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长篇】梦回唐朝(第七十三、七十四章)
作品名称:回梦唐朝 作者:素心如兰 发布时间:2014-11-11 18:05:01 字数:5721
第七十三章:【再见红叶】
接下来的几天,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遇见任何意外或是阻碍。箫远带着车队专心赶路,晓行夜宿。而江若兰则安坐在车内,没事就闭上眼睛沉入修炼,累了就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景致,或者跟暮雪月儿她们说说话。若是修炼途中遇到什么疑问,空间戒指内的江凤鸣可以随时解惑,所以,一路下来,倒也怡然自乐。
几天过去,江若兰觉得丹田之内的气海又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许多原本开始聚敛的乳白色真气逐渐合拢,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再次凝成一滴小水珠。虽说才一滴,但那磅礴精纯的力量,却比之前又加多了几分。江凤鸣说她现在体内蓄蕴的真元,实际上相当于融合期修士。或许,假以时日,便可以媲美灵寂初期。只不过,像她这样的体质,要想晋阶,必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积累和努力。要不然,有可能一辈子都停留在某个阶段,滞步不前。这就是那颗云魂丹带来的弊端。再次应证了凡事有利弊,祸福两相依。但就某种程度来说,这其实利大于弊。
江若兰在伯父的指导下,已经深知这个道理。要不是急着受命前往玲珑坊,说不定她会寻个机会偷跑出去,一来,看看这盛世大唐的锦绣河山,二来,是抓紧时间去那些灵力浓郁的峡谷深山历练,以寻找突破的契机。只不过,眼下跟苏暮雪同路,又有箫远沿途护送,想要独自翘班,却是断断不能的了。
唐朝的官道,虽比不上宋时那般讲究,却也平整宽阔。越往京城,路两边就整饬得愈发花团锦簇起来,五步一垂柳,一步一花台,每隔一里就有一个小小的路碑,每至一处,必有界碑提示,颇具现代马路的雏形。在这样的路上行驶,倒也少了许多车马劳顿的颠簸和劳累。再加上南来北往的人流和车马络绎不绝,那繁华喧闹的场景,与后世的街道没有什么两样。想必长安之内,更加富贵风流,这让江若兰有些错愕之外,隐隐又有了些兴奋和期待。那可是千年之前的大唐盛世啊,整个唐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亲眼见证,任谁都忍不住一颗驿动的心。饶是江若兰沉静如斯,也禁不住频频掀开帘子,脸上的神往,一览无余。
“若兰,再过一天,我们就可以抵达长安。你看,前面不远,便是雍州,过了雍州,就是京城。”低沉而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只不过,这里面,隐隐有一丝莫名的清寂。是啊,京城已经遥遥在望,那么,箫远的陪护,也就马上接近了尾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几天,除了必要的巡护和安排,箫远大部分时间都打马行在江若兰车旁,一边不厌其烦地为她介绍沿途的景致和风物,一边与她谈些奇闻趣事,偶尔还会交流下修炼的心得,短短的十来天,大家相处得甚是愉快。而箫远那张沉郁峻冷的玉面,也多了些愉悦爽朗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阳光帅气了许多。只可惜,这一切,也许很快就要变成回忆。
到了到了,终于就要到了。江若兰如释负重,只觉心头一片火热。但很快就见到箫远眉目之间的阴郁,遂笑着开口相询:“箫大哥,你怎么了?”
