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作品名称:太阳雨魂 作者:九口明 发布时间:2018-09-27 09:40:58 字数:6651
罗光前被民兵拖往阴暗的屋子里,双脚僵硬如同两根木棍,在地上划出明显的痕迹,他右脚上的胶鞋脱落下来。一个将不少的拳头赏赐给他的中年男人,不顾手指关节还在疼痛,凭借身子的机敏,以快于其他人一个手掌的优势,将胶鞋抢在手里。其他人为没有抢到胶鞋追悔莫及时,他又将手伸向罗光前的左脚。他们立即行动,又晚了一步。中年男人轻易拥有一双胶鞋,让他们清醒过来,他们很想从罗光前身上弄到一些东西。有人要拔掉罗光前的血衣,不过罗光前反绑着双手,无法脱下衣服。有人要求民兵给罗光前松绑,说奄奄一息的人不可能逃跑,看管的民兵很快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有人还要扒掉罗光前的裤子,在民兵极力阻止下,罗光前的裤子没有扒下来,裤腰带却被人抽走了。那人拿着皮带逃之夭夭,觊觎皮带的焦由保立即派民兵追赶,也没有将皮带找回来。
罗光前生命垂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看护的民兵过来扒衣服时发现了情况。他们为了侵占罗光前身上的衣服,一直争吵到深夜,最后达成大个子民兵取得上衣,并给得到裤子的矮个子民兵一包香烟作补偿的口头协议。在香烟的牌子上,他们又吵了好久,最后他们都说看在对方是阶级兄弟上,勉强同意达成意见。他们携手走向罗光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矮个子民兵发现罗光前的裤子上出现了屎尿,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只觉得得到一条弄脏的裤子,补偿一包香烟远远不够。大个子民兵没有让步,指着衣服上的血污争辩起来。矮个子民兵突然停了下来,他从罗光前的血衣上发现了问题。他大声制止大个子民兵脱掉罗光前的衣服,还将解开的扣子重新扣好,并用罗光前的衣领擦拭嘴上的血污。虽然动作粗鲁,但他很认真。他将手放在罗光前鼻孔下面感受生命特征,又从墙上的旧标语上撕下一片纸,将它放在罗光前的鼻孔下面,他的手抖动不已,无法获得可靠的结果。在感觉不到罗光前的呼吸后,他叫大个子民兵过来试探。他摸着罗光前的手腕,皱着眉头像老中医号脉一样。他们折腾一番后,得到了统一的结论——“这个反革命分子没有死,现在又昏迷了。”
不知道他们是良心发现,还是害怕承担责任,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他们冲向门口大声喊叫。尽管声调不同,但着急的程度和呼喊的内容惊人相似。他们齐声喊道:“快来人,反革命分子要死了。”
他们的呼喊惊动了在区公所睡觉的人。刘满元大发雷霆,这个脾气乖戾的领导,愤怒时仿佛被人掘了祖坟。他不只是弄醒了附近的社员,也将细伢子吓得“哇哇”大哭。他将楼板跺得“咚咚”直响,给人打砸抢的感觉。他命令两个伤心哭泣的民兵将罗光前背去区医院,至于医疗费用,以及如何抢救罗光前的生命,他只字不提。两个民兵用徐矮子的破板车将罗光前推向区医院,他们满腹委屈地哭泣,仿佛家里死了人,要悄悄推出去掩埋。
值班的朱爱农医生抢救罗光前时抛下阶级仇恨,像对待贫下中农一样忙上忙下。这个土郎中出身,没有经过正规医术培训的医生,认为罗光前是暂时休克,只要注意观察采取得当措施,他会苏醒过来,并转危为安。两个民兵进入医院后哈气连天,张着河马一样的嘴巴,要咬人似的。朱爱农停了下来,用惊愕的目光打量他们,暗地里埋怨他们手段残忍。两个遭受刘满元辱骂的民兵,不敢离开医院,他们惊恐不安,感到责任重大。他们摘来一些草叶垫在地上,像看门狗一样坐在门口。
