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孤居

　　最后，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如此看来连如江这顿揍基本上是白挨了。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同学们看他委顿的样子，都很关切地问是不是病了。尤其是室友王阳，特意跑上跑下的为他买饭回宿舍，连如江很享受这种被伺候的感觉，他开始觉得王阳这个同学很不错，以至于二人称兄道弟起来。但二人室友也就做了一天，周六学校里就给连主任重新安排了一个住处，名义上是维护国家机密的安全。是原来一处管理工程系主任的住宅，老式的三室一厅，除了客厅略小外，房间颇大。尤其是有个很不错的厨房，锅碗瓢盆齐全，要是连如江会做饭的话会很幸福，唯一可惜，此人就会煮方便面。因此他很想念妻子，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把房间详细描述了一下，弄的王凌雪也心痒难熬，特别盼望能早日来南京陪陪丈夫。这处房间最妙的是紧挨着南京大学的核物理实验室，那也是国家重点课题项目，在公安局、安全局都备过案，治安措施齐全，而且进门要过三重防盗门，连如江倒不怕那个间谍强行闯入收拾自己了。
　　凌红岩给连如江打了一个电话，旁敲侧击的说了楚谷的事情，丁处长也给他强调了安全的重要性，最近那个女间谍不知躲在哪儿，要真是再给他致命一击那可很危险。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离开南京大学，出校园必须要经过丁处长的同意，看来他的上海之行是完蛋了。楚谷也听说了连如江遇险的事情，估计是凌红岩这个大嘴巴告诉了陆亚云，陆亚云又添油加醋把连如江中了昏睡药说成中毒，以至于楚谷打电话来时声音里都战战兢兢，当连如江说他不经批准不得离开现住地的事情时，她很理解地点点头。只是她告诉连如江以后她可能回国的次数要少些了，问将来给他打电话方不方便？听她悲悲切切的声音，连如江深叹一口气，他觉得这件事情他可能做错了，但是不知道楚谷能否摆脱这次的厄运？只能是尽人力听天命。一声叹息之后，两个人都举着电话发呆，最后还是连如江说了一句：一路顺风呀。楚谷放下电话失声痛哭起来。
　　连如江决定静静心，好好研究一下上次他从南京图书馆得到的那张藏宝图，他将那张图平摊在厨房的餐桌上，旁边则是那张自己买的地图册和放大镜、直尺之类的物件，很显然原来那张图只是一种简要的示意图，按照原尺寸在新地图上竟然是清平林场中间的人工湖，连如江小时候曾经和别人去树林里打过猎，到过这个人工湖的附近，它和马颊河通过一条狭窄的水道相连，只不过遇到干旱年份不但是河道干涸，就连人工湖都小的只有十几亩的湖面，怎么看都不像能藏住宝物的地方。记得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个人工湖是刚解放时修筑的，他有些担心:会不会在挖掘河道的时候那个地方会被人无意中发现？
　　晚春的夜晚已经有点热了，连如江踱步走到阳台上，他所处的楼层是四楼，由于这个家属楼自成体系，因此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南大校园里静悄悄的。想起这两天自己的遭遇，连如江感觉无精打采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光彩可言。听到手机响，原来是一条短信，让他诧异的是，竟然是肖木燕发过来的，很长的一条短信，算是一条求助的SOS吧。
　　原来她的儿子小阳阳自从出生一直体弱多病，严重时甚至发生缺氧，呼吸困难，口唇发紺的症状，在行走或玩耍时常会主动蹲下一会儿。开始肖木燕也并未多考虑这些事情，总以为是孩子体格弱的原因，但最近病情加重不少，她带着阳阳求医问药了好多医院，最后在济南的儿童医院确诊为先天性室间隔缺损，这种病算得上是最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病。却如五雷轰顶一般差点让肖木燕绝望，正在六神无主时，听肖副县长说，他在接待中央电视台采访团时听一个北京记者介绍，这种先天性心脏病，解放军三零一医院做得非常好，只是全国病人齐聚北京，听说一般心脏手术都排到了一年之后。咋闻这个信息肖木燕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收拾一下就准备赴京。幸好肖副县长并未失去理智，他提醒女儿看看连如江是不是有关系能找到熟人，否则这种蒙头梦脑地赶过去真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挂上号。肖木燕的这次短信就是问问连如江能不能在北京找到认识的朋友。
　　听闻此事，连如江马上瞪大了眼睛，他记得在聊城人民医院门口看到阳阳的情景，那个小男孩怯生生的眼睛，现在想起来里边写满了无助，但眉眼之间却丝毫没有早夭的内涵，虽不是大富大贵的面相，但也寿相很长。虽然他可以确信小男孩和自己绝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肖木燕如同自己妹妹一般。说起来，自己和这孩子也算有缘，肖木燕听从他的建议把孩子的名字由午午改为阳阳，所以为了可怜的孩子他也要全力以赴。
