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柳岸的朝霞（1）

　　正月十五过后，东宁县境内普遍下了一场大雪。原来规定了过正月十五之后，南天门林场就要全场开工上班。这样一来因为被大雪阻止，开工上班的时间不得不往后推迟而拖延了。
　　按理说，在寒冷的气候里，工人们不上班，倒可以免去了挨冷受冻地劳苦。然而，南天门林场里的工人，大都是从关内的各省投奔而来。他们有的拉家带口，前来落户；有的为了挣些钱寄回老家救急救难。如果林场总不开工上班，工人们挣不到钱，有家口的光花不挣，吃不消。无家口的不能往回寄钱，也心中不安。所以，林场里的许多工人都纷纷唉声叹气，埋怨老夭爷不让工人们有个安然的生活。
　　谢友刚场长听到工人们的议论，是又着急，又犯愁。立刻打电话给东宁县林业局的领导，请示办法。谁知东宁县林业局的领导，马上回电话告诉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因为下大雪，东宁县城里的居民，急需柴禾烧，要南天门林场想办法赶快把堆放在山上的柴禾，装运到县城里，定能卖到好价钱。谢场长听了以后心里马上来了窃喜，他立刻召集全场五台拖拉机手，布置往东宁县城运送柴禾的任务。
　　当天吃过午饭后，谢场长委派庞队长，带领男女工人，把林场里的大爬犁收拾起来，由五台拖拉机拖上山，装载柴禾往东宁县城里运送。刘孝文随着杨生林这一班工人，来到山上，马上拖的拖，抬的抬，把柴禾装载到大爬犁上。刘孝文看见工人们，都愿在地上拖柴禾，没有愿站到大爬犁上面装柴禾的。他自告奋勇的跳上一架大爬犁，抡动着双臂往大爬犁上面拽柴禾。由于地上拖柴禾的人多，大爬犁上装柴禾的人少，刘孝文身上刚刚补好的工作服，因为装树叉的紧张，又被树叉挂出了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在下面拖柴禾的丁美芳，看见刘孝文在大爬犁上忙得不可开交，又心痛，又着急。但是，她当着那么多工友在面前，自己又不好意思说出什么，只得一遍一遍的向刘孝文递眼色，那意思是叫他干活悠着点儿，别太劳累了。
　　南天门林场发动全场男女工人，一连接往东宁县城送了五天柴禾，天天都是供不应求。五天里，全场男女工人，虽然冒着严寒，冰雪里去，冰雪里回，衣服被撕破了，手指被冻肿了。但是，他们挣得了优厚的劳动报酬。五天，每个男工挣得五十元，每个女工挣得四十元。在发钱的那天，丁美芳在会计室外面又找到刘孝文，把三十元钱交给他，叫他寄回家去，帮助家里解决困难。刘孝文见了脸上刷的一下一阵红、一阵发烫，觉得一次一次用丁美芳的钱，心中实在是有愧。他没有接钱，却喃喃地说道：
　　“美芳，我……我怎么能老用你的钱……”
　　丁美芳娇嗔地瞅一眼刘孝文，把三十元钱塞进他的衣兜里，然后把嘴凑近刘孝文的耳朵上，哆着声音说道：“我都成你的媳妇了，咋还跟我客气！”说完，就格格的笑着跑走了。
　　刘孝文站在那里，望着扭着腰肢跑走地丁美芳，心里说道：“真是一个好姑娘呀！但愿我能永远长久地和她在一起……”
　　阴历的三月份，终于来到了。沉睡了数月的东北大地，在开始松动、苏醒。道路上，积雪很快融化地无影无踪；山林中，一片一片枯枝落叶，都沾着水珠儿，探头探脑地偷看着山林的景象。
　　啊！东北的大地回春了！
　　随着天气的变暖，南天门林场的工人又要开始上工了。这次上工，不象去年冬天那样。很多工人都轻装上阵，去掉了毛茸茸的狗皮帽子，换上了长舌单布帽。棉手套也换上单手套。
　　上工的这天早上，刘孝文也和大家一样，头戴长舌单帽，手戴单布手套，肩上扛着长柄大斧子，准备向山上出发。可是，忽然庞队长来到他的面前，小声向他说：
　　“小刘儿，你今天别上山了。一会儿，你到场部办公室去一趟，谢场长有事儿……”
　　杨生林疑惑地把刘孝文肩上扛得长柄大斧子接过去，望着庞队长问道：“把我表弟留下来，有什么事？”
　　庞队长不动声色的说道：“这是场部的决定，我咋知道有啥事儿？走吧，咱们得马上出发！”