五七中学校长江一珊接到刘满元关于罗光前情况的电话,吓得屁滚尿流,他立即带着几位老师往医院里赶去。这个年事已高的老头子,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在造反派煽动下怀着对罗光前的满腔仇恨,反而觉得他是梅溪区的人才。他担任校长以来,第一次在深夜里探视一名生命垂危的部下。由于老眼昏花,又在高低不平的逼仄的田埂上,他身子摇摇晃晃,像走在钢索上。总务主任汪少勇,像护送老父亲去医院一样伸手保护,自己却屡屡踏空,差点踩进稻田里。在一个路面较宽的地方,汪少勇一个闪身冲到前面。江一珊以为旁边突然蹿出一只夜游的猎物,吓得“妈妈呀”喊叫起来,并反复拍打怦怦直跳的胸脯。汪少勇弯下身子,准备躲闪的江一珊,正好扑在他的背上。汪少勇背着他跑了起来,他的埋怨就此打住,即使忍不住嘀咕几声,也被颠得乱七八糟。江一珊紧紧箍着他的脖子,弄得他呼吸不畅。
看到满身血污的罗光前安详地躺在那里,刚才在区公所礼堂参加批斗会,并义愤填膺地检举揭发的老师鸦雀无声。有人哽咽起来。抢救室里呜呜咽咽,如同进来了一群苍蝇。反差最大的是生物老师罗绢花,在批斗会上歇斯底里地咆哮,现在却痛哭流涕,要不是朱爱农拉扯劝导,她还会趴到血迹斑斑的罗光前身上。在她的影响下,其他老师也泣不成声,不过有几个老师的抽泣很牵强。江一珊涕泪交流,但他还在努力把持大局。他用手指取下鼻子上不断出现的鼻涕,用力甩在空地上,然后将手上残留的鼻涕揩拭在柱子上,他又掏出手绢矜持地擦拭,也擦拭布满斑点的脸,还有驼鸟皮一样松弛的脖子。他来回走动,揪着下巴眉头紧锁,他运筹帷幄规划学校建设的蓝图,就是这个样子。他凑过去问朱爱农:“伤得怎样?”
“现在不好说。”朱爱农战战兢兢地晃动脑袋,分不清是摇头还是点头。他又声音颤抖地说:“我……我会尽全力抢救。”
江一珊以影响治疗为由,将老师赶出了抢救室。大家翘首以盼等待他做出安排时,他却口齿龃龉嘟嘟囔囔,还不安地低着头,仿佛犯了错误。他突然神经质地冲进抢救室,要求立即将罗光前转往县人民医院。这个显得幼稚的冲动,体现了他关心体恤下属的善良一面。朱爱农满脸通红,说话像刘满元一样生硬难听:“去县医院是你们的想法,路上出了问题,由你们负责。”
在罗光前生命垂危的紧要关头,江一珊不会做引火烧身的事情。他走了出来,老师们寸步不离,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做出英明决断。江一珊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能久据梅溪五七中学校长职位,与他上下兼顾左右逢源的为官理念有关。他将教导主任高士达和总务主任汪少勇拉到垃圾堆旁边,不顾中草药残渣发出刺鼻的味道,认真研究起来。两位主任首先提出自己的看法,然后由他拍板定夺,他像往常一样,也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刚才还在嘤嘤啜泣的老师,已经收拾干净,两位哭得像泪人的女老师,互相帮忙整理头发,像要进城似的。只想随便说几句的江一珊,见到老师们排列成课间操讲话的方阵,情绪激动,连续不断的哈欠也不见踪影。他站在方阵的正前方清理嗓子,又晃动右手食指,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晚上的话,我们大家的话,决定回去,留下高主任的话,还有汪主任的话,在这里值班……”
看着江一珊一行离开,两位主任反复交待其他人照顾好江校长,但没有要求人将他背回去。他们还没有走远,两位主任就迫不急待议论起来,但声音很小,还警觉地察看四周。期待当校长、却屡屡落空的高士达首先发话,还模仿江一珊说话拖尾的口气。
