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宿舍

　　一阵凉风吹过，连如江连打几个喷嚏，忍不住暗想：不知谁又惦记着骂我呢？唉！正自叹息间，忽听到树林外有人问道：“是如江大哥吗？”
　　“啊！”他本能应了一声，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用手背擦擦刚才脸上的泪痕，稳定一下情绪问道：“谁呀？”
　　“我。”陈娟硕大身影在他不远处出现了，她刚才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听到连如江打喷嚏的声音，于是试着问了一声，没想到果然是他。连如江好几天没看见陈娟，似乎她又胖了一点，朦朦胧胧的灯光下她的脸庞模模糊糊的，但连如江仍是一眼认出了她。
　　也许觉得刚才自己有点软弱，连如江不好意思了，他担心自己掉眼泪的行径很不男人，故意笑笑说道：“陈娟，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都几点了？连大哥！再吃就是夜餐了。”陈娟半嗔半怪，现在她的说话语气和原来大有不同，有点文文弱弱的女子样子，但就是身材壮硕，看上去人高马大，这种小鸟依人的腔调反而让连如江不太适应。
　　连如江这才想起自己并没吃晚饭，但并不觉得很饿，只是脖子里沙沙的好像有东西，很痒的感觉，他说道：“看我今天忙糊涂了，一点也不饿呢。”陈娟却是很关心的样子：“食堂都关门了，不过夜餐部有面条供应。你去吃点吧，不然晚上饿了不舒服。”陈娟说道吃食的时候，总有一种咽口水的冲动，明明刚吃过晚饭，她却又有了饿的感觉。
　　连如江想起上次她急匆匆落荒而逃的情景，又不好意思问她和男朋友怎么样了，于是就伸个懒腰，故意装作很疲惫的样子：“陈娟呀，看你最近没有锻炼是吧？怎么好像虚弱很多呢？”
　　陈娟咬咬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最近身体不好。如江大哥，我记得你看相很准的，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好吗？”
　　“陈娟，不好意思。晚上是不能看相的。我记得我给你说过呀。”连如江故意往小树林外走几步，他可不想在这里被别人看到和一个女性朋友在里边腻腻歪歪，不是恐惧流言，而是怕别人笑话他的品味。
　　陈娟看他往外走，也跟着走了几步，提议道：“如江大哥，我会做徐州的啥汤，你要是饿了，要不我去你家帮你做一碗？可好吃了。”她最近忽然有一种很依赖连如江的心理。
　　“这个不太方便吧。”连如江说道，他真得担心到了自己的宿舍，这个丫头疯疯癫癫的，别落人口舌，但是听到“啥汤”这个名字，却觉得有点胃口大开的意思。他曾经在山东济宁吃过这种啥汤，当地人称之为糁汤，“啥汤”是一种流行于苏鲁豫皖四省交界地带的风味小吃，传说起源于彭祖的“雉羹”，相传彭祖是以野鸡、稷米煮成羹，和以盐、梅，为中国最早烹与调的结合，这是中国古代留名的第一个菜，故号称“天下第一羹。”正宗的“啥汤”是用整鸡、大麦长时间煨煮出来的。鸡要一直煮到散了骨架，麦仁一定要煮得透烂，汤需用慢火煨，而煨汤的佐料则需十几种，有黄豆、火腿丝、海带丝、薄荷片等等，再浇上一年到头从不断火，早已千锤百炼的浓浓的勾芡老汤，撒上花椒粉，胡椒面，就着热乎劲把汤和肉一并送入肚中，胃满意的同时，味蕾也在香气和涔涔薄汗中舒展开来！当时连如江是在济宁任城出差，晚上喝酒醉得一塌糊涂，第二天早晨被人带到啥汤摊前，本来已经接近于痉挛的胃被一碗汤下肚，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有一种还魂汤般的特效。现在听说陈娟会做这种汤，不由自主咽了几下口水。他问道：“我宿舍可是没有鸡汤，也能做吗？”
　　见陈娟喜滋滋地点头，于是就馋虫上脑，说道：“好吧。那我就尝尝你的手艺。”说一出口，却又觉得有几分不妥，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可是犯忌讳，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妻子对自己的冷冷淡淡，又不由心中一疼。虽然说陈娟长得比较让人放心，但是总会有好事者喜欢造谣之类，他决定想个办法，再找个别的朋友一起过来，那样可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他第一个人想到的就是杨梅，杨书记应该算是自己的好朋友了，她和陈娟也认识，最便利的就是杨书记也住在南京大学，想到这里他马上掏出手机给杨梅打电话：“杨书记，你好。我是连如江。”
