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周堂卖马（二）

　　酒壮英雄胆，沈立宝雄纠纠、气昂昂地推门进屋，屋内却无人，桌上油灯正亮。他一屁股跌坐在当门太师椅上，大刺刺地叫道：“狗日的，都弄啥去了？屋里咋没人呀！”随着话音，从里屋慌慌张张跑出一个十八、九岁的俊俏小媳妇来，睁大美丽、惊恐的两只俏眼，怯怯地问道：“你……你找谁呀？”沈立宝母猪眼一眯，像母鸭子一样“嘎嘎”笑了几声，暧昧道：“你是谁呀？找你不管吗？”小媳妇惊恐万状，结结巴巴道：“你……你快出去，俺男人快回来了。”
　　沈立宝醉眼矇眬，色迷迷地望着小媳妇，欲火难捱，沙哑着嗓子问道：“你男人！你有男人啦？他是谁呀？”小媳妇顿时胸脯起伏，俏脸羞得通红，喝斥道：“你跑到俺家里弄啥来了？再不出去，我可就喊人了。”沈立宝调侃道：“这是恁家？我才离家一年多，这家就换主人了？”小媳妇一听，不由暗吃一惊，也不说话，扭身就往外走。沈立宝喊道：“你别慌走，庆丰他娘俩治啥去了呢？”小媳妇哪里理他，转眼搀着一个头发梳得油光的老头！指着沈立宝道：“爷爷！就是这个人！”来人正是沈学超！
　　沈学超一见沈立宝，劈头问道：“你咋自己回来了？”沈立宝语塞，顾左而言他，摇头晃脑道：“庆丰呢？这个蟥子（东西），跑到哪儿去了？”沈学超见他不搭腔，又问道：“立宝！我的祖宗，你到底把恁娘弄到啥地方去了，一年多了，该回来了吧？”沈立宝摇晃着站起身来，把两瓶烧酒放在桌上，满嘴酒气，叫道：“达达！我给你捎来两瓶好酒，还有一条狗腿，咱爷俩坐下，边喝边说吧。”沈学超老泪纵横，唏嘘道：“立宝！我的儿也，你别净打岔子，给我说句实话：恁娘到底上哪儿去了？她可是你的亲娘呀！”沈立宝母猪眼一瞪，顶撞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正想问你！我一年多没在家，俺娘是不是叫你卖了？”沈学超诧异道：“恁娘俩骑着骡子一伐（起）出的门，咋倒打一耙，反过来问我呢？”沈立宝道：“俺娘俩是一伐（起）出门，没到渠阁集就分手了，谁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沈学超见他矢口否认，直气得手脚冰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丑陋女人，见了他一愣，就往东间里钻。沈立宝吹胡子瞪眼，斥责道：“见了我咋不吱声呢？”庆丰娘嘴角一撇，不屑道：“我凭啥吱声呢？”沈立宝骂道：“这个娘们，见面就砍凉腔，是不是巴我死了，好改嫁另找主呀？”庆丰娘赶紧拦住他的话头，嗔怪道：“都一大把年纪了，守着儿媳妇！瞎说啥呀？”沈立宝诧异道：“她是谁的儿媳妇？”庆丰娘对小媳妇道：“巴美娇！这是你老公公（公爹）。”原来，她正是沈庆丰新娶的媳妇巴美娇！
　　巴美娇低眉垂目，忸怩了一阵，到底没喊出口来。沈立宝吃惊不小，没想到两年不见，庆丰竟娶上了媳妇！嫉妒死了，心中暗道：“庆丰怪有抹（本事）的，比他爹欣（娶）的媳妇俊巴（俏）多了。”卖弄地从兜里掏出卖骡子的大洋，“啪”地一下放在桌上，对庆丰娘道：“拿去花吧。”大洋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庆丰娘登时两眼放光，忙不迭地跑上前去，把大洋揣进怀中。沈学超见到大洋，也是眼红，只是不好说出口来。见无人理他，自觉没趣，便从桌上拎过酒和狗腿，独自回屋喝闷酒去了。沈立宝色迷迷地望着巴美娇，心道：“长得真俊！”禁不住心潮涌动，浑身燥热。
　　巴美娇见公爹直眼看她，且不怀好意，顿时心中来气，钻进里屋去了。庆丰娘见他如今回来，挣回二十几块白花花的大洋，心里很是欢喜。于是钻进锅屋，烧了半锅开水，舀一碗端进堂屋，见沈立宝爬在桌上睡着了，便把开水放在桌上，端灯自顾自地来着东间，吹熄油灯，和衣上床，躺下睡觉了。
　　睡到半夜，沈立宝被蚊子叮醒，睁眼一看，四下黢黑，只觉嗓子眼冒烟，口渴难捱，却不知面前桌上就有开水。他站起身来，脚下依然像踩棉花一样，走到门口，摸索着拉开门闩，来到院中，见明月当空，繁星闪烁。钻起锅屋，在水桶里舀了半瓢凉水，一饮而尽。喝罢凉水，晃晃晕呼呼的头颅，眼前闪动着的，净是巴美娇迷人的身姿，令他心旌荡漾，浑身燥热。　　
