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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作品名称:只有青山不改      作者:笔似青锋      发布时间:2018-09-24 15:05:57      字数:4580

  顺治四年的大年初一,广州城内到处洋溢着过年的热闹气氛,村箫社鼓之间,人们是人来人往。在这一点上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所不同的是,人们的装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士民常戴的头巾几乎没有了踪影,男人的头上要么是拖着鼠尾长辫,要么就是顶着瓜皮小帽,百姓感觉所谓的改朝换代只不过是头顶和穿着上发生了一些改变而已。
  “这娘的鬼天气也太热了!”走在身着民服的李成栋和孟文全身后的牛凤梧摘下头戴的瓜皮帽,拿在手中当作扇子摇了起来。
  “你这疯子,大帅出来走走这六街三市,你非要跟来,如今却发着牢骚。看你穿得比我还少,缘何竟是这般怕热?”孟文全知道牛凤梧并非全因天热发躁,实实是因为李成栋只是在穿街走巷,观那民俗乡风,把牛凤梧那张能吃能喝的大嘴给怠慢了。
  “想俺北方,过年时都穿着棉袄,有时还天降大雪,哪似此地炎热?俺老牛穿着这身薄绸褂子都大汗淋漓。若不是怕落下耻笑,此时真想打上赤膊。”
  “哈哈哈!”走在前面的李成栋让牛凤梧的这番话给逗笑了,“若你除却所穿衣衫,只须走至前面街口,本帅就赏你百两纹银。”
  “大哥恁的有些欺负俺!”牛凤梧接着嘀咕道,“又不是上阵厮杀,老牛怎好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之地赤身行走?”
  “牛将军还真是有些长进,若你入得大帅之套,只怕会吓坏这满城百姓,以为真是疯子来也!”孟文全随即对后面的熊喜说道,“前面道旁那老儿在摆摊卖果,你去买些过来,众人行走多时,也需解解渴了。”
  片刻之间,那熊喜就合着一名亲兵拎着一些瓜果走了回来。那牛凤梧见熊喜手中所提一物油亮青黄,长得如十几个粗大手指般模样,赶紧上前掰下一根“嘿嘿”笑道:“看来这就是佛指,老牛倒是未曾吃过。”说罢张嘴就啃。“哇哈!”牛凤梧猛啐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吐出,“如此难吃之物,尔竟敢买与老子来吃!?”那牛凤梧转过头来对着熊喜便吼。
  “牛将军也不怕当街出丑!”孟文全说着将牛凤梧拉至一边轻声说道,“你朝旁边看看,那些人都在看着笑呢!”
  牛凤梧顺着孟文全的眼神看去,只见许多人等都在用奇怪的神情看着自己,其中更有一年轻俊俏的少女在掩面而笑。
  “俺老牛吃的是自己东西,吐的也是自家苦水,有何好笑?”
  “哈哈哈!”孟文全捏了一把牛凤梧,“你可别怪人家笑话,此果名唤芎蕉,须剥皮方能食得,尔连皮而啃,此地人见了如何不笑?”说罢,孟文全在熊喜手中取过一支芎蕉,将皮剥至一半,然后递于牛凤梧,“此果甜过蜜饴,何苦来哉?”
  “好一个何苦来哉!”一直在看着牛凤梧并露着戏谑微笑的李成栋不由叫了一声好,“那日广州知府给本帅送来一篮龙眼,这蛮牛也是抓上就吃,结果也是苦不堪言!那龙眼乃珍果,其味甘甜无比,这家伙不长记性,俱是作下弃甜就苦之事,实实何苦来哉!”
  “俺老牛自幼家贫,只识得鸡鸭猪羊,不似你等识广见多,但俺也未曾吃下蛋壳,吃西瓜也是剩皮。”牛凤梧说此话时,是一脸的委屈和尴尬。
  “父帅,时辰也是不早,是不是找个酒家,待饭饱之后再往各处转转?”李元胤见时近正午,于是从旁向李成栋建禀道。
  “还是贤侄说得是,眼下老牛已是饥肠辘辘,恨不得吃人才好。”牛凤梧搓着手给了众人一个笑脸。
  
  李成栋等人经过一上午的转悠倒真是有些饿了。店家小二接连端上的几盘菜,须臾之间就在众人筷子的扫荡下被一扫而空。
  “店家老儿,缘何上菜如此之慢?老子饿倒在此,尔可是要给俺请郎中的;若是老子饿死,那更是得买来一副上好棺材!”牛凤梧敲着酒碗,朝着楼梯下面大声吼道。
  “客官稍等,片刻就来。”那店家闻得客人大呼小叫,赶紧在楼下大声回应。
  “片刻个毬!老子等了半天,这老儿只会用此话搪塞。”牛凤梧有些无奈地放下了筷子。
  “今日乃大年初一,许多酒家已是关门歇业过年,我等能在此寻得一个散席,有得吃的,还有啥子可抱怨的?你不见其余几桌客人也在等着上菜?”