箫远瞧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微微一怔,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指着迎面而来的一队车马说:“若兰,那便是我跟你说过的胡人的商队了。”
胡人?也就是突厥人?后来的土耳其、哈萨克斯坦等地?虽然明知道唐代的交通经济比较发达,颇有传说中的万国来朝的浩大声势,但千年后的外国友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江若兰多少感到有些突兀和讶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车马越走越近,一张俏脸激动得微微有些发红。
“其实,长安城内,还定居着许多胡人,他们中大部分以经商为主,风俗习惯也逐渐被同化,有些甚至还入朝为官。当然,一般是一些外放的小官。”箫远见她兴致很高,继续耐心解说。
这些,江若兰当然知道。历史上的突厥,一直都不安分,不是在边关贸易线上进行骚扰,就是玩些蚂蚁吞大象的把戏。尽管从来都没有讨好,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就像一棵冥顽的狗尾巴草,硬是开辟出一块属于他们的疆域,也逐渐渗透到华夏版图中来。唐朝自高祖开始,就不断与突厥进行着自卫反击战。最终,突厥败退,龟缩在偏远的西北,向大唐俯首称臣,年年岁贡。通过这些年的贸易经商以及通婚,两国文化开始互相渗透,许多有眼光的突厥人,更是不惜一切代价,不仅把生意做到了天朝,而且还使出各种手段,以谋求一官半职,享受富贵荣华。
与现代突厥人不同的是他们的衣着和装束。这些胡人不论男女,都穿着鲜艳的翻领窄袖紧身胡服,不像唐人那般高冠束发,而是把发丝散下来,编成几十条辫子,讲究些的,还在辫梢上还系着细细碎碎的胡珠或小小的璎珞,别出心裁地花哨。有的戴着尖形的胡帽或卷檐高帽,腰带高束,胡靴绑腿,愈发衬得他们身形高大魁梧。而他们的五官也不尽相同。有的面色棕黄或者黝黑,浓眉阔鼻,蓄着浓密的胡须,粗犷豪放。有的则肤色白皙,除了那双褐色的眼睛和卷曲的头发外,其余与中原人无异。这些,应该就是古代的混血儿了。虽然他们身着各色胡服,在人群中却并不扎眼,也许,这就是被同化之后的缘故。
“驾!”江若兰跟苏暮雪正挑着帘子,兴致勃勃地看得出神,突听一声清亮的娇斥,伴随着嘚嘚的马蹄,飞速而来。眨眼之间,一匹浑身雪白,四蹄如风的高头大马,便从箫远身边擦身而过。由于路上人多,兼之车马熙攘,这样的马速实在有些鲁莽,几乎惊了箫远那头黄骠马。还没等江若兰他们看清楚,那马已纵出十几米开外。只见得一个娇俏玲珑的背影,以及雪色裙摆上那一枚枚光华流转的红叶,在初夏的斜阳下熠熠生辉。这红叶,江若兰并不陌生。
“叶眉儿?”江若兰秀眉一扬,脱口失声。那天晚上,虽然叶眉儿白纱覆面,但那条月白色长裙上精雕细镂的那一枚枚红叶,每一片,都是一枚绮丽炫目到极致的暗器,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江若兰几乎可以断言,白马之上的女子,定是叶眉儿无疑。话音出口,那马却没有任何停留,转瞬即逝,也不知道马上的女子听到没有。
箫远看着白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问:“若兰,你识得这马上的女子?”
江若兰轻轻摇头:“不敢肯定。只觉得那身形似曾相识。”
“哦。”箫远收回眼神,冷哼一声:“这么快,万一惊了行人怎么办?我看那女子,也莽撞了些。”
江若兰不置可否地眼睑微垂,半晌才说:“箫大哥,你见多识广,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可曾听说过柳叶山庄?”
“柳叶山庄?”箫远眉峰微皱,下意识地轻轻重复了一句,很显然,已陷入了思索。江若兰见他如此,心下疑惑,难不成,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箫远思虑半晌,方字斟字酌地开口:“百年前,有一位叶姓高人,以一部高深莫测的成名绝技‘柳叶穿花’开创了柳叶山庄,建山门于深山隐林。他们匡正义,除恶奸,淡看世间浮华,不问人间是非恩怨,一举成为天下群雄的精神领袖。只可惜,数十年前,便销声匿迹,再也无迹可寻。有人说,他们早已飞升九天,得道成仙。也有人说,他们曾受命于则天大帝,成为太平公主的贴身死卫。公主党失败以后,他们便淡出历史政治舞台,也淡出世人视线。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曾经风极一时的柳叶山庄?”