　　杨梅笑了起来：“如江，你依旧这么客气。我还能不知道是你吗？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吗？”
　　“是这样！”他看了陈娟一眼，“你记得我认识的有个南京大学的学生，叫陈娟的吗？”
　　“记得呀！她的特征特别明显。”杨梅还要说下去，却硬生生被连如江截断，他很担心杨梅要说出她肥胖如航空母舰之类的贬义词，万一被陈娟听见，这是很伤人自尊心的。他抢着说道：“现在我就和陈同学在一起，一会儿她要来我的宿舍，做她拿手的啥汤，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过来品尝一下？”
　　杨梅何其聪明，闻弦声而知雅意，于是答应道：“好呀，如江。我正好也想找你谈谈画中画的事情，刚才徐大小姐给我打电话了，说打你电话也不接。要不要我请她一起去？”
　　“她住在玄武酒店呢，赶过来不方便吧？”连如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委婉的找了个借口，他实在不愿意面对那个伶牙俐齿兼之护体神功的美女，现在对她有种天生的惧意，能不见就不见。现在天色已暗，看看手表都已经八点多了。
　　“我问问她吧。要是她不愿意来就算了，好吗？”杨梅商量的口气，连如江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就很勉强地回答道：“那好吧。”
　　“去，我当然去。我从没去过他那个狗窝呢。”正在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看电视的徐子婵听到杨梅给她打过来的电话，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杨梅姐姐，我到过他楼下，要不一会儿我去他楼下等你，咱们一起上楼。”
　　“好！”杨梅扣下了电话。
　　到了宿舍楼门口，连如江去按密码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身上居然隐隐然有股味道，他这才想起刚才不知道被树上什么东西洒了一身，于是一种想洗澡的欲望瞬间萌发。他可不想蓬头垢面，臭气熏天的被两位美女和一位虽然不是美女，但也是女大学生的看到。于是就对陈娟说：“陈娟，一会儿还有两个姐姐要来宿舍，我给你钱你去买点水果和瓜子之类吧。”陈娟明显不想跑腿，她说道：“这么晚了，哪里有卖的呀？”
　　“唉吆！”连如江不悦地说道，“校园里十一点都能找到吃饭的地方，你这个懒家伙都这么胖了也不多消耗点能量。”说到后边一句他忽然觉得这样有损陈娟的自尊心，决定实话实说，“我就是想让你耽误点时间。我先上去洗个澡，不然臭烘烘的了。”他故意往陈娟身旁凑了凑，果然一股臭脚丫子味道传来，陈娟脸一红，跑了。
　　“二十分钟后再过来！”连如江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一声，旁边有几个路过的老年男女满腹狐疑地看看他，连如江急忙闪身进了楼道。
　　夏天的澡洗起来很方便，他打开热水随意冲了五六分钟就跑了出来，短短几分钟他就听到放在中厅桌子上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想可能是杨梅或者徐大小姐电话，索性不理。认认真真洗完澡才跑出来，拿起电话一看，居然是妻子打过来的，不由有点激动。
　　王凌雪在床上躺了好久，原本以为这几天鞍马劳累，能很快就睡着，谁知道想睡反而没有了困意。不由想起自己和丈夫相识相知相爱的整个过程，连如江是有很多的缺点，比如说爱耍小聪明，胸无大志之类，但是要给他套上一顶花花肠子的大帽子，王凌雪是坚决不认可的。想当初他在济南，自己在聊城，每天晚上煲电话粥的情景都觉得温暖，怎么可能去和木燕姐有那种事情呢？她忽然笑了，王凌雪一直有个好生闷气的毛病，要是连如江在家会哄她，逗她开心。为此他甚至忽发奇想千奇百怪设了满清十大酷刑：例如跪搓板吃辣椒之类，他常常说我们家座右铭一共两条：第一条老婆永远是对的；第二条则是如果老婆错了，请参看第一条。经常是有事没事逗得王凌雪笑得前仰后合，说他不忠，这怎么可能呀？
