的怀里，微闭着双眼，任珠泪滚滚，像个贪恋无助的孩子般喃喃自语。重逢的喜悦和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让她不敢睁眼。她怕自己一旦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无痕。所以，这一刻，即便是梦，也让这梦梦得长远而真实一些吧。
　　“若兰，若兰。”邱子墨低沉而温柔的呼喊，如同阳春白雪，足矣融化江若兰心底最深的阴霾，将她痴缠而迷醉的心唤醒。更何况，那温热的怀抱和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场景，是那样真切，那样熟悉？
　　深吸口气，感受着怀中那份令人沉醉令人迷陷的甜香和柔软，邱子墨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轰得支离破碎。如若这一刻能永久，即便地覆天翻，即便石枯海乱，又有什么所谓？
　　强抑着内心的冲动和狂喜，邱子墨轻轻捧起那种梨花微雨的俏脸，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腻，一点点拭去那扑簌簌跌落下来的珠泪，生恐这得之不易的幸福瞬间被失手打碎。
　　就是这张清艳绝伦的俏脸，就是这份淡而弥珍的高贵，就是这份经过生死验证的爱与恋呵，就像一帘疯涨的绿萝，早已在他的心头缠绕蔓延成海。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暖香萦怀，曾经预演过多少次再度相逢的场景，却没想到，幸福竟来得这样突然。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点，当他们想起彼此的时候，冥冥之中仿佛有着某种铺排，注定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种种，如同黑白胶带，不断回放，不断繁衍。无论是初初相遇时，那四目交汇电光火石的刹那花火，还是打马而去时彼此留驻的那一瞥惊鸿，抑或是望江楼里举手谈笑间的从容与潇洒，都让他们无法忘却。
　　如果说这一切，还不足矣让他们将彼此深深镌刻于心底，那么后来当邱子墨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在险象环生的情形下也要护江若兰周全，甚至不惜以身涉险，以后背挡箭，把生的机会留给江若兰的瞬间，他们之间的情感，便在那一刻得到升华，如同凤凰涅槃。而这段超越生死，超越时空的爱恋，便在那一刻落地生根，并开出繁花满地。
　　没有人能体会邱子墨眼睁睁看着江若兰香消玉殒而束手无策时的那份狂躁和震痛，也没有人能洞悉那份至爱珍宝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幸福，所以，灾难来临的那一瞬，他才会毫不犹豫地以身挡箭，将生的机会让给了江若兰。虽说在这之前，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但芊芊蔓蔓的情根，早已在他们心底深种。
　　所以，当江若兰亲眼目睹邱子墨为救自己而身中数箭时，才会深陷惊天的寂灭与悲凉的气息中不可自拔，才会爆发出滔天的怒火与战意，最终脱困。还有什么比这份参透生死的爱恋来得更深更执着？即便沧海桑田，云开月落，又有什么能阻挡他们走向彼此的脚步和决心？
　　当无数个思念涓流成海，无数个牵盼堆聚成山时，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苦苦追寻的源头就在眼前，那份突如其来的震撼和惊喜，那份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又岂是三言两句能说得清的？
　　“若兰，世事如尘，一别数月，然，你在我心中，却从未稍离。这一刻的相逢，几让我犹疑似梦。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相遇。这段日子，你，还好吧？”修长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怀中那一汪柔软如瀑的黑发，邱子墨微微俯首，在江若兰耳边喃喃低语。
　　“我很好，我没事，我以为……”江若兰仰起小脸，几乎有些语无伦次。那宜嗔宜喜的玉容，那笑中带泪的凝视，让邱子墨的心，狠狠一窒。这怀中失了分寸的玉人儿，还是当初那个冷傲倔强得不可一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孩么？这判若两人的表情里，饱含着多少酸楚和怨念，又饱含着多少难以言说的悲凉和落寞？他不知道。也不知道她被云魂丹强加改变后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说到底，她现在的一切，都拜他所赐。原本，她该是那个腻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女孩儿啊。如果不是他情急之下扔出的云魂丹，如果不是碰巧被云魂丹自动择主，也许，他们之间便不会有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原来命运的轨迹，竟是这般神奇。
