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雷富的怒火

　　刘微的突然出现令隋变惊喜不已，计划五天的旅程，有一半的时间得在火车上度过，那份孤寂想想都有点害怕！
　　“你怎么来了？”隋变俯身去拾散落的材料。
　　“废话，我可是你的合伙人！”刘微拧开一瓶怡宝矿泉，咕噜噜灌了两口，打了个嗝，“累死了，差点没赶上。”
　　“这么赶干嘛？其实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一个人能搞定！”
　　“你都搞定了，要我干啥？再说了，你申请专利，申请人一栏也得有我的大名！”刘微一本正经道。
　　“这个嘛……”隋变有点犹豫，毕竟鼻罩的设计跟对方毫无关系，专利权应该是自己的。
　　“怎么了，不同意？”隋变的反应令刘微不爽，脸色徒变，“那玩意要是真成了爆款，专利权是你的，你来个卸磨杀驴，我冤不冤啊！”
　　“废话，咱们合作不得签个合同呀，在合同里注明一下股份不就得了！”对方的话隋变还是爱听的，至少说明自己的创意在别人眼里值钱。
　　“那不是还没签嘛！”刘微瞪眼。
　　“瞪个屁，那不是你的钱还没到位吗！”隋变反诘。
　　“我不管，反正得加上我的名字！我对鼻罩的设计也提出过建议，你不是也认可了嘛！”刘微耍赖。
　　“靠，就说了那么一句在松紧带上加个活扣也算？又不是主体设计上的改动！”
　　“细节决定成败，用户体验才是产品成功的关键，你懂个毛！”刘微力争。
　　“照你这么说，给字画装裱的也算画作的创作者？”隋变嗤(chī)之以鼻。
　　“你这人一点都不大气，算什么男人！你就说行不行吧？”刘微急了眼。
　　“喂，你包里有吃的吗？我午饭还没吃。”隋变转移话题。
　　刘微瞪着隋变，那眼神好似斧劈刀砍，隋变受不了了，只能妥协，他可不敢得罪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合伙人，专利权在专利没取得利益前，就是张废纸，谁在乎上面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加上，把你放前面，总行了吧！”
　　“德性！”
　　刘微的眼神顿时化作玉帛，唰拉一声拉开包，开始掏东西。
　　人跟人的关系微妙难处，但一但对上了口味，根本不用小心去经营维护，就能相处得舒爽，如沐春风，即便时常开撕斗嘴。
　　隋变和刘微就属于这种，只是一但闹掰了，便又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你是去办事，还是……去春游啊？”隋变狼吞虎咽般吃了三个达利蛋黄派，二根双汇火腿肠和一包翠屏本地产的山楂片，打着嗝调侃。
　　“两不误！”
　　“有饮料吗？水也行！”
　　“没有！”
　　隋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对方刚要防备之时，一把将那半瓶喝过的怡宝抢了过去。
　　“恶不恶心啊？”
　　“切，我都不嫌弃你！”
　　隋变这种百毒不侵的混蛋，哪里能体会一个从未谈过恋爱、至今守身如玉的女孩对这种间接亲吻的感受。
　　
　　依雷金宝之言，雷富找各种由头，请遍了彭阿红的所有亲朋，连彭阿红的小学老师都没放过。
　　这位老师也是彭家村人，叫彭雷霆，名字与性情却是天差地远，属于八杆子打不出个屁的主。
　　高小文化，民办教师，至今未转正，瘸腿戴一副瓶底眼镜，喜欢茴香豆就酒，活生生孔乙己转世投胎。
　　彭阿红是其教过的学历最高的学生，这也是其教学生涯唯一可以吹嘘的资本----彭阿红是高考改革前彭家村出的唯一一名正牌大学生！
　　雷富之所以把他挖出来，因为从彭二红口中得知彭阿红每次回来都会拎着礼物去老师家嘘寒问暖，表表心意。
　　雷富宴请彭阿红的启蒙恩师，自然得捎上提供情报的彭二红，后者自然得带着老公张树荫，张树荫好做顺水人情，邀约了同事小汪。
　　酒宴一开始很沉闷，都不是一个路数的人，年纪、性格、职业、爱好差别大，没话头。
　　客套寒暄后，闷头吃喝。
　　彭雷霆一生潦倒，木讷寡言，寒酸拘谨，被人礼遇宴请有点受宠若惊，更显得手足无措，还不慎打翻了酒杯，又赶忙伏首咂嘴从桌面汲酒液。
　　“这么好的酒，别糟……践了！”
　　彭雷霆自我解嘲，一桌子人瞠目结舌。
　　“酒是粮食精，浪费酒比浪费粮食更可耻，滴滴皆辛苦啊！”
　　雷富圆了一句，众人连连称是，给老师点赞！
　　酒是好东西，三巡过后，气氛便不一样，一个个面红耳热，瞅谁都如至亲，看谁都像故交，心里的防线也松懈了。
　　这便是酒的妙处，当然也有坏处，李白当年若不是乘着酒兴，借他十个胆也断然不敢呼高力士脱靴，唤杨国忠研墨。
　　不想酒壮怂人胆，这事啊竟摊在了小汪身上。
　　甄甄擎着酒杯，风情万种地进来挨个敬酒，一下子就把气氛推到了高潮。