  孟文全此话说得不错,这酒楼还真个是宾客盈门,座无虚席。店家的伙计们是忙前忙后,可还是应付不过来。
  正在牛凤梧焦躁之际,一年迈老头背着胡琴,在一年轻女子的搀扶下缓缓爬上楼来,两人寻得一个空地后,那老头即从背囊中取出一个马扎拉开坐下,随即将那胡琴拉将起来,而那女子站定后,也就打动唱板,随着琴音婉声唱道:
  “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屠苏沉冻酒。晓寒料峭尚欺人,春态苗条先到柳。
  佳人重劝千长寿,柏叶椒花芬翠袖。醉乡深处少相知,只与东君偏故旧。”
  “好!”随着叫好之声,从李成栋的邻席站起一商贾打扮之人,此人走至女子身边,从怀中摸出一锭约一两的银子付与女子道,“吾来粤地数年,所听尽是粤闽之音,今闻苏浙小曲,端的是倍感亲切。这锭银子就打赏与你了。”
  “谢客官打赏!”那老头见那人出手阔绰,连忙起身躬身谢道,“老朽和小女卖唱只为活命,不为赚钱。客官赏赐过多,今日老朽不会再收赏钱了。客官若还想听小女唱曲,只管点来就是。”
  “听老丈口音,可否就是江阴人氏?”那商贾眼中露出些许惊诧之色。
  “老朽正是,老朽此前就居于城中杨树坊。”
  “那江阴典使阎应元也居在杨树坊,老丈可是识得?”商贾的问话中更是多了些意外的成色。
  老头闻得此言,不禁鼻子一酸,眼中泛出了泪水:
  “拙荆早年曾在阎府哺乳阎家大公子两年有余,焉能不识?”说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阎大人虽在官场,却体恤士民百姓,在江阴有着极好口碑,可惜因据城抵抗清军,一门俱惨遭屠戮。江阴满城百姓那真是惨啊!”说到此地,那老头已是话语哽咽。
  “老丈所说江阴之事,在下也有所闻。其实某也是江阴人氏,早年外出经商,可家乡乃魂牵梦萦之地,余也是常常记挂于心,若老丈能够止悲,在下还想听听那家乡的曲调。”那商贾说罢,就走回席间坐下。
  那老头见请,于是坐下身子,拭了拭仍在脸上的泪水,就将那胡琴拉起,那起头之调如泣风掠地,似悲还凉,随之那女子打动唱板,如泣如诉地唱道:
  “雪魆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当唱至末尾之时,那女子已是泣不成声,再看那老头,也是在那里掩面而泣。
  “恁的唱词伤悲,曲调呜咽。”李成栋此时也不由发出一声叹息,再看坐于旁边的孟文全,也是将头低下,眼角已是湿润,其余元胤和熊庆、熊喜则是一声不发地面露伤感,只有那牛凤梧将筷子伸向刚刚上来的几盘菜,仍在那里照样吃喝。
  “大过年的,竟然闹得悲悲戚戚!”随着一声带有河南口音的高叫,一壮汉从席间走了出来,“若光是败了爷爷兴致,老子也就算了!可你等竟敢唱颂反贼?好一个‘活人不及死人香’!”说罢一把夺过老头手中的胡琴猛地砸向地面。
  “这位客官快请息怒。”给老头打赏的商贾见此赶紧上前劝道,“都怪小的要听那家乡曲调,给大爷添了烦恼。这些算是茶钱,算是小人给大爷赔罪。”说着那人摸出一锭约十两的银子塞到壮汉手中。
  “你这是在打发要饭的么?”那壮汉将手中的银子掂了掂,“这贱女子将老子骂了!须得五十两纹银方能息事!不然就将这一老一少解送衙门问罪!”那壮汉眼中露出的全是骄横。
  “是啊!我家大哥竟然被那女子所骂,还不快快赔钱!”那壮汉的同席几个一看就是泼皮无赖,此时也随之起哄起来。
  “这位大爷还须讲些道理!”那商贾此时也是有些怒气上来,“这女子缘何就将你给骂了?小的实实不解其意!”
  “这‘活人不及死人香’就是骂我等顺清之人!老子原本明军将校,而今是大清的绿营,那话不是骂难不成是夸?”那壮汉说罢把手一伸,“若是不想惹事,就把银子快些拿来!”
  “原来是两朝军爷,小的给钱就是。”那商贾见壮汉蛮横,也是不敢惹事,随即摸出一锭大银,恭敬地给壮汉奉上,但话语中明显透出挖苦,“小的有幸结识军爷,还望能告知高名大姓,也好小的今后孝敬方便。”
  壮汉接过银子,一把将其揣入怀中,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然后回过身子大声对众人道:
  “本将乃李成栋大帅麾下大将牛凤梧,就是这广州府衙的大小官员见着老子也要躬身作揖!”