　　【明争暗斗】
　　“若兰，他是谁？”王世热剑眉深皱，疾步上前，一把拉开了他们，就那样横在江若兰面前，像只护犊的老鹰，直直地看着邱子墨，语气中颇有些难堪和不悦。
　　不等江若兰开口，邱子墨的眼光已经越过王世热，定定地落在江若兰身上，眸中一片温柔，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而他的语气却极为平静：“在下邱子墨。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我问的是若兰，不是你！”王世热恼火地瞪他一眼，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年龄和自己相似，举止言谈似乎比自己更为稳重和得体，心中竟隐隐有些失落和妒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拥抱在一起，傻子都看得出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王世热不是傻子，所以，他的爆发，也就顺应而生。
　　一路上，江若兰给他的感觉，不止是惊艳，不止是聪慧，也不止是她骨子里的那份清傲和高贵。相处得越多，相知得就越深。不过几天时间，她给他带来的，完全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她对小雪貂的那份悲悯和善良，她对师尊师叔强行试探时表现出来的倔傲和强硬，她对已经成为朋友的他流露出的那份率性和天真，俏皮和真诚，都让他深深震撼和迷醉。总之，这个个性独特，气质不凡的女孩儿，早在他心底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尤其是她已经正式成为云门宗弟子之后，他对她的认同和归属感早已超越了一切。他要的，绝不仅仅只是朋友关系。可现在，不仅凭空冒出个邱子墨，他们之间貌似还很亲热很暧昧，他心中的排斥和愤怒，又怎能让他沉得住气？
　　“子墨，这是我大师兄王世热，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我。而我之所以能加入云门宗，也全是世热大哥的功劳。”江若兰上前一步，轻轻挽着王世热，略有些娇憨地望着邱子墨。言语之间，温柔而平静。
　　“谢谢。”邱子墨伸出右手，脸上那份感激的表情让他俊朗的五官多了一丝柔和的气息。而他峭拔颀长的身姿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潇洒俊逸。这让王世热更加不忿。他自己也算是高富帅了，背景出身自不用说，可眼前这小子虽然长相不如他俊美，但那份气度以及他对江若兰的态度，却让他心存芥蒂。
　　“走吧，若兰，今天一直忙个不停，你累了，风师叔肯定也迫不及待要跟你谈谈。”王世热一手握住江若兰，一手揽住她香肩，似是没有看见邱子墨伸出的右手，也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拥着江若兰就走。
　　“世热大哥，子墨还在呢。更何况，还有鸿渐大哥他们，你也不问问他们有什么事情？”江若兰秀眉一蹙，从王世热怀里挣脱时，语气中多了一丝淡淡的余味。
　　王世热这才回身，可面上的冷肃和不忿更甚：“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让若兰跟着你们去万兽山脉的！”
　　“大师兄！”江若兰芊足一顿，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谁说我不去万兽山脉了？”
　　王世热星眸一扫，见江若兰满脸寒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她相遇时的场景，心底一滞，顿时气苦：“若兰，我只是不想让你以身涉险！你问问师叔师尊，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是否会同意你去？”
　　“去不去是我的事情！不劳师兄挂心！”江若兰的个性，绝对是遇强则刚，宁折不弯。虽说她心里也觉得王世热有些奇怪，与平时的温柔体贴大相径庭，但此时与邱子墨的意外重逢，使她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敏感和聪慧，又哪里觉察得出王世热的情绪波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咳咳。”手握卷册的年轻人轻咳一声，戏谑地说：“灯火阑珊处，几家欢喜几家愁，风雨迷途。我说几位，这大半夜的，你们就准备在这里一直纠缠不休？”
　　“……”江若兰与邱子墨对视一眼，同时掠过一丝莫名的情愫。
　　邱子墨打破沉默，深深看了江若兰一眼，温柔而坚定地说：“若兰，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轰一声，江若兰只觉得自己冰封已久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甜蜜的感觉，让她的娇躯陡然一震。下一瞬，邱子墨已经越过王世热，修长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芊芊指尖。
