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镇江之宝

　　徐子婵则是撇撇嘴，她丝毫看不上这个长相猥琐的老者，凭什么吹牛说是“符道医僧”？徐大小姐也是一个不信邪的人物，“我很好。我好与否与阁下有关系吗？”
　　连如江早已经看出此人的确是世外高人，但被徐子婵这句话激发了他性格中轻狂的一面，说得对呀！他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自己之所以对荆暗夜钦佩有加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同学一命，最重要的是荆大师一直对自己礼遇，这位邋遢道人从开始见到自己就是讽刺打击，好像自己欠他多少东西一样，自己何必对他高看一眼，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都有点羞耻于自己刚才的唯唯诺诺了。他忍不住看了徐子婵一眼，赞道：“子婵，说得好。”
　　大觉道人没想到两位年轻人居然同仇敌忾，但脸上并不见丝毫怒色，而是抱拳拱手。两手相抱，口中连说：“善哉善哉。有些意思了，这才是金童玉女的风范。刚才有点冒犯，多有得罪。”他的口音一直有点四川味道，虽然并不明显，但前段时间连如江一直和王阳住在一起，听惯了四川语调，不由心中一动。从面相上看不出这老道人有啥内涵，只是分析一个人并不完全靠面相，他见对方前倨后恭，态度和缓了下来，就问道：“这位大师莫非是青城山的吗？”
　　他知道全国七大道教圣地分别是湖北武当山、江西龙虎山、安徽齐云山、四川青城山、青岛崂山、广东罗浮山、山东泰山，现在听他口音自然觉得应该是青城山道士。旁边徐子婵却想起金庸《笑傲江湖》中那些该死的青城四秀以及他们的侏儒掌门余沧海，心中把眼前这个道士当做余矮子，想象着他们被辟邪剑谱追杀的惨状，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对面的大觉道长脸上神情稍微呆滞了一下，他没想到居然会被对方叫破来历，他哪里知道对方是从口音上猜出，还以为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位少年，不由再次把双手举于胸前：“贫道青城大觉，很有幸在此遇到二位。”
　　亭子外忽然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密了起来，几道闪电再次在遥远天际掠过，连如江心有余悸，想用手去捂耳朵的时候几声雷响了，但声音并不大。他很奇怪怎么这段时间居然没有人到这个流云亭，要知道虽然是下雨天，但平时金山寺游人不断，这流云亭下江天一览也是一个有名的历史遗迹，除了慈寿塔最高处，这是看长江横流的最好去处，他哪里知道荆暗夜已经做了布置。
　　三人对峙期间，荆大师一直站在一旁，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似乎很高兴他带来的这位道友吃瘪，现在见他连连举手打躬，没有了开始那种倨傲的模样，才往前走了一步，说道：“道长，你终于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这连施主我虽然接触不多，但不知从何得来一身道业，难的是无师自通，这种人物比我们照本宣科要强呀。这位女施主我就更不用说了，从天而降的人物。恐怕你我都要退避三分吧。”
　　大觉点头笑道：“果然果然。人外有人，唉！”他稍微拧身，转眼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本早已经淡黄色的书籍，看得出来年代久远，表皮上是几个毛笔写就的古体篆字，他递给荆暗夜，说道：“暗夜，这次打赌自然是我输了。我没想到他居然叫破我的来历。这本我们全一派的符咒集就暂时借给你一观吧，一年为期，看你能否参详得透。”几人正说话间，忽然连如江觉得天地间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忙往外看去，见天空中乌云间闪过一条矫健白龙，又像一把利斧直劈下来，好像要把整个金山一劈两半，吓得不禁"啊"的大叫起来，再接着就觉得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慌乱中听到一声叫喊：“连如江！”