　　“彭老师，我读书那会要是能碰到您，绝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样子。”甄甄眼圈都红了，说话真假难辨，“这杯酒我替您满上，我先干为敬，您可别看不起我这个失学女童噢！”
　　彭雷霆噌地也站了起来，因为激动，因为瘸腿没保持平衡，酒杯倾斜，酒溢了，他赶忙用手指刮了下杯外壁，送入口中。
　　“汪哥，听说你在乡政府规划科？”甄甄媚眼如丝，声音糯甜，“真是年轻有为，看见你我就想到唱‘再回首’的那个台湾歌星，气质儒雅、一表人才……我敬你一个！”
　　小汪被捧得心花怒放，素来扭捏作态、拖泥带水的他破天荒地将满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彭二红出于女人的天性，不喜欢甚至非常反感这个年轻漂亮、穿着入时、言语轻浮的女公关。然而对方向自己和老公敬酒时的一番说辞，滴水不漏、逢迎有度，令其如沐春风，遂又对对方生出些好感和钦佩之情了。
　　甄甄虽说吃的就是这碗饭，但终究是看在雷富的面子。
　　雷富隔三差五来饭店，风度翩翩、出手阔绰，得知其个人现状后，甄甄动了心思，自己吃的是青春饭，傍一个看着顺眼的有钱人才是正途。适时雷富正迷恋彭阿红，对甄甄明的暗的诱惑完全免疫，这令甄甄对其刮目相看----一个在酒精和美色双重进攻下仍自岿然不动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于是，只要雷富来，甄甄必定作陪，活跃气氛，竭尽所能令宾主尽兴。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扯到彭阿红身上。
　　“……雷老板，”小汪舌头都打了卷，眼神飘忽，“我都有些后悔了，实在是彭阿红比我大了几岁，你不知道，我们老家讲究这个，不然我真舍不得放弃……”
　　小汪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摔在了他的脸上，迅猛、干脆，小汪脸颊感到热辣，仿佛抹了层滚烫的尖椒油。
　　这记耳光把所有人都打懵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解地望着眼露凶光的雷富，羊肉干锅咕嘟冒泡是唯一的声响。
　　“你干嘛？”小汪缓过神，厉声质问。
　　“哼，你没点逼数？”雷富冷笑摇头。
　　“你有病吧，我干嘛了？”
　　“老子请你吃，请你喝，你个婊子养的还讨我口头便宜，彭阿红能看上你个怂泡？”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出言相劝，希望平息这场风波，甄甄还亲密地拽了拽雷富的胳膊。
　　“打人不打脸，你给我记到！”
　　小汪自视有份体面的工作，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然打又打不赢对方，遂放出句狠话，起身便走。
　　“去你妈的！”雷富随手抄起玻璃酒杯就朝对方砸去，小汪本能躲闪，杯子砸在墙上，碎了一地，“还敢威胁我，全部闪开，老子今天弄死他！”
　　小汪再也不敢嘴硬，在众人掩护下，狼狈逃窜……
　　这件事传到彭阿红耳里，令其对雷富这个人终于有了一丝好感，于是在雷富又一次来彭家拜访，在二老的暗示下，彭阿红破天荒允许雷富进了自己的闺房。
　　彭阿红的房间有一扇朝南的红漆木窗，配了蓝色底子兰花图案的窗帘，清新雅致。
　　雷富坐在窗前品着房间主人沏的祁红，品着这一室的素雅和书香，更品着坐在床沿有些忐忑不安、欲语还休的美人，意乱情迷，心都醉了。
　　雷富阅女无数，然多是莺莺燕燕之流，而且有些明摆着就是冲钱来的，这令其厌倦，甚至反感，和这些女人在一起是生理需求的驱使，性和爱是分开的。
　　彭阿红是浓郁脂粉香中的一股清新气流，是大鱼大肉里的一碟咸菜，骤然出现，令雷富耳目一新、为之一震，欲罢不能。雷富追求彭阿红，是真心想和对方一起组建家庭共同生活的，至少，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彭阿红虽说对雷富并不来电，但就自己目前的情况，对方可能会是她最好的选择，再说雷富的努力与真心是有目共睹的。
　　“这些书你都看过吗？”雷富打破沉默。
　　“嗯……”彭阿红轻应了声，眼睛瞅着桌角，转移话题道，“那个人没事吧？”
　　“哪个？……噢，死不了！在县医院躺了两天！”
　　“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活该！谁让他胡说八道，满嘴喷粪……那是碰到了我，他生了那副贱嘴，哪天被人弄残了一辈子躺着也不一定！”
　　“那就白挨打了？怎么说他也是政府的人呀！公安局能放过你？”彭阿红看了雷富一眼，但蜻蜓点水般，立马又收回了视线。
　　雷富心头一热，心想：敢情这是在关心自己嘞，看来好日子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