　　王凌雪想到老公的好处，忽然有点觉得对不起他，这家伙心眼忽大忽小，有时候百万家财过手都不在乎，但偶尔自己怒喝一声他就打哆嗦，这次不会吓着他吧？越想这些越觉得心理开始失衡，忍不住拿起电话打给连如江。
　　“宝贝儿。”连如江赶紧拨打回去，声音战战兢兢的，他最担心妻子来一句：“谁是你的宝贝儿？！”
　　“嗯。”王凌雪轻轻应了一声，连如江不由地心中一喜，看来妻子已经风平浪静了，他很了解王凌雪性格，有时候一声简单的应答都能让他心花怒放或者肝胆俱裂，这次无疑是前者。于是连如江的声音愈发温柔：“宝贝儿，想你了！”
　　王凌雪没说话，还是“嗯”了一声，连如江的眼泪差点下来，他说道：“刚才你怎么生气了呀？”
　　“没什么？前段时间我不也是一样老发脾气吗？”王凌雪说的是前段时间她刚怀孕的时候，极端的不适应初做母亲的生活，连如江同学于是成了出气筒。最严重就是他学狗叫逗妻子开心，但当时因为一直在王凌雪身边，丝毫没有什么感觉。
　　“没有呀？俺宝贝儿从来都是温柔可人，贤淑优雅，秀外慧中，桃羞杏让，如花似月，芙蓉如面……”连如江听到妻子不再发火，于是心情大好，一连串词语脱口而出。
　　王凌雪咯咯笑了起来，她问道：“还有吗？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成语？”
　　“有！有！多着呢，你听你听。慧质兰心、如琬似花、宛如天仙、气质非凡、秀而不媚、剪水双瞳、河东狮吼……”这厮语文成绩在高中就极好，难得记得这么多夸奖女人的成语，但最后一个却是让王凌雪不高兴了：“什么河东狮吼？我什么时候吼过你？”
　　连如江故意用手打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啪的一声，电话那头的王凌雪误以为他在打自己，就更加恼怒：“你干嘛呀？自虐吗？说你两句就给我发小孩子脾气。”
　　“宝贝儿，我永远不会生你气的。”连如江心情舒畅，却是越发觉得肚子开始咕咕叫，他对着话筒重重吻了一下。
　　“如江，以后我不和你生气了。就是今天听别人说一个谣言，我心里不舒服。”王凌雪是个肚子里存不住话的人，就想把事情的原委详细解释给丈夫，但连如江毕竟心中有鬼，他急忙做出一个嘘的声音。“宝贝儿，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只要你我在一起，能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吗？”
　　“好吧。”听到丈夫的声音，王凌雪忽觉困意上涌，这时她听到话筒里传来呼叫器的声音，于是问道：“如江，这是谁呀？这么晚了还到家里来？”她一直把连如江的宿舍当做自己的家。
　　“唉！”连如江叹了一声，却不去开门，他通过门口的呼叫器显示屏看到现在按门铃的是陈娟，但仍说道：“是杨梅和徐子婵。杨书记是受徐大小姐委托一起来做说客的，非要我们把画中画赶紧拿去装裱。”
　　“你快去开门吧，我挂了。”王凌雪说道，但扣电话时又嘱咐一句：“如江，你把那幅画赶紧拿去装裱吧。别非让人家求爷爷告奶奶的，这样显得你不大度。好吧，再见！”
　　“遵旨！”连如江放下电话才按下呼叫器的开楼门开关，看陈娟蹦蹦跳跳走进楼道。
　　看陈娟走进门来，他就忍不住埋怨道：“陈娟，我给你说二十分钟，你怎么这么快？看我洗澡都没洗好呢？”
　　“大哥？你没吃错药吧？”陈娟把手臂伸到他面前，让他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我在外边整整过了半个小时好吧。”
　　“休得啰嗦，快去做饭。那俩千金小姐怎么还没来？你们女人都爱磨磨唧唧。”连如江心情好得很，但埋怨声却并没小。
　　陈娟看见他摆在中厅里荆暗夜那本医书，忍不住好奇地拿起来，看着封面有一个医字，就问道：“如江大哥，这本医书里有没有减肥的好药方？”
　　“有！当然有！”连如江很坚定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