几乎同时一只手抓住了他已经快没有知觉的手，随即就静悄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如江感觉到有人正在按摩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团团暖流流进自己的身体，温暖的就像春天清晨的太阳，有点暖意也有点清爽，他很受用这种感觉。接着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是个女生，开始他以为是王凌雪，但仔细分辨一下却不是。他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白皙娇嫩的大手，中指明显正按在自己太阳穴上，食指和拇指就在自己眼睑前晃动。一米多远的地方是一副娇艳如花的面容，声音轻柔得有点不像原来的徐子婵，他忍不住应了一声“啊”，然后想用劲坐起来。“如江，你别慌，再等两分钟。我给你做完这次功法。”这是荆暗夜的声音。
　　连如江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发现依然是在流云亭里，亭外依然在下着雨，他平躺在石碑后边，身下软绵绵的，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一条毯子，他以为自己是被刚才那道闪电吓晕了，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荆大师手上并未放松，那涓涓细流刻不容缓地躺进他的身体，他竟然有了丝丝热意。徐子婵坐在亭子边上的木椅上，关切地看着他：“尼玛，这女孩还是真挺漂亮呢。”连如江想到，这是他第二次被弄晕后醒来看到徐子婵了，是不是自己以后离她尽可能的远点呀，短短一周时间，接连遭遇横祸呢。
　　“我刚才是怎么了？”连如江小声问道，他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同时很奇怪刚才那个青城山邋遢道士怎么不见了。
　　“遭雷击了。”徐子婵看他没事，心情放松不少，甚至给他开起了玩笑，“有个词叫做天打五雷轰。连大哥听说过吗？”
　　“胡说。”连如江脸上一红，急忙否认，但仍忍不住看看身上四周，见衣服完整，未见被电击或者剧烈疼痛感，就恶狠狠瞪徐子婵一眼，“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徐子婵却不和他争论，只是捂着嘴笑了。荆暗夜声音传来：“如江，你这次可真得要感谢徐施主，要不是她和你在一起，弄不好这一劫你就很难过。人各有天命这话真不假。我和大觉道长都算好要有雷电劫，本以为就是刚才那道击打在慈寿塔上的闪电，谁知竟是对准这儿而来。幸亏徐女士出现，否则咱们僧道俗三家可能都会毁在这种灾难之中。好了好了，这也是否尽泰来吧。”
　　“我躺了多久了？大觉道长呢？”连如江又活动一下身体，没发现任何不适，荆大师的手也离开了他的太阳穴，轻扶一把，连如江一跃起身。凉亭外雨水又比刚才密了一些，晚春的雨有一种特有的气息，连如江伸手在雨水里淋了一会儿，刹那间丝丝凉意从手心渗入肌肤，他感觉自己更加清醒了。
　　“你迷糊了十分钟。你倒下的时候我一把没拉住你，还是荆大师把你抱住的！那个道人已经走了，他看上去比你还害怕。”徐子婵站到他身边，也学他的样子伸手接雨滴，晶莹的肤色在雨中格外娇嫩。连如江想像一下自己刚才狼狈的样子，不禁摇摇头一脸苦笑。叹道：“今年我是流年不利，在北京被人打晕，在南京被下药迷倒，现在上了金山顶，居然从天而降的雷电能把我放倒。唉，没天理呀。”想起这些事情来真是心有余悸！
　　“如江，我刚才说过了否尽泰来。”荆大师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旁边，三个人的前方远处就是远看风平浪静，近看汹涌澎湃的长江，“你试着看看远方，看看能有什么发现吗？”金山对面就是扬州市的瓜洲镇。瓜洲古渡，在运河与长江的汇合处，在清朝已被江水淹没，瓜州镇是后来才建的，也是在瓜州这个地方，位置出入并不大。只是江面辽阔，放眼过去，模模糊糊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连如江自惭笑笑说道：“荆大师，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别说下雨，就是晴空万里也只能看到江对面模模糊糊的影子吧。”
