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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好马的回头(4)

作品名称:高山岁月      作者:王双贵      发布时间:2018-10-13 17:47:00      字数:5695

  这天傍晚,生产队长刘云金又来到刘孝文家里。他一来是看看刘孝文的腰没好了没有,二来是告诉刘孝文,生产队决定,明天全队的社员就开始上山秋收。为了照顾他腰伤未愈,不用他上山劳动,而是让他在生产队的大场上,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零活。最后,刘云金告诉刘孝文说道:
  “这次秋收,还是采用你提出来的承包办法,把地里的苞米,花生和地瓜,都分成片儿,划定工日,包给三五个劳力去收刨。我估计,今年的秋收,一定能比往年提前完成。”
  刘增奎听说今年秋收还采用刘孝文提出的分包办法,心中很是高兴。但听说让刘孝文去生产队的大场上干活,他显出有些犹豫。因为以往秋收的时候,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年社员,才有资格去大场上干活。有人认为,在大场上收拾收拾苞米穂,看着翻晒花生、大豆,一来活轻自由,二来可以偷吃花生,有“油水”可沾。刘孝文是个青年人,被派在大场上干活,恐怕有的社员背后会说闲话。刘增奎叹了一口气说道:
  “队长,孝文很年轻,派在大场上干活,恐怕不合适。我看……他能干就随着我上山去干。不能干,就在家里歇着吧……”
  刘云金听了一摆手说:“孝文是为生产队抢救粮食受的伤,这点照顾社员是不会有意见的。拿着人心比自心,说话做事总得有个良心!就这样定了,明天一早,就叫孝文去到大场上干活。说完,刘云金就转身走了。
  第二天,刘增奎家提前吃了早饭。他打发几个小的孩子们上学去了以后,就和刘孝文的母亲收拾镰镢,要和刘大德两家合伙上山包工刨花生。临走的时候,他叮嘱刘孝文说道:
  “去到大场上干活,一定不要偷吃花生。别人吃,你也不要吃!千万要给云金队长留个脸面……”
  刘孝文答应着,拿了把扫帚,扛在肩上,向生产队的大场上走去。
  生产队的大场很大。在入口的一头,盖有四间场屋子。每年秋天,全生产队好几百亩庄稼,都要收到大场上来;苞米一大堆,花生一大堆,地瓜一大堆。还有大豆、高粱、谷子等小杂粮,都安着顺序,放在大场上,然后再分到各家各户。大场上的东西,白天有人管理,晚上有人看守。但这些活,大都是由比较老实可靠的老社员协同会计员、记工员去做。生产队长负责全面。今年把秋收分包到组,白天生产队长要到山上各个地片,去察看秋收的质量和进度。所以,大场上的活就由会计员说了算。
  刘孝文扛着扫帚,来到大场上以后。会计员早在大场上等着他的到来。看见他从家里扛了把扫帚过来,会计员笑着说道:
  “哎呀,在大场上干活,不用从家里拿工具。队里有公用的扫帚和木锨等。”
  “我已经拿来了,就用我的吧……”刘孝文说:“反正也用不坏的……”
  会计员把刘孝文肩上的扫帚夺下来,送到场屋子里放着。又从场屋子里拿出一把队里的扫帚,交给刘孝文说道:
  “你这个人就是不贪小便宜!该用公家的就用公家的,公私分明嘛……”
  刘孝文接过公家的扫帚,看见先来的四五个老年社员,在打扫着场上的杂物,就和老年社员一起打扫起来。
  在这一带的农村,使用大场都有个规定:清早起来,大场上面是湿润的。要先把大场上面的尘土和杂物打扫干净,让太阳出来以后能快点晒干,然后才能往上面放东西。这几天,天气很晴朗。太阳出来了,把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大场,一会儿就晒干了。晒干的大场,像路面一样又干又坚硬。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包片秋收组的社员,把收刨的苞米棒子,用小推车一车一车的送到大场上来。会计员刚刚安排着把苞米棒子,放在大场上,又来了一伙包片组的社员,推着一车一车的花生,送到大场上。这次是记工员安排着,把收刨的花生放到大场的另一个地方。送苞米棒子的和送花生的社员走了以后,会计员看见一墩一墩的花生蔓上,结着一串一串白花花的花生果,心里又高兴又惊奇的喊了起来:
  “哎呀,今年的花生结得这么多呀!—串—串的!”
