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卷土重来

　　（本故事纯属虚构）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唐•刘禹锡《再游玄都观》
　　
　　何求这样的管理者，他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布道者，不断地让成员意识到危机，并找到自己的价值判断，指引行动。他在一生一世保险公司余城分公司的实践可以说是成功的，公司核心业务——个人业务迈上亿元平台，后援费用绝对值下降三百万元以上。董事长明白即将前来视察的好消息传来，这是余城分公司有史以来头一次迎来董事长，真是有绩效才有发言权，弱小的公司在系统里根本令人不屑一顾。
　　正当何求沉浸在如何体现公司风采迎接董事长的时候，忽然一通电话传来，令他出乎意外。
　　打电话的人是那个何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平或之，他在电话里告诉何求，自己已出任新生保险公司余城分公司的总经理，请何求翌日上午来公司一叙。
　　何求正想拒绝，但毕竟是发小，很难开口；另外文载道在筹备期刚结束就那么快离去，对方下一步的做法是什么？去与平或之接触一下，也有有利的一面，于是何求决定前去观察一番。
　　第二天一早上班时分，何求便徒步来到新生保险公司余城分公司楼下。平或之听说何求来了，亲自到楼下来迎接何求，这也是平或之难得的举动，一般人是没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的。
　　“啊哟哟……我的捂捂！”平或之见周围没有熟人，摆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似乎就差要与何求拥抱了，“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还那么简朴，走路过来的？”
　　“走路有什么不好的，锻炼身体呗！”何求只是伸出右手与平或之握了握手，他诙谐地反问了一句：“阿三，想当年我们可也是走路去县城的噢？”
　　平或之经何求如此反问，尴尬笑了笑，他立马做了个请的姿势：“去我们会场吧？”
　　“去会场？不是去你办公室？”何求有点纳闷，对方要求自己一大早来，居然是去会场，难道要开会？自己作为另一家公司的高管出现在那种场合恐怕不妥当。正在何求犹豫不决之际，平或之发话了：“你放心，不是开会，而是去看看我们公司的福利。”
　　在平或之的引导下，何求跟随着他穿过大开间的办公职场，沿途的员工纷纷起立。令何求大吃一惊的是他们的桌上都放着早餐：有包子、油条、稀饭、咸鸭蛋、酱菜等等。何求还发现后面有几位女生面对着办公桌皱着眉头，他细心地往那里一瞥，竟然发现桌上有几粒老鼠屎；另外好像有电源线、电话线、网线袒露在桌面上……
　　平或之在员工面前仰着头，他见何求注视着桌面，看也不看地解释道：“我们公司的福利好吧？免费的早餐，但前提是在上班时间到来前二十分钟才有效。”
　　“哦？”何求应了一声，他好奇地跟着平或之来到会议室。会议桌上摆放着早点，平或之请何求入座，何求见自己面前也有一份早点，便声明道：“谢谢！我习惯在家里吃过早餐去上班的。”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电视机画面亮起，但见视频里的人纷纷起立，音乐播放起一个进行曲的旋律，平或之等人也开始随着音乐哼起了歌，不用问这准是新生保险公司的司歌。何求正想告退，但一见视频里正在转换画面，他只能学着平或之的样子入乡随俗了。
　　司歌、司训结束以后，视频画面频繁地切换各地机构的画面开始点名，平或之摇头晃脑逢场作戏般的虔诚，看到各地职场人头攒动的画面，新生保险公司的董事长郑天明正在滔滔不绝地发表讲话，何求只听清了这样几句“以非常的手段，做非常的业务，力争用二年时间做中国保险业数一数二的公司”。如此看来，雄心壮志不可谓不大，那“非常”手段与业务具体是指什么？何求那样有忧患意识的管理者在内心深处激起了涟漪。
　　郑天明在视频里又给大家讲述了一则故事。说的是二战时，一犹太家庭遭到迫害，大儿子和小儿子分别去寻求帮助。大儿子去找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小儿子去找自己曾帮助过的人。结果却是大儿子获救，小儿子被出卖。“为什么呢？有什么启示呢？”
　　大伙隔着视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启示：爱你的人会一直愿意为你付出，你爱的人却不一定愿意为你付出。在现实中，真正对你忠诚的都是曾经给过你恩惠的人、爱你的人。”郑天明自问自答的一番说辞，令屏幕前的各家机构在画面中的人纷纷鼓掌，他扫视着视频，扬起右手挥手致意，并做了个往下的动作，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请大家好好思考一下，该怎样去开拓客户，我们已经有了总对总的合作协议，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做，就请大家各献身手了。”
　　平或之与何求对视了一番，难道对方就是那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何求却心想平或之又有什么念头？
　　开了一个小时的视频早餐会，总算结束了。平或之见何求如坐针毡的模样，赶紧领着他去自己的办公室。
　　“你们公司也真有意思，连早饭都要在监督下完成？”何求进办公室后的第一句话就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据我了解，你是不愿受拘束的人，怎么就愿意来此高就？”