　　“如江，你凝神静气再看看。”荆大师丝毫没有不耐烦的口吻，他伸手指指长江对岸，连如江按照他手指引的方向看过去，依然是迷雾重重，雨虽然不算大，但严重影响了视线，只见江面上空乌云翻滚，就像是密密麻麻的森林遮挡住了视线，江上几乎看不到渡船，他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啥也看不到。”
　　荆暗夜哦了一声，他轻拍一下连如江的肩头说道:“没事，如江。你现在心神不稳，也可能我对你要求太高了。慢慢来，经过此一劫，你的眼力应该能上升一个层次。”荆大师对连如江充满信心。
　　可是连如江对自己却是没甚信心，他又极目眺望了一会儿，最后很沮丧地低下了头，说道：“荆大师，我在扬州时按照你说的办法以物视人，以境视人，倒是大有收获，怎么现在反而觉得筋疲力尽呢？”
　　“嗯？”荆大师没想到自己平常的一句话居然让连如江大有裨益，心中喜悦溢于言表，“如江在扬州有什么奇遇吗？”旁边徐子婵也忍不住盯住连如江，“这个家伙怎么到哪儿都能有新发现呢？莫非在扬州又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
　　“谈不上奇遇。”连如江自然不肯说自己发现个园秘密的事情，“只是觉得这座城市太过于诡异，我在东关大街时有一朵奇怪的云居然像一座城堡，从那里觉得我能穿越到古代一样。它灵气太重，我觉得自己将来肯定会和扬州有一段故事。”连如江说道。
　　“扬州这座城市的确不同凡响，你去瘦西湖了吗？到了那里边你肯定会有所发现，你和你爱人都和瘦西湖有缘分，还有就是大明寺，这四大名寺都有一种力量。说到神奇，大明寺不应该次于咱们所在的金山寺。”荆大师是先认识的王凌雪，当时就觉得王凌雪富贵寿禄齐全，是难得一见的有求必应人物，从她背后才发现的连如江，这个无师自通的精灵。他想要是现在连如江和王凌雪都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好好指点一下这对夫妻。但镇江金山寺却并不是好的场合，素来都是灵隐寺结缘，金山寺散缘，夫妻同游金山寺并不好，《水漫金山》尽管只是一个传说中的故事，故事背后却隐含着佛家斩断情缘的一种修炼模式，自古金山寺从来没有还俗的和尚，只有出家的僧人，要不然白蛇传也不会给许仙和白娘子安排金山寺这个故事背景了。
　　“金山寺是神奇。”连如江哭笑连连，能一个雷把自己打翻在地，要再说它不神奇那就没天理了，“我刚才从慈寿塔走过来，就总觉得那座塔有些古怪，第一个雷好像在‘天地同寿’这几个字上炸开的。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座塔好像在镇压某件东西，难不成说当时杭州雷峰塔只是一个噱头，真正镇压白娘子的塔其实是这座慈寿塔。”
　　“这倒不是。虽然慈寿塔有其镇塔宝，但金山寺真正的镇山之宝可不是那四宝，而是另有其物。你们听说过洞天福地的说法吗？金山上四大名洞其实应该是五个？如江，这你能看得出来吗？”荆大师说道。
　　“看不出来。”连如江实话实说，“我连四大名洞是哪些都一下子说不清楚，只知道有法海洞和白龙洞。”他是现学现卖，刚才听余导游介绍的时候连如江留心记下的。
　　“还有朝阳洞和仙人洞。另外有一个传说，说金山寺中有一个山洞可以直通杭州西湖。”徐子婵在一旁补充道。
　　“嗯嗯，果然不错。”荆大师点头称是，“徐施主渊博得很。金山寺真正的奇特之处就是他的洞天福地，曾有书记载当时宋徽宗改润州为镇江的时候，为了名副其实，特意在镇江府和瓜洲古渡安置了镇山镇海镇江的法宝，据说几百年长江很少水患与此也有很大关系。徽宗皇帝曾一次酒后给别人描绘过这件镇江之宝，只有四个字：洞天福地。但不久之后就遇到金兵入侵，北宋亡国，徽钦二帝被掳往北方。从此再无人知道镇江城内宝物藏于何地。另外有一个传说，北宋灭亡后南宋高宗赵构继位，他当时在扬州称帝，曾经经由瓜洲古渡到镇江找这件镇国之宝，根据其父兄的信息果然也有了线索，不幸的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宝物反噬，结果高宗皇帝不幸中招，丧失了生育能力。他活了八十多岁竟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听到这里，连如江冷汗直冒，这个故事可是有点阴森森的感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