　　他顺手就拨了肖木燕的电话，可能对方没有心理准备，过了很久才接起电话，而且声音有点虚弱，此时的肖木燕有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很担心电话里传来的是坏消息。“木燕，你的短信我看了，别担心，我认识北京的一位大夫，而且是北京三零一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
　　“啊。”肖木燕声音里透露出几分惊喜，“如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连如江话里透着一份自信，“你记得我订婚仪式上遇到的那个李团长吗？他的朋友就是三零一医院里的一把刀。”他本来想说武义程，但想想程姐似乎和肖木燕并没有过交集，倒是李进，她应该有印象。
　　“是不是个子特别高，伸手就把那个县长小舅子举起来的那个李团长？”肖木燕真的记得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对！对！”连如江连声称是，“就是他，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然后把你的手机号码发给他。你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去。说句夸张的话，即使你今天晚上带着阳阳动身，我也保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阳阳做上手术，你放心吧。”连如江最担心就是肖木燕胡思乱想，不知为何他现在明白了当初肖木燕对他的情谊。只是过去的事情永远成为了过去，譬如她，譬如楚谷。现在有了王凌雪，他只想把握住现在的幸福。
　　果不出连如江所料，他先给李进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一说，李进连考虑都没有就一口答应，随后他又给武义程说了这个事情。程姐办事确实老到，她让连如江把孩子病历之类先发过去，她负责找人安排病床，让这可怜的娘俩周一就去北京。
　　对肖木燕来说天大的事情，没想到连如江几个电话就办完了，等她再次接到连如江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哽咽起来：“谢谢你，如江。”连如江也有些伤感，他本来想说如果经济有困难的话他可以帮忙，但想想还是没说，有时候太过于主动热情反而不好，这次能帮助她找到合适的大夫就已经很出乎意料了。再说这次不知道结果如何，万一手术不是很理想，恐怕自己会把好事办成坏事，毕竟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可能是肖木燕孩子的事情触动了连如江的心事，他开始担心自己妻子和腹中的胎儿。他又给王凌雪拨起了电话。王凌雪这几天有点身体反应，根本没想到丈夫会再次打电话，一个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书，同时放几首胎教的音乐，因此听到电话铃声也没在意。半分钟后娇娇兴冲冲推门进来告诉她：“小姨，我小姨夫打电话过来了，让你接。”
　　王凌雪开始有点担心，这家伙莫非有什么事情不成？昨天自己一直心惊肉跳，但连如江打电话除了说搬了新住处，其他什么也没说，这并不符合他的一贯特点。无缘无故搬什么家呀？连如江并没有把自己这次被打的事情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如江，怎么又打电话？”王凌雪房间的电话就摆在床头上，她斜躺在床上问道。
　　“宝贝儿，我又想你啦。”连如江这句话让王凌雪心头一热，老公最喜欢说这句话，她则最喜欢听他用一种小孩子的声音撒娇般呢喃。
　　“傻态儿，你什么时候不想我？”王凌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刚才我没问你呢，今天为什么搬家？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人家凭什么给我们住三室一厅？”
　　“你记得上次咱们去北京路上遇到的那个女间谍吗？安全局分析她可能来南京了，他们担心我的安全，就通过关系给我找了个住处。”连如江的话半真半假，他要是说自己被人家摧残的人事不省很可能今天晚上妻子就再也睡不着了。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如江。当时你晕倒了没留神，那个女人跑起来就像风一样，要不是李进大哥在旁边，我们根本抓不住她。”
　　“好吧，我最近也要练习一点轻身功夫，再碰到她我撒腿就跑。”开始王凌雪以为他要力战那女人，没想到他打定的主意竟然是逃之夭夭，忍俊不止。
　　第二天就是周日，原来每逢周日时连如江总习惯于躺在床上睡个回笼觉，但今天被安全部门禁足了他反而睡不着了，早早起床跑到院里转了一圈，远远看见陈娟硕大