　　庞队长领着男女工人，向山上出发了。刘孝文站在原地，一时竟呆住了。他不知到场部把他留下来，究竟要他作什么事情，于是便在脑子里胡乱地思考起来。他最先想到的是被文城中级师范学校开除学籍的事情。这是他一生当中最大见不得人的耻辱。不过，他又想，从山东到黑龙江，相隔千山万水，遥远的几千里路，南天门林场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么，场部把自己留下来，要他做什么事情呢？他正在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场部办公室的潘文书走来了。向他招着手，微笑着向他说道：
　　“小刘，来，谢场长找你到办公室有事……”
　　刘孝文仍闷在葫芦里，跟着小潘文书走进谢场长的办公室里。谢场长的脸上带着微笑，让刘孝文坐在一只凳子上，然后说道：
　　“小刘，不让你上山伐树，你有没有意见呀？
　　刘孝文觉得谢场长这是一句打趣的问话，他不知就里，只是笑，没有回答。
　　“是这么回事儿……”谢场长又接着说道：“经过场部研究，决定把你的工作换一换，让你当教师，在场部里教书……”
　　“让我当教师！”刘孝文听了，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心口窝里那个原来的位置。他转忧为喜，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我服从场部的决定，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不过……”谢场长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当教师教书，是一门很专业的学问，不知你能不能把书教好？”
　　谢场长的话，正中刘孝文的下怀。他真想当面告诉谢场长，他是中级师范生，就是学习的教书这一门职业。但是，他不敢说。他用力压抑着心中的委屈，改口说道：“谢场长，你放心！我是一定能把这件事做好的……”
　　谢友刚场长己经对刘孝文细心地考察好几个月了。他知道，从刘孝文诚实与人交往到他能吃苦耐劳，无私无怨的品质等各方面，都是无可挑剔地。谢场长终于拍板了。他告诉刘孝文，南天门林场里，现有三十多户有儿童的人家。这些儿童都是跟着父母从关里来到林场的。己有一年多辍学在家的时间，整天东西乱跑，不懂事理。谢场长告诉刘孝文，是他上个月向东宁县教育局作了请示，要求在南天门林场开办一处小学校。东宁县教育局作了批准，但没有批给教师，要南天门林场自己解决，谢场长这才想到了刘孝文。最后，谢场长这样向刘孝文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南天门林场的脱产教师了。你抓紧时间到各家各户走访调查一下，把辍学的儿童全都登记造册。弄好以后报给场部办公室，场部办公室马上派人到东宁县教育局，去联系学生课本的事情，我们尽量做到早些开学……”
　　小潘文书找出一支新钢笔和几本表册，交给刘孝文。刘孝文感谢了谢场长，就拿着钢笔和表册，走出场部办公室，没有停留一秒钟的时间，就去到场部后面的家属区里，挨门挨户登记綴学的儿童。虽然有很多家属都到山上劳动去了，但孩子都扔在家里，任其玩耍。他紧走紧写，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家属区里所有辍学在家的儿童，全都调查清楚。结果，从小学一年级到小学五年级都有辍学在家的学生。不但有八九岁的，还有两名十三岁五年级的女学生。
　　刘孝文回到宿舍里，在床铺上合计了一下，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共有三十二名学生。他将这三十二名学生的年龄、籍贯，认真的按年级编排，登记造册。当天傍晚就将造好的表册，送到了场部办公室里。谢场长一看，表册上清晰、工整的字迹，马上高兴起来，拍着刘孝文的肩膀，赞许地说道：
　　“哦！真写得一手好字呀！没想到你握大斧子的手，搞文化也行！”谢场长想了想，对刘孝文又说：“关于小学的教室，明天我就派人把食堂东侧那三间小仓库给腾出来，两间作教室用，另外一间作你的宿舍，你看好不好？”