　　“哈哈”平或之大笑过后，凑近何求身边，将方才的笔记本打开，那里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留下，神秘地说：“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何求也。他说他的，我做我的，隔着屏幕，我行我素。”
　　何求指了指平或之手中的笔记本，恍然大悟道：“果真有一手。”
　　“文载道真不是个东西，他将筹备费用花完，屁股一拍就走人了。”平或之开门见山马上要直奔主题，他终于将自己憋在心口的牢骚说了出来。“你们的明白董事长可是个明白之人，但我就不明白他怎么会用上文载道这么个人？”
　　何求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只能试探着反问道：“你瞧你，什么你们明白董事长，莫非你没有在一生一世保险公司干过？你此话怎讲？”
　　平或之听了何求的反问，反倒愣住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是！是！是！我的意思是文载道根本不是干分公司总经理的料，明白董事长那么精明的人看人也看干走眼了。”
　　“难道你们郑董事长就没有看走眼？”何求见平或之盯着自己看，他似有所悟道，“我可不是新生保险公司的，郑董事长自然是你们的董事长啰。”
　　“是啊！是啊！”平或之觉得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回到自己想要的话题上来，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真是……”
　　“文载道有文载道的强项，至少当个秘书还算是称职的。”何求为了打破这愣场，便说，“他头上有晕轮效应啊！”
　　“晕轮效应？”平或之不知所云，他诧异地询问道。
　　何求只得将这一术语作一解释：“所谓晕轮效应又称‘光环效应’，属于心理学范畴，是指当认知者对一个人的某种特征形成好或坏的印象后，他还倾向于据此推论该人其他方面的特征。本质上是一种以偏概全的认知上的偏误。晕轮效应愈来愈多地被应用在企业管理上，其对组织管理的负面影响主要是体现在各种组织决策上。”
　　“哦……‘光环效应’，难怪文载道还有市场？”平或之似乎从中获得了答案，“我们捂捂就是有水平，能从心理学的角度找到答案。”
　　“不用夸我了，说实话你这番来余城还是想来实现贵公司的‘三五’、‘四六’目标吧？”何求反倒替平或之打开了话匣。
　　“嗨……别提这‘三五’、‘四六’啦。”平或之果然打开了话匣，成话痨了，“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上次离说好的奖励近在咫尺，让富荣这一闹，完了。我们公司那些个熊包，像津城、龙江的总经理都能获奖，你说我背不背？”
　　何求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平或之，他也不屑讲这些，便仍然想弄清楚对方此番来余城的具体目的：“那你今番来余城，有什么打算呢？”
　　“我正想找你讨教呢？”平或之仿佛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到何求面前，盯着何求看了一会，“你肯定会帮我，对吧？”
　　“帮你？凭什么？”何求推开了平或之，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平或之比划了一个大视频的模样：“刚才，我们郑董不是要我们找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才靠谱吗？”
　　“我帮过你？”
　　“这还有假？当年你奶奶不是替我补了车票啊！”
　　这到是千真万确的事。说到奶奶，那补票的钱可是她老人家一顿饭的口粮啊！何求怔了怔说：“说吧。只要不突破我的底线，有什么忙有好？你可是人称的寿险大师啊！”
　　“你不要笑话我了，‘寿险大师’。在别人眼里也许是，但你行家这里我可不敢造次啊！”平或之先是谦虚了一番，与平时那个趾高气昂的人判若两人，“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请说说你是怎样将文载道手里的烂公司扭亏为赢，走上正轨的？”
　　“我们可是同业，我只能点到为止。”何求知道有些事，也不一定能瞒得住平或之，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只有四个字。”
　　“四个字？”平或之见何求那副神秘的模样，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何求字正腔圆地说：“开源节流。”
　　“哈哈……太概括了吧？”平或之自然不会仅限于听这些，他想要具体的方法，“这样吧，我们换个问法，听说你有个‘金牌营业组主任’的奖励方案，是怎么考虑的？”
　　“这……这你也知道？”何求虽说没有大吃一惊，但也觉得对方问到点子上来了。
　　“这个自然，我初来乍到，这个市场上好的做法还是略知一二的。”平或之洋洋自得地说。
　　何求于是将“金牌营业组主任”的大体方案介绍了一遍。他也不怕别人模仿，这个市场早就是“红海”一片，关键是得有那些个现金流支撑，“我说了那么多，也想听听你的打算，希望你也能畅所欲言。”
　　“我的打算嘛……就是两个字。”平或之在何求介绍时，心里在飞快地盘算着，他也不卖关子，“挖人！”
　　“挖人？”何求早就料到平或之会有这么一手，也没有显得过分紧张的，“是啊！保险公司最大的风险就是挖角的风险。”