“江校长的话,就这样走了,我们的话,还要在这里守着。”
罗光前后来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医护人员,还有门口的高士达和汪少勇。两位主任立即冲了过去,并着急询问起来。罗光前似乎很清醒,他胳膊上吊着一根胶皮管子,也坚持要坐起来,向两位主任展示挺过一场劫难的心情。朱爱农允许他坐起来,还上前搀扶,并在他背后垫上枕头。罗光前气喘吁吁地感谢朱爱农,声音柔和充满诚意。他的感谢不像汪少勇说话直来直去,也不像高士达那样拐弯抹角,像一首通俗的散文诗歌,需要琢磨才能理解内涵。两位主任没有明白意思,也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有时还提前点了起来。罗光前突然喷出大堆鲜血,他的嘴巴和鼻子上,还有大家身上和被子上,像泼了红墨水。
朱爱农感到事情非常严重,他异常紧张,很快就挥汗如雨。他为对江一珊要求将罗光前转院犹豫不决,在那里追悔莫及。
朱爱农要不是惊慌得一串尿液滑落在裤裆里,可能还会继续等待下去,他觉得那串尿液是不好的兆头。这位从来没有治死过人,并挽救了无数生命的乡村医生,凭借良好的口碑来到梅溪区医院,并成为医疗骨干。他从来没有收治过这样危重的病人,也没有急得将尿拉在裤裆里。他不再认为自己有能力治疗,决定弄走罗光前,且事不宜迟。只要罗光前离开这里,其生死与他和医院没有干系,他依然是从未治死过病人的医生,在梅溪区继续享有较好的声誉。他立即对两位主任说:“必须马上转去县医院。”
汪少勇立即同意,还拉扯罗光前的袖子马上就要出发。高士达面露难色,他比汪少勇想得更多。他是教导主任,地位仅次于江一珊,汪少勇瞪着眼睛,等待他做出决定。高士达说罗光前是特殊人物——
“他去县医院,必须经过区领导同意。”
汪少勇立即去找两个民兵,他们在角落里睡着了。若不是他们打出响亮的呼噜,汪少勇一时还找不到他们,以为那是两堆垃圾。汪少勇大声喊叫,但语气缓和。民兵还没有跑过来,他就说罗光前要转院,还说是朱爱农医生的要求。汪少勇没有想到,大个子民兵竟然这样说:“死了才让人省心。”
汪少勇的拳头没有按照计划有力地打出去,在一声叹气后,拳头软绵绵的松开了。他认为这样冲动地打出拳头,会弄脏自己的手,最重要的是罗光前转院时,需要他们支持。为了防止再次冲动,他将双手插进裤兜里,隔着布在腿上抓挠起来。两个民兵对朱爱农说他们做不了主,看到屋子里到处都是血水,又说立即去请示焦专干。朱爱农心急如焚,却没有想到让他们去值班室打电话。他嘟囔着:“事不宜迟,得抓紧时间。”
要不是汪少勇发了一通脾气,两个民兵还在为谁去区公所纠缠不休。汪少勇从裤兜里抽出手,将手指关节扳得“嘎啦”作响。矮个子民兵主动离开,并不是害怕汪少勇,是觉得在大个子民兵面前占不到便宜。焦由保没有住在区公所,却被矮个子民兵找了过来。焦由保从林业站的老情人张秋凤那里回来,两人正巧在土马路上相遇。在张秋凤那里折腾得身体虚脱的焦由保晃晃悠悠,矮个子民兵以为他喝醉了,决定好好把握机会,将他侍候得舒舒服服,为事业上飞黄腾达,甚至吃上国家粮铺平道路。他悄悄地跟上去,决定以最大的诚意搀扶他,或者背着他,然后说出罗光前出现的情况。可是焦由保看到有人追过来慌了手脚,一脚踏空掉进旁边的小沟里,还摔破了皮。他双手护着脑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想:“今晚在劫难逃了。”
真相大白后,焦由保怒气冲天骂了起来,甚至捡着石块向矮个子民兵砸过去,还要他赔偿摔破口子的衣服。他跟随矮个子民兵来到医院抢救室,也骂声不断。他站在门口大声喊叫:“反革命分子罗光前,你不要给我装死!”