“呃……”江若兰没料到叶眉儿所在的柳叶山庄居然会有这么大来头,不仅是江湖上的顶级门派,而且还参与了当年的皇位之争。这就不怪得叶眉儿与叶木儿有那么好的身手了。以他们在江湖上的声望,也就不难解释那日会有那么周密的箭阵埋伏了。只是,他们既然已经淡然出世,又怎么会卷土重出,为了一颗云魂丹而大打出手?若方才那女子果真是叶眉儿,那么她此次入京,又是为什么?
第七十四章:【雍州涉险】
“若兰,若兰,你怎么了?”
一声讶异的低呼,惊起了沉思中的江若兰。俏脸微扬,正对上箫远关切的眼神,遂展颜一笑,心不在焉地说:“哦哦,箫大哥,我没事。”
“没事就好。”箫远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与柳叶山庄有什么瓜葛。对了,近些年柳叶山庄一直蛰伏不出,江湖上几乎再没有人提起过,你怎么会知道?”
“我,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江若兰摇头苦笑。这个柳叶山庄明明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那么久,岂会无端端复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如果柳叶山庄果真如箫远所说,是一个顶级名门正派,为何又会听命于则天,还参与当年的皇位之争?更何况,那日连弩阵的威力,江若兰也是亲眼见识过的,如果不是邱子墨跟洛无尘的舍命相救,江若兰早就香消玉殒,魂归离恨了。要不是江若兰机缘巧合下得了云魂丹,那日场上的几大高手一定会被一网打尽。如此看来,这个柳叶山庄的复出,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想了半天,江若兰也没有任何头绪,索性懒得去想了。反正,自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女子,那些江湖上的恩怨纷争,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此次进京,一为求学,二为打探邱子墨的消息。只要杨国忠还在京城,邱子墨就一定在那里。等到了之后,再细细打探,不愁找不到邱子墨。
斜阳渐远,暮色四合。坐在匀速前行的马车上,江若兰突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气息,就在前面不远处若即若离。江若兰仔细分辨之下,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难不成那前面的,竟是,墨弦?
是了,就是他。江若兰救下墨弦之后,曾与他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于墨弦的气息,还是能够把握和分辨的。更何况,她的神识原本就超出常人,但凡与她相关的人和事,又岂能逃过她的眼睛?只是,他不是回了莫离城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是叶眉儿,现在又是墨弦,不过片刻,她居然碰到了两位熟人。要说他们的出现纯属巧合,打死她也不信。难道,那位浅影公主,还在柳叶山庄的人手里?
江若兰心头有千万个问题,却又无法问出口。她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能够掌控的。就像她无意中陷入一张大网而不知觉。既然被卷了进来,逃避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俗话说: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却步不前,从来都不是她的性格。
“若兰,我发现你一直盯着前面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愧是搞侦查工作的,这么一点细微的动作也能引起箫远的注意。
“哦,没事,没事。”江若兰放下帘子,似是不经意地说:“箫大哥,你看天都快黑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雍州?”
箫远抬手一指,微笑着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若兰忍不住再次掀开帘子,十丈开外,一座厚重沧桑的古城墙陡然横亘在眼前。其实他们早已接近城墙了,只不过江若兰心中有事,没有注意罢了。古城墙在无边的夕阳下隐射着黛青的光泽,显得苍凉而深邃。每一座城墙上都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垛口,每一个垛口都有一位手握长枪、衣甲鲜亮的士兵守卫着。城墙下,是一队身披甲胄,腰配刀剑的巡逻兵,正在逐个盘查出入的人流和车流。此时天暮,来来往往的人流便分外多些,有些胆子小的,便被呵斥得战战兢兢,使得不过丈许的城门口更加拥挤不堪。
“箫大哥,一路上过来,我们并没有碰到这样的盘查啊,这雍州,是怎么回事?”江若兰看着前面乱成一团的情景,忍不住秀眉微蹙。
“我去看看。”箫远拨马往前,才走了几步,一个军士便大声呵斥起来:“下马下马,赶快下马!你这人没长眼睛呀,看不到此处需要下马接受盘查么?”