　　刘孝文见谢场长对他如此支持和关怀，心中十二分感动，便发自内心向谢场长说道：“场长，有你这样的好领导，我就是住工人大宿舍，也一定要把小学校的书教好……”
　　“好呀！我到底没有看错人！”谢场长高兴地又拍了一下刘孝文的肩膀，对刘孝文说道：“今天你就休息吧。回去好好改换一下脑子，把大铁斧呀，树头树杈呀的那些东西全都抹掉，换成一册一册文化知识的课本！”
　　刘孝文走出场部办公室，心情特别高兴。他没有心思去宿舍里休息，想找点什么活干干。走到食堂门前，看见柳长根在抡着大板斧，劈柴禾拌子，便走过去，抢过大板斧，对柳长根说道：“柳大哥，我帮你劈一会儿，你休息休息……”
　　柳长根见了好生奇怪。他以为刘孝文是跟着采伐队到山砍树去了。便瞪着眼睛问道：“怎么，你今天没有上山？你怎么可以旷工呢？”
　　刘孝文望着柳长根笑了笑，没有回答，却抡起大板斧子，“哼哧哼哧”地劈起了木柴拌子。柳长根以为刘孝文真的在家偷懒旷工、才没去干活。就想去夺被他抢去的大板斧，不稀罕刘孝文帮他劈木柴拌子说道：“大家都开工干活了，你怎么能旷工呢？你这样犯懒病在家，谁稀罕你……”
　　刘孝文停住劈木柴拌子，微笑着向柳长根说出实话道：“长根大哥，我是今天早上被场部留下来的。我要当教师了……”
　　“当教师？”柳长根惊喜地瞪起眼睛问道：“咱们林场要办小学了？嘿，我早就说过，你是会有大出息的年轻人……”
　　他说着，夺过刘孝文手中的大板斧，便打趣说道：“嘿，当教师就要娇贵了，我可不敢再让你帮我干这些粗鲁的活了！快去休息吧……”
　　刘孝文微笑着说道：“当了教师，也不能丢掉吃苦耐劳的本色！有了空儿，我还来帮你劈木柴拌子。”说完，真的回宿舍里休息去了。
　　第二天清早，刘孝文要当林场里小学教师的消息，很快被全场所有职工知道了。谢厂长趁早上工人还没吃饭的这段时间，指派了一些人帮助收拾食堂东侧那三间小仓库。人多收拾地就快，不大一会儿时间，就把三间小仓库里烂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搬了出来，并且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时候，丁美芳赶过来了。她看见三间小仓库己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便赶快帮着刘孝文找木板搭床铺，又帮着搬行李、铺被褥。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她终于望着刘孝文含情脉脉地笑了起来。怎奈，这时候吃早饭的时间到了。她只得含着笑容，到食堂里去吃饭，吃完了早饭就随着采伐队的工友上工去了。上山采伐的工人走了以后，林场场部给刘孝文开了介绍信，派他去东宁县教育局联系小学各年级课本的事情。傍晚回来的时候，全部课本都带回来了，而且还跟来一位东宁县小学的教师，来帮助观摩刘孝文进行开学讲课。而且两个人就住在一个宿舍，就这样，南天门林场小学就就正式开学上课了……
　　刘孝文在文城中级师范学校，己经学过教育学和心理学等一系列有关教学的必备技巧巧，开学一开始，他就采用了复式班教学法，把五个年级的课程，讲得井井有条。从东宁县跟来的那位小学教师，观摩了两天刘孝文在课堂上有条不紊的讲课情况，就向林场的谢场长，赞扬了刘孝文—番说道：“小刘老师讲课很好”以后，就告辞回东宁县县城里面去了。从此，刘孝文就担负起了南天门林场小学五个年级的全部教学工作……
　　南天门林场小学己经开学五天了。刘孝文每天尽心尽力的给学龄不同的五个年级的学生讲课、辅导，批改作业。有时候也觉得很疲乏。但是，尽管是有些劳累，他的心中却很愉快。每当晚上在自己的单人宿舍里，把学生的作业批改完以后，躺在床铺上，就想起他在岛城中学和文城中级师范读书的情景，那都是抱着何等大的理想和愿望，发奋上进，期盼有一天能用自己学得的知识，为国家、为社会做出使人荣耀的事业。可是，一场反右倾机会主义路线运动，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推进苦难的深渊，将他的人格侮辱，将他的才能埋没……这是人生何等的不幸啊！