  刘孝文和记工员及那四五个老年社员,都走过来看。有个老年社员拿起一墩花生蔓,数了数上面结的花生果,竟有四十多颗。立刻又欢欣又惊奇的说道:
  “今年的花生是怎么了?和往年种的一样,却结出这么多的花生果!是老天爷保佑了咱们吧?”
  会计员又领着大家去收刨的苞米棒子。今年的苞米棒子,也比往年长得大。记工员掰开一个米棒子外皮的包叶,露出一个籽粒饱满的苞米穗子,翻看复看,高兴得合不拢嘴。有个老年社员打趣的说道:
  “今年咱们队里的庄稼长得这么好,可能是老天爷开了恩,不让咱们再挨饿了……”
  听着老年社员感慨的话语,会计员和记工员,不由得同时朝身边的刘孝文看了看,然后一起相视着笑了。要不是生产队长叮嘱他俩儿,不要把刘孝文提出来的承包办法,向外面说出去。会计员和记工员会马上告诉几个老年社员,是因为今年的庄稼,从修锄到施肥和喷洒农药等管理上,都是承包给社员去做,才获得了这样好的收成。
  天快响午的时候,从山上回来的苞米棒子和花生,在大场上堆得好象一座一座小山一样。这时候,刘云金从山上回来了。当他走进生产队的大场上,看见收刨回来的苞米棒子和花生,快要把大场占满了,高兴得咧嗨着嘴,直点头。他看见刘孝文在和十员、记工员—起收拾着散掉到四周的苞米棒子和花生墩儿,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敬佩感。但转念一想,对的事不能公开表扬。于是,他招一招手,向大场上所有的人喊道:
  “喂,都歇一会儿吧,到场屋子这里来坐一坐……”
  在大场上忙碌的几个老年社员,巴不得歇息一下。一齐跟着会计员来到场屋子跟前。刘孝文不知道就里,也随着大家到场屋子跟前走来歇息。刘云金为了表扬刘孝文,便指着满大场上丰收的苞米棒子和花生,借题发拝的说道:
  “大家看见了吧?老天不负有心人!今年咱们的秋粮增产了,多亏采用了好办法……”
  会计员和记工员相视的笑着,没有发言。而几个老年的社员,却留不住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
  “听说咱们队里今年一直是包着干。这样就对了!什么办法好,咱们就用什么办法干!”
  “照这样下去,再干一二年,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你们瞧着吧!明年的庄稼,我还要它比今年还增产!”刘云金有点被今年的丰收景象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疏忽了他应该忌讳说的话。他对会计员说道:
  “大场上的苞米棒子和花生墩,太多了。下午,你去通知各家各户的妇女,赶快到大场上来掰苞米棒子和揪花生。早些掰完,早些晒干,咱们就能早些把社员的口粮分下去……”
  刘云金把话说完,天也晌午了。他叫大家回去吃午饭,他要替着班,在中午里看着大场。在刘云金这个生产队,秋收开始的第二天,高落山村大队的各个生产小队,也开始秋收了。但那些小队的秋收,还是采用过去那种大锅饭的老一套,上山大呼隆,收工一窝蜂。每天收刨的庄稼少,进度慢。有的生产小队的社员,看见刘云金这个生产队的秋收进度很快,又发现收刨到大场上的苞米棒子和花生墩,比往年多的多,便羡慕的向刘云金这个生产队的社员,询问今年丰收的原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一泄露,便很快在高落山村的各个生产小队里传播开了。社员们都赞成刘云金这个生产队,采用承包的办法好,值得去学习……
  但是,这个消息很快传到大队党支部书记刘卫东的耳朵里,就马上引起了他的怀疑。他认为,刘云金这个生产队采用承包的办法,管理生产,纯粹是破坏人民公社“三级所有”的管理体制。是带领社员往资本主义道路上走的倾向。他立刻把这一异常情况,向公社乡政府做了汇报。公社的第一把手听了以后,便派人到刘云金这个生产队,进行调查……
  这天上午,刘云金正在大场上,指导着一帮家庭妇女掰苞米棒子外皮的包叶,忽然看见刘卫东书记领着公社的一帮人,来到他们的大场上。他以为是来参观他们的丰收情况,便微笑着迎上去,打招呼说道:
  “啊,书记来了!有什么事吧?”