　　且说鱼台县西北季庙东头有位私塾先生！叫巴谦德！生有三子一女！闺女叫巴美娇！长得娇小玲珑，甚是俊俏。是夫妻俩的掌上明珠。十五岁哪年，许配给邻庄霍财主家的二儿子！议好年后成亲。不料霍公子突得急病，竟然一命呜呼，巴美娇成了“望门寡”！守孝三年，霍家许其再嫁。虽没过门，毕竟是二婚！巴谦德慌不择婿，求人说了一个庄户人家的小伙，比巴美娇大三岁！憨厚老实，也算般配。那家务农为生，家境贫寒，只要能说上媳妇！倒不嫌是二婚，再说，又没圆房！万事具备，正当霍家准备嫁女时，那小伙耙地时竟被牛踢中胸口，当场毙命。还没过门，连丧二夫！关于巴美娇命毒的风声不径而走，传遍十里八乡。男人们宁可打光棍，也不敢娶她！看看年已二十六岁，依然待字闺中。巴谦德愁白了头！巴母天天哭泣。
　　一次邓敬奎上季庙办事，巴谦德把他请到家中，置酒款待，求他给闺女说个婆家！邓敬奎不好推辞，思忖再三，便道：“沈塘有个男孩！十八、九岁，有个头有长相，只是家庭不多好。”巴谦德问道：“咋个不好法？”邓敬奎如此这般，介绍了沈立宝家的情况。巴谦德直咬牙，埋头吸烟。邓敬奎察言观色道：“所以，你可得考虑好。”巴谦德愁眉不展，半晌才无可奈何道：“只要小孩好就行。”邓敬奎道：“庆丰倒是个正经孩子！不像他爹、他爷爷！”巴谦德道：“叫你费心了。”酒后分手，邓敬奎顾不得回家，径直来到沈立宝家！庆丰娘正怕儿子找不到媳妇！碰上这天上掉窝窝的事，怎能不高兴？两人一拍即合。邓敬奎提醒道：“那闺女比庆丰大几岁。”庆丰娘笑呵呵道：“‘女大三，抱金砖’！”邓敬奎道：“至少得抱两块。”庆丰娘道：“俺不嫌。”邓敬奎道：“只要不嫌就中。”半个月后，沈庆丰把巴美娇娶进了家门。因仅有一口屋，小夫妻住堂屋西间，庆丰娘住东间，两辈人同室而居。新婚燕尔，小两口非常恩爱。娶了媳妇！庆丰整日为生活奔波，如今和本庄几个青壮年农民一起上外地打短工，走了已近俩月。
　　
　　沈立宝本是人中滓渣，哪顾人伦道德？有道是：“色胆包天！”趁酒劲摸进西间。夏天衣裳本就不多，三下五除二，便脱得一丝不挂，掀开蚊帐，“吱吜”一下，钻了进去，两手一搂，抱住了巴美娇！巴美娇沉睡正酣，浑然不觉。沈立宝……
　　巴美娇与沈庆丰少年夫妻，如胶似漆，分别日久，倍加思念。她睡得迷迷糊糊，正做着与丈夫相亲相爱的幽梦，这时突然被人抱住，认为是庆丰回来了，顿时又惊又喜。俗话说：“新婚不如久别！”巴美娇无暇细想，双手一搂，紧紧抱住沈立宝……巴美娇已知不是沈庆丰，一边拚命挣扎，一边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听到儿媳哭嚎，庆丰娘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惊呼道：“咋啦、这是咋啦？”摸索着赶紧起床，端灯披衣，跑进了西间。灯光照耀之下，只见一个男人脱得精光，正在巴美娇身上……
　　庆丰娘浑身颤抖，厉声喝道：“你……你是谁呀？”沈立宝气喘吁吁地骂道：“熊……熊娘们！有你啥……啥事啊？还不给我快……快滚。”庆丰娘见他毫无廉耻，登时气血攻心，一头栽倒，晕死过去。沈立宝见状，知道乱子闹大了，顾不得工作没完，抱起衣裳，拉开门钻入夜幕，破荒而逃。巴美娇坐起身来，抱头嘤嘤痛哭。哭了一阵，见无动静，摸索着点亮油灯，四下一照：只见婆母跌倒在地，不醒人事！她慌忙把婆母抱在怀里，又掐又捏。过了半晌，庆丰娘方才慢悠悠地苏醒过来。庆丰娘两眼呆滞，半晌才哽咽着道：“咱娘俩的命咋这样苦呀！”巴美娇“嘤嘤”地又哭起来。庆丰娘赶紧安慰道：“孩子！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娘这辈子命苦，嫁了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今天的事，千万不能叫旁人知道啊！要是传扬出去，别说你没脸见人，就是庆丰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听娘的话吧，打掉牙也得往肚子里咽呀！”巴美娇一听，哭声戛然而止，变成低声啜泣。她这才知道，强奸她的竟然是公爹沈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