  “噗!”闻得壮汉所言,牛凤梧差点被一口酒把眼珠呛翻。
  “好个蛮牛,竟然把酒吐了本帅一身!”李成栋见牛凤梧正欲起身怒上,连忙将其扯住。
  “如此拿粗夹细冒名接脚之人,实实欠打,若这剔蝎撩蜂的家伙不予惩治,大帅将负恶名。就让蛮牛去治治这个泼皮!”一旁的孟文全说着将李成栋的手拉开,接着将嘴一撸,对着牛凤梧使了个眼色。
  “哪个婆娘的裤裆破了,竟然露出来你这个杂种!?”早已心烦技痒的牛凤梧说着将坐下椅子一推,随即走了过来。
  “咋的,想找事不是?”那正在得意显摆的壮汉见席间一彪形大汉骂着朝自己走来,心里已是发怵,但仍摆出一副不甘示弱的架子。
  “你家爷爷就是找事,你狗日的又待咋的?!”
  “先下手为强!”那壮汉见牛凤梧来势汹汹,于是一拳朝着其胸膛打来。
  “啪!”牛凤梧一掌将壮汉的手腕握住,随即环眼一瞪,只听得“喀嚓!”一声,那壮汉就如杀猪般地叫将起来。
  那几个壮汉的同伙见状正欲起身上前,只听得牛凤梧一声炸雷响起:
  “老子正想玩玩,若走就是孙子!”随即一脚将壮汉踢向那欲上的几人,那些个泼皮顿时都跌得个七横八竖。
  “请好汉饶过小的们!”那一班泼皮见牛凤梧凶猛过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纷纷赶紧爬起身来,朝着仍举拳欲下的牛凤梧跪地求饶。
  “老子平生最是见那以强凌弱不得,何况反复敲诈,且不知你家爷爷专好抱打不平!”那牛凤梧说着,一把将那壮汉当胸提起,猛地将自己的额头顶向其面门,随着一声惨叫,那壮汉已是满脸鲜血。
  “真是一条贱狗!”此时李成栋已起身敲着纸扇来到牛凤梧身边,“牛老弟还是歇手吧,如此岂不是污了自己之手?”说罢唤过一跪地泼皮用纸扇指着已瘫倒在地的壮汉吩咐道,“将这腌臜家伙掌嘴一百,若是听得不响,休怪老子翻脸!”
  那泼皮见李成栋神态,知道此人定在牛凤梧之上,此时哪里还敢顾得其余?只得抡开巴掌猛扇那壮汉嘴巴。那手腕已断的壮汉只被打得含糊不清地连声哀求饶命。
  “请客官饶过此人吧!”打赏老头的商贾走至李成栋面前说道,“此人虽是刁蛮至极,但小可走南闯北做着生意,这广州也是常来之地,何况此人在清军大帅李成栋麾下效力,小的真正不敢惹出是非。”
  “哈哈哈!”李成栋闻言发出爽声大笑,“你怕那李成栋,但我实实不怕!若此时李成栋到得此间,某定然和他较个七长八短!”说到此地,李成栋话锋一转,“既然这位客官说情,就饶过这个家伙!不过余在此告过各位,此人并非李成栋帐下兵将!”说罢对着孟文全等人使一个眼色,随即摇开纸扇往楼下而去。孟文全等人见此,也赶紧离席跟上,只剩下牛凤梧在那里焦急地喊着:
  “这是在搞啥子?老牛还未吃饱,如此走去岂不是可惜了这些好酒好菜?”
  “那你就留下猛吃,千万不要亏待自己的肚子!”已到楼下的李成栋回了一句。
  “你等可不能甩了俺!”那牛凤梧只得紧下楼梯,刚走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又赶紧回至那壮汉身边,粗手大脚地将其身上的银子搜索一空,随即将搜出的银子抛给那商贾和卖唱的父女。做罢此些事后,乃挥拳对那仍在呻吟不止的壮汉厉声说道,“若你狗日的再敢做下恶事,老子只要知晓,定然取下你的小命!老子杀人无数,取你命就如捻死一个臭虫一般!”说罢回头对着那商贾和卖唱父女一拱手,“若此泼皮日后敢寻得你等刁难,你等尽可到城郊清军大营找俺,俺老牛定然会替你几个出头教训这狗日的!”
  “让我等到清军大营寻觅好汉?”那商贾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敢问好汉名讳?”
  “俺就是李成栋大帅帐前牛凤梧是也!”牛凤梧说着面露鄙夷的神色接着道,“这狗日竟敢假冒俺老牛在外欺人,实实就是找死!”说罢,对着商贾等人一拱手。随即急急下楼而去。
  “想不到那叛明降清的李成栋和其手下竟是这般人物!”
  望着快速离去的牛凤梧,那商贾不由在内心发出深深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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