  谁知大队书记刘卫东和一帮公社来的人,根本不看大场上丰产丰收的苞米棒子和花生墩,而是把刘云金叫到场屋子里去,进行查问起来:
  “听说你们生产队,今年采用了承包的管理方式,是吗?”大队书记刘卫东,板着面孔向刘云金发问道。
  刘云金好象遭到突然的袭击一样,使他一时措手不及。他收敛了笑容,冷静的回答出一个字“是”。
  “是谁叫你们这样做的?”有一个公社来的人,忽然向刘云金问道:“是不是那个被文城师范学校开除回来的刘孝文,支使你们这样做的?”
  提到了刘孝文,刘云金听了浑身一阵紧张。他在脑子里急剧的思考着: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卖刘孝文。他是为了生产队好,为了社员好,才提出这个承包的办法。现在粮食丰收了,就要嫁祸于他,那是个昧良心的事,他决不去做。他抱定主意,对刘卫东说道:
  “书记,不是刘孝文。我是生产队长,承包的办法是我想出来的。”
  “你不要给刘孝文打掩护了!”刘卫东瞪起眼晴,严肃的说道:“我们都调査过了,你们生产队一直把土地承包给社员个人去管理,这就是刘孝文提出来的办法。”
  “不,这事与刘孝文没有关系……”刘云金极力否认着。
  “刘云金!你再执迷不悟,我就开除你的党籍!”刘卫东瞪着两只眼晴,声色俱厉地说道:“我就知道,刘孝文在生产队里做不出好事来!他是什么人?是反对人民公社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他惟恐人民公社不倒,就想出各种方法来破坏人民公社的管理体制。这件事不能拉倒,得把他揪起来,对他实行人民民主专政!”
  刘卫东的话,就象一把刀子一样在割着刘云金的心。刘孝文在生产队里,从来不耍乖,不偷懒。一心一意的为了生产队多打粮食,为了社员不饿肚子,才想出把土地承包给社员去管理的办法。这是件好事,现在却要对他实行人民专政,这不是要整死好人吗?刘云金越想越生气,竟憨厚的发起火来,说道:
  “书记,我是生产队长,要揪刘孝文,就把我也揪起来吧!是我怂恿了他,支持了他。要有罪过,我的罪过比他的大!”
  也许是刘云金的生产队长身份,或者是他的据理力争,一时间,使刘卫东和乡里来的几个人都沉默起来。他们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下,有一个乡里来的人,很严肃地对刘云金说道:
  “你是一名共产党员,对原则问题,不应该意气用事。这样吧,处于秋收秋播的大忙季节,对刘孝文的处理,可以缩小在你们生产队的范围之内。今天晚上,你们要召开全生产队的社员大会,叫刘孝文在大会上公开作深刻检查!”
  刘卫东怕刘云金不理解叫刘孝文作深刻检查的含义,又做补充说道:
  “叫刘孝文作深刻检查,就是叫他把过去所犯的错误,向社员作彻底的交待。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向社员群众说清楚。免得以后在社员当中浑水摸鱼……”刘云金耷拉着脸心里想道:
  “我的大队书记和公社的人呐,这样处理也算对他让了步,他不能不识进退。大队和公社终究是他的上级领导,把事情弄僵了,未必能取得好效果。况且,只是在生产小队里开开会。生产小队里的人,都是东邻西舍的婶子大娘,三伯伯六叔叔的,哪个好意思为难刘孝文?想到这里,刘云金觉得浑身轻松了一些,便向刘卫东和乡里来的人员保证说道:
  “你们对刘孝文这样处理,我没有意见。不过,我觉得,刘孝文无论怎样,总是一个在学校里没有念完书的学生,身上还有一些孩子气。他如果真有什么过错,我会管教他,全队的社员也会管教他的。你们放心吧,今天晚上召幵大会,我一定叫他在大会上好好检查交待问题!”