汪少勇听到声音冲了过来,他强忍着怒火,又将手插进裤兜里,生怕双手不听使唤,伤了梅溪区的造反红人。高士达迅速站在汪少勇旁边,防止汪少勇冲动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并以学校领导的身份,恳求焦由保救罗光前一命。在朱爱农再三要求下,焦由保答应将罗光前转移到县人民医院,并安排在明天早晨送罗光前去城南监狱的粮站的大鼻子卡车,现在就拉着罗光前去县城。也许他刚从张秋凤那里获得满足,给粮站主任打电话时,他很兴奋。
大鼻子卡车很快过来了。汪少勇突然想到看病应该带钱,他在裤兜里摸了起来。他身上只有十几块钱,明显不够,他没有回学校取钱,从公家拿钱还要江一珊批准,这么晚去打扰他,会影响他老人家休息。他从高士达那里借到三十几块钱,这些钱还不够。他又向朱爱农借钱,可他果断回绝了。他走到焦由保面前,咬牙切齿地要求:“你要多带些钱去。”
焦由保似乎害怕汪少勇,他低垂着脑袋,像一只时日不长的瘟鸡。汪少勇再次逼问,他才惴惴不安地说:“我身上没有钱,可以以专案组名义写条子。”
“你的条子在县城也管用?”汪少勇不知道他有这个权利。
“完全可以,以前都这么做。”
汪少勇主动陪罗光前去县医院,他要高士达回学校去,说他要给学生上课。他要求焦由保和民兵去县城,还打着有力的手势。他拽着焦由保的手,轻轻地说:“你必须去县城,你要去写条子。”
焦由保默不作声,他害怕汪少勇的拳头,汪少勇比他壮实。其实汪少勇也很紧张,因为焦由保是梅溪区大名鼎鼎的造反派,有众多的手下。焦由保看到两个民兵又神气起来,不过挺了好几下才直起身子,像趴在张秋凤身上抽搐似的。他赶忙说:“我明天有事走不开。”
“这是你们的人打的,你不能撒手不管。”
焦由保不知道汪少勇也很紧张。在汪少勇虚张声势的喊叫中,他彻底屈服了。他声音咿咿呀呀,像舌头上长着水泡。
“不……不不,绝对不是。”
看到焦由保胆怯心虚,汪少勇精神振作。汪少勇拍着他的肩膀,苦笑着说:“去吧,那里需要你签字。”
汪少勇让矮个子民兵进城,因矮个子民兵身材瘦小,对他难以构成威胁有关。矮个子民兵很不情愿,眼巴巴地看着焦由保,希望他关照。刚才将他骂得狗血喷头的焦由保还在气头上,他哀婉的目光看过来,焦由保猛地甩头果断回避,还走到黑暗的地方。汪少勇趁机拽着矮个子民兵的手腕,用力往车箱上推。矮个子民兵无奈地爬上车箱,惊慌得将箱板踩得咚咚直响。汪少勇随即将罗光前身上的盐水瓶塞到他手里,要他高高举起。
汪少勇和朱爱农坐在罗光前身边,关注罗光前的病情。朱爱农一言不发,嘴里出现的声音,是牙齿“咯咯”打架。他担心罗光前途中出现不测,那跟死在区医院没有区别。他不顾车箱上呼呼的风,不时翻开罗光前的眼皮,又用听诊器认真探视;随即又把着脉搏,还将手指头放到罗光前的鼻孔下。他使用一切办法,努力获取罗光前生命体征的信息,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医生。检查完毕后,他也和汪少勇一道,利用身体为罗光前挡风。
过了一个多小时,大鼻子卡车驶进了新坪县城,这时候天还没有亮。狭窄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盏路灯,黑沉沉的与梅溪毫无二致。几栋两三层的新楼房在卡车灯光照射下,体面地显现出来。这时候有人拖着安装大木桶的板车出现在街上,这些人将头埋得很低,生怕路人看到。他们担心影响别人休息,小心地敲着车把,但敲出了清脆响亮的“当当”声。随即有人提着便盆便桶走出来,没有说话就将粪便倒入木桶里。汪少勇和朱爱农对这种现象很惊讶,以为阶级敌人搞破坏,但没有喝斥。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些房子里没有厕所,人们必须依靠旧盆或者小桶,天亮前将屎尿交给拉粪的农民。也有人给接粪的人一枚硬币,但更多的人没有给钱。