　　平或之仿佛是安慰对方，也似乎是自言自语：“一生一世保险公司的人难挖，你的那个‘金牌营业组主任’方案很难撬动，我们成立了机构发展部，专门挖神州等公司的人，干得好颁个‘金锄头奖’。”
　　“机构发展部？金锄头？这个部门的名称倒也新鲜，谁来干呢？”何求分明感觉到了平或之是有备而来的。
　　“熊猛。你也认识，他说一生一世保险公司续期收费部的做法是他创建的。”平或之不知道是在揶揄还是……
　　何求也不管平或之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暗忖对方用这等人也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有吗？”
　　平或之倒是滔滔不绝：“你放心！我们主要的战场在银行代理业务，这对你们的业务冲击不会很大。”
　　“银行代理？”何求反问了一句。
　　“我们公司要向你们和神州学习，力争上市。而保险公司的排名主要看规模保费，管它什么保费，只要拿到保费都是好的。”平或之将意图说出，何求一点自明。
　　告别了平或之以后，何求就迎来了公司董事长明白莅临余城分公司的大事。
　　这是明白在余城分公司开业三年后第一次光临这家分公司。当年原本一生一世保险公司分公司开业典礼，按惯例明白一般都会出席，但余城分公司开业时，明白正在国外考察，因此只是常务副总出席。这以后的规矩是业务做好了，董事长才会光临，这一等就是三年。余城分公司上下都期待着这次让董事长检验的机会。
　　仪式结束以后，明白找何求单独谈话。
　　“好个小何，在这里才干了一年多，我一来就收到那么多的检举、投诉。”明白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坐定，扬了扬手中的纸张，神情严肃地说。
　　何求没想到董事长开场就来了这么一手，他自忖从没有干过对不起公司、对不起员工的事，坦荡得很，便神态自若地回答道：“我不知道董事长所说的是什么事？”
　　“克扣员工的通讯交通补贴，取消总经理室成员的每月补助，连电费都要员工承担……举不胜举！”明白一本正经地说着。
　　何求这才明白董事长所说的投诉是什么，他大胆上前一步站在明白面前：“董事长，我自从到接受您的委派到余城以来，自问问心无愧。您方才所说的那些事情是有，但那是为了‘开源节流’的大计，必须改变以前那种‘懒、乱、差’的局面所采取的措施。固定部分拿得太多，就会养懒人；干部已经拿到公司的外派补贴就不应该再有额外补助；电费合理的部分当然公司承担，浪费的现象必须制止，谁违反谁受罚。撒切尔夫人说过‘如果你的出发点就是讨人喜欢，你就得准备在任何时候在任何事情上妥协，而你将一事无成’。如果说我所做的一切不讨人喜欢，那我愿意承受这一切。”
　　“好你个何求！不讨人喜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名如其人啊！”明白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我没有看错人，作为经理人以结果作为导向，你这一年多的答卷完成得很好！他们的那些举报反而衬托出你的大公无私。说吧，你对下一步打法是怎么考虑的？”
　　何求被董事长欲扬先抑的开场打乱了原先思考过的汇报，他定了定神，明白示意他坐下，他于是在靠近明白边上的沙发边坐定：“我还是以保障型保险为主，通过个人业务渠道去开拓业务。”
　　“为什么不全面发展呢？”明白有意无意地追问了一句。
　　“董事长，我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有二……”何求不知道明白是否想听，便拉长了语调。见明白正耐心地注视并鼓励他说下去，便一口气地说道，“其一，从外部看保险要姓保，要凸显其保障的功能，这才是保险的本源。我们省领导强调‘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这是政府的执政观，并不是唯GDP论英雄。而如今，保险界以规模保费排名，这就出现了像中意合资保险公司一张二百亿的团单就能排名到外资保险公司头名的怪事，但到了第二年，其保费又开始归零；其二，从内部看余城分公司目前的体能也不适合全面发展，与其这样我们倒不妨从含金量高的个险渠道做期缴业务。我这么说不是不搞其它业务，一旦时机成熟，我们会作出尝试。”
　　“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这个比方太形象了。”明白还在反复咀嚼何求刚才说的话，并没有马上表态，他要看何求的思路。“你有什么理论依据呢？”
　　“拉姆•查兰在《CEO说——像企业家一样思考》一书中说‘企业经营6+2法则’前二条就是现金净流入和利润。我这么干就是基于这些考虑的。我公司去年已经能自己养活自己，还产生了利润。”何求将自己的实践是建立在一定的理论基础上，他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摆了出来。
　　“有理有据！善于学习和实践。我同意你的观点，在适当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全面发展。”明白希望干部能够不断学习，他自己在这方面是率先垂范。他的床头、车里、办公桌前书籍俯拾皆是，其英语水平早已不用翻译就能与外国人直接对话，看到何求好学如饥，他是满意的，临了还是提醒一下，“做最好的自己，但也要关注新生等后起之秀公司的做法，及时做出调整，有困难直接向我说。”
　　“感谢董事长对我的信任！”何求信心满满地回答。
　　明白对余城分公司的鼓励，让何求看到了希望所在。平或之的介入，以及他说的“非常手段”，对公司业务会有什么影响呢？
　　
　　（2018.09.24中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