　　“我们走。”邱子墨微微俯首，侧脸看上去异常平静，丝毫不理会在场众人。这一刻，邱子墨的眼中，只有江若兰。而江若兰的心中，也只有邱子墨。
　　江若兰毫不犹豫地跟着邱子墨，对着身后的风逝和申酉报以歉意地一笑：“师尊，师父，你们先回旅店休息吧。若兰去去就回。”
　　冷面银发的申酉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风逝俏脸微变，深深看了江若兰一眼，沉吟一下，终究还是缓步跟了上去。两道身影，倏然而逝。
　　“世热，你这小子，还不快走！”风中，隐隐传来申酉的薄斥。
　　王世热脸色一沉，右脚一顿，抬手指向邱子墨，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等着！”
　　佳人在怀，邱子墨好整以暇地淡然一笑：“随时候教。”
　　“你！”王世热噎了一下，继而阴沉地说：“若兰，你不跟我回去么？”
　　江若兰臻首微垂，坚定地摇头：“大师兄，你先走吧。师尊师父他们还在等你回去呢。你放心，子墨会护我周全的。”
　　“子墨子墨，就知道你的子墨！我想问你，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一路行来，王世热已经习惯了两人的朝夕相处，此刻见她一味地坚持和维护邱子墨，心中不免失落万分，所有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
　　“大师兄！”江若兰冷然道：“若兰敬你，是因为你是我师兄，而且一路上对我照护有加。可师兄若再无理，别怪若兰不客气！”
　　江若兰心里那个郁闷！她不知道王世热究竟搭错了哪根筋，非要在邱子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想自己好不容易别后重逢，还没来得及细诉聚散离合的情景，便被王世热坏了兴致，若不是因为她敬重王世热，只怕此刻，她已经开始发飙了。即便如此，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的那份冷淡，也足以寒了王世热的心。
　　王世热出身世家，师从名门，且天赋异禀，骨子里的那份骄傲和清高，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挑衅的？因此，对于这个半路杀出的邱子墨，心中极为恼恨。他不能对江若兰怎么样，还不能让他针对邱子墨出出气么？
　　“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看着江若兰娇俏可人的样子，王世热的心，就一阵阵心惊和心冷。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可从没见过她的这副小儿女姿态。偏是这副小儿女的姿态，又是那样地柔媚清纯。当下脑子一热，说出的话也便无所顾忌了：“邱子墨，有本事，咱们一决高下！”
　　“大师兄！你不要太过分！”江若兰粉拳一握，几乎暴走。
　　“若兰，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邱子墨捏了捏江若兰的手心，温柔地说：“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我又拿什么来保护你？”
　　“可是……”
　　“没有可是。你放心，这件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嗯？”
　　一边是师兄兼朋友，一边是生死相知的爱人，原本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啊，为何会话不投机，倒戈相向？江若兰想想，就有些头疼。一方面，她不想伤到他们，一方面，她不想失去任何一方的关爱和呵护。也许，这世上，鱼与熊掌，从来都不可兼得？
　　“丫头，你就让他们去吧！不然，憋着那一口气，说不定以后会爆发出什么来呢！”说话的是流鸿渐，这个外型阳刚硬朗、坦荡率性的汉子，铁拳虚握，望向邱子墨和王世热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莫名的艳羡和兴奋。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冲动过？流鸿渐看得出眼前的这两个男人，无疑都是优秀的，而且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情感，那怒目相向、张扬霸气的神情落在他眼中，就成了男人魅力的象征。。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拔剑张弩。有趣，有趣！”手握卷册的年轻人则半眯着眼，摇头晃脑的酸腐样子，让江若兰恨不得前去踹他一脚。人家都已经在剑拔弩张了，你还在这里火上浇油，着实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