箫远浓眉一皱,不动声色地说:“敢问差爷,前几次某每从这里经过,都是例行检查,今日为何盘查如此严格?”
“哟,外地来的?”那官差斜睨着箫远,唰地从怀中扯出一张画像来,反复打量,反复比对。末了,才撇撇嘴,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查完了赶快走!别耽误官爷我办事。”
箫远玉面罩起一层薄霜,想了想,索性懒得理会,拨马便往回走。那军士一见,陡然厉声大喝:“站住!”
这一声,响得实在突兀,城门口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齐刷刷看过来。箫远背对着那官差,哪里知道那声吼是对他而言?依旧不紧不慢地打马前行。那副散淡无羁的样子落在人家眼里,便成了藐视官差、妨碍公务、形迹可疑的人了。
“站住!”旁边回过神来的几位官差见此情形,立即飞跑上前,伸手一挡,便阻住了箫远的去路。
箫远冷哼一声:“你们这是干嘛?”
“还能干嘛?”那官差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胆大妄言,藐视官差,拒不接受检查,众目睽睽之下,还想纵马逃跑。本差爷怀疑你与前几天的血案有关,少不得要拿你回去交差。”
“血案?交差?”箫远愕然之下,怒极反笑:“你们怎可以如此是非不分,混淆黑白?箫某刚刚到此,怎可能犯下几日前的血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接受检查?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纵马逃跑?如果我真心要逃,又怎么可能让你们几个杵在我马前?难不成,你两条腿还能跑过我四条腿?”
“这……”那官差被驳得哑口无言,讪讪地举目四顾,恰恰好看见江若兰从车帘中探出头来,微怔之后,来不及惊艳,便下意识地大喊起来:“是她!就是她!来人呀!快把前面那辆车围起来!”唰唰唰,一小队士兵便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呃……”江若兰茫然看着这几个举刀弄剑的士兵,如临大敌一样对着她扑来,心头大惊。晕哦,这什么跟什么嘛?本小姐还真是悲摧到家了,三番四次被人劫持不说,什么时候居然还成了被捉拿的案犯了?我我我,简直比窦娥还怨啊!
“抓住她,抓住她!”一声声凌厉的呼叫,响彻整个门洞,就连城墙上的卫兵也被惊动了。一个个探身往下看。一时间,江若兰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面对着各种各样的眼光和议论,还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江若兰那个汗啊。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把探了一半的身子缩回车里。
“你这妖女,给我下来!”话音刚落,离得最近的一名士兵大喝一声,蹭一下跳上车来,当胸一把朝江若兰抓去,人群中立即响起一阵惊呼。
箫远玉面陡变,双手一撑,便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如一支离弦的箭,直冲马车而去。他与马车本就相隔不远,无论如何,他也有把握将她救下。其他士兵见此情景,俱各起身,刀枪棍棒纷纷出手,一股脑儿朝箫远身上招呼。人群再次惊叫起来,纷纷闪避,一时大乱。
江若兰秀眉一挑,俏脸一寒,月白色娇躯微闪,迅速缩回了车里,轻轻松松便躲过那士兵当胸而来的大手。那人用力原本就猛,何尝料到这娇滴滴的女子身形会如此灵巧,掌心一空,收势不及。再加上车辕处本就狭窄,哪里能容得下他这么大个身躯?噗通一声,倒是从这边摔到了那边,跌了个嘴啃泥。
所有人都是一怔。很显然,所有人都认为车上那个清艳绝伦的小女孩会被那士兵抓住。只不过,他那当胸一抓,手法太下作了些。谁知那女孩不仅没有被抓住,那抓人的士兵反而摔了出去,这,实在超出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刀剑撞击,清晰入耳。却是箫远见江若兰无恙,恼怒之中,掉转身形探手一抓,竟将那几把追击而来的刀剑反手握在手中,再狠狠往地上一掼。握住刀剑的那几位士兵便跟着兵器一起跌伏在地。
“箫某乃洛阳府总捕头,堂堂朝廷御风从五品官员,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箫远长身而起,轻飘飘落在车辕上,星眸微眯,隐射出凌厉森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