然而，他没有想到，他背井离乡逃到遥远的黑龙江省，又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劳动和汗水，贏得了他做人的荣誉。他来到南天门林场，不到半年的时间，他被提拔为小学教师。他于是想到：“人啊！一定要有骨气，要有信心，要有百折不挠地向上的精神，多做对人们有利事情的信念！有了这些，就能在人生道路上面，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被人们认可，渡过一个又一个艰难险滩，被利正义用而走向光明……”
　　这天晚上，当刘孝文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备好明天要讲的课程以后，就躺在床铺上想心事。他想着想着，不由得想到他和丁美芳俩人的事情。他回顾着从认识丁美芳到与她产生感情的过程，总觉得他俩之间的关系，进展得有些太快了。按照丁美芳的容貌和人品，他是无可挑剔的。尤其是他当了教师之后，她经常帮着他补衣服，帮着他洗衣服。早晨上工和晚上下工回来，帮这帮那地干个不停。对他的关心和体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但是，她也连着在他的单人宿舍里，和他一起睡了两个晚上。这就使他觉得，丁美芳在男女之间的性爱方面，就很有些草率，也很有些要求过于强烈了……他曾想和她商量给她纠正一下。但是，他转念一想，她不是轻浮，也不是淫荡……她是择木而衾，只把性爱发泄在心爱人身上，又觉得她对性爱不是饥人见霜，只是酿大醇悬小疵罢了。他这样想着，就又原谅了她。他看了看床头上的小闹钟，时针指在九点了心想：今晚她可能不来了。便脱掉衣服，躺在被窝里。正准备关灯睡觉，外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吱呀一声被关好插上。丁美芳满脸带着笑容走了进来。她看见刘孝文己经脱掉衣服，躺在被窝里，先捧着他的脸亲吻了两下，然后低声问道：“怎么等急了吧?这么早就躺在被窝里等我？”
　　刘孝文侧起身，望着丁美芳红扑扑的脸蛋，打趣地说道：“我当你今天晚上不来了呢？正好我一个人清静养锐……”
　　丁美芳急不可待地脱去上衣，退掉裤子，钻进被窝里，搂住刘孝文就热烈的亲吻起来，嘴里还有些撒娇的说道：“给你一个大美人搂着不好吗？一个人清静有啥意思……”
　　刘孝文搂着丁美芳柔软滑腻的身子，心情有些激动的说道：“美芳，这些日子你好像发胖了……”
　　丁美芳偎在刘孝文的怀里，娇滴滴地说道：“有你一次一次的给我增加营养，我能不胖吗？”
　　刘孝文搂着丁美芳柔软的身子，忽然又想起刘惠钰来。当初她也是这样搂着溜滑柔软的身子，和她亲吻，和她作爱。她也曾向他许诺，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她都不会离开他。可是，她还是抵抗不住家庭的阻拦，离他而去。现在，他怀里又搂着一个美人似的丁美芳，也和他亲吻，也和他作爱，以后她能不能再与他分开呢？他心中这样想着，情绪便有些淡漠下来，低声地向丁美芳问道：
　　“美芳，你能永远像这样不离开我吗？”
　　丁美芳没有觉察出刘孝文的心理变化，便温柔贴贴地说道：
　　“孝文哥哥，你不要再考验我了！我会作你最忠实的妻子，跟你相亲相爱一辈子……”
　　刘孝文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搂着丁美芳说道：“美芳，但愿我们的爱情有始无终，偕老百年……”
　　“孝文哥哥，你的玉菰头又粗又硬，真是好大呀！每次都给我涨得满满的……”
　　“怎么，每次都把你弄痛了吗？”
　　“不，弄得我好舒服，好舒服……我喜欢大的……咱们闭灯吧……”
　　刘孝文关上电灯，丁美芳悄悄仰躺在床铺上，任凭着刘孝文把身体压上去，尽情的揉搓……小屋里一片沉静，再也没有说话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