罗光前很快被推进县人民医院抢救室,这里的医疗条件、还有医护人员的重视程度,比梅溪区医院好得多。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跑来跑去,那个满脸斑纹的老医生,在护士的搀扶下跑了起来,其他人在他带动下,加快了奔跑速度。汪少勇被他们的敬业精神所感动,站在门口不住地点头,见到年纪较大的人,他还弯腰鞠躬。在这样的医疗氛围里,他觉得路上的担心是杞人忧天,并取笑自己这么大年纪,还那样幼稚无知。他坚信这些妙手回春的医生,一定能将罗光前抢救过来,特别是那个走路蹒跚的老医生,脸上的斑纹表明他有更多从死神手里抢救生命的能力。他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掏出香烟叼在嘴上,也给焦由保和矮个子民兵递上一支。他准备点火时,焦由保举着火机的手带着一阵风伸了过来。焦由保还吹灭他的火苗,用自己的火帮他点烟。与汪少勇增进友谊后,焦由保满脸轻松,也心情舒畅。他得意地说:“回去后我们好好喝一次酒。”他也说到汪少勇担心的罗光前,“在县医院,你放心好了。”
过了好长一会,抢救室的门打开了。汪少勇立即跑到门口,用渴求的眼光看着那个取下口罩的老医生。老医生没有说话,他揉捏那张长着黑斑的脸,又取下眼镜,用绒布轻轻擦拭……在没有其他动作可做时,他才摇头说道:“你们来晚了……”
老医生避开汪少勇呆滞的目光,痛惜地拍着他的肩膀,然后迅速离开了。
汪少勇立即冲进抢救室,他不相信老医生的话,认为他年事已高出现了误诊。他将手放在罗光前的鼻孔下,又弯着身子将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再摸着他的手腕,试图找到表明他活着的迹象。在反复多次也没有找到罗光前活着的生命体征后,他趴在罗光前身上失声痛哭。汪少勇撕心裂肺地喊叫,将焦由保和矮个子民兵吓得瑟瑟发抖。
汪少勇哭喊一阵后,想起焦由保和矮个子民兵,可是他们没有在屋子里,他异常愤怒,还挥舞拳头。看到他们蹲在大门外边散乱的砖块上,他没有气冲冲地跑过去,也没有骂骂咧咧,而是步入会场一样迈着步子。他突然抓住焦由保的胸脯,趁他没有反应过来,对准他的颧骨猛击一拳。他将焦由保揍得鼻青眼肿,还撕破了他的衣服。焦由保嗷嗷叫唤栽倒在地,汪少勇还猛踢他的屁股,边踢边骂:“好端端一个人,被你们活活打死了……”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劝阻,那些医护人员,也看一眼就走了。汪少勇用响尾蛇尾巴一样晃动的手指头,敲打朱爱农的鼻尖。他戟指怒目地吼叫:“为什么不早点转过来?”
汪少勇跌跌撞撞地走出院子,他买来鞭炮和纸钱,在门口烧了起来。他擦干眼泪,用医院的电话找到江一珊,痛哭流涕地报告情况。他按着江一珊的指示,以学校的名义给罗光前购买一身寿衣。
汪少勇攥着拳头,再次走向鼻青脸肿的焦由保。他还没有说话,焦由保就战战兢兢地说:“罗光前的后事由区公所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