  刘云金的话,说得也很圆滑。刘卫东和乡里来的人,似乎无懈可击。便在大场上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下,就匆匆的离开走了。
  刘云金这回心里彻底松了口气。他望着刘卫东和乡里的人,走远了以后,便对会计员说道:
  “今天吃完晚饭以后,你把会计室里的那盏汽灯点起来。然后通知全体社员,都到大场上来开会。”
  会计员不理解刘云金的用意,问道:
  “怎么把社员大会,移到大场上来召开……?”刘云金朝会计员挤了挤眼睛说道:
  “到大场上来,一边开着会,一边还能让社们揪花生,打个夜班,使大家也能挣个三分五分的……”
  这天吃过晚饭,全生产队的社员,果然都自带小座来到大场上了。会计员把汽灯点亮,扎起三根木杆,把汽灯支得高高的。强烈的汽灯光,把大场上照得跟白天差不多,一片雪亮。今天晚上的大会,刘卫东没有亲自过来参加,却派了一名支部委员过来监督。这名支部委员叫刘友星,是兼职的大队民兵连的连长。他是个是非分明,性格耿直的青年人。办事一贯一刀子一块,干脆果断。开始,他听说今天晚上要召开刘孝文的批判大会,精神很是焕发。今天晚上他要带头把阶级敌人刘孝文,好好整治整治。但是,当他来到大场以后,听了刘云金的一番解释之后,立刻一反常态,耿直地说道:
  “唉,我以为是什么破坏人民公社的大事情!原来是帮助生产队出主意,搞生产,这样的人批判他干啥?刘云金为了稳住刘友星,装出很认真的样子说道:
  “批判会还是得开的,这是大队和乡里布置下来的任务。到时候,你就坐在那里听听就是了……”
  这时候,会计员早把全体社员安排在花生墩周围坐了下来。并悄悄向社员们交待了一些事情。然后找来一条凳子,给刘友星坐着,批判大会就开始了。
  刘云金对刘孝文今天晚上要交待的内容,提前都为他编排好了。这时候,他把刘孝文带到大场中央站着,装腔作势地向他说道:
  “刘孝文!今天晚上,你要老老实实向全体社员交待你所犯的罪过!想一想,说吧。”
  刘孝文轻咳了一下,没用思考,就交待起来:
  “我以前,在学校里犯过错误,说我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这一次,我又帮助生产队瞎出主意,搞土地承包,扰乱了人民公社的管理体制……我确实有罪,罪行严重。我今天在这里,向广大的社员作深刻的检查……”
  坐在発子上的刘友星,瞧着,听着刘孝文的交待,觉得很老实,也深刻,便无言可说。为了制造声势,这时候有几个坐在花生墩跟前的社员,—边揪着花生果,一边叫嚷起来说道:
  “刘孝文!今后你得老老实实,接受广大社员群众的监督改造!”
  “刘孝文!你以后得好好改造,帮助生产队多打粮食……”
  站在大场中央的刘孝文,听到叫他离去的信号,马上朝坐在凳子上的刘友星鞠了鞠躬,又向全体社员鞠了鞠躬,就向后面的场屋子里走去了。
  坐在凳子上的刘友星,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开始说话,刘云金就立刻瞅准机会走了过去,向他婉转的下起逐客令说道:
  “哎呀,民兵连长,你这就走呀!黑灯瞎火的,你可得小心点,慢慢点走啊……”
  就这样,民兵连长刘友星,就这样很快被糊里糊涂地送走了。刘云金叫会计员到后面场屋子里,看看刘孝文在大场中央站了那么长时间,累得腰疼不疼。然后向大场上还在揪着花生果的社员说道:
  “现在,我宣布,今天晚上的大会到此结束。揪花生果的也停下来。各自的工分,留着明天早晨划,大家回去休息吧!”
  社员们嘻嘻哈哈地离去以后,大场上的汽灯也被撤走了,虽然是嘈杂声息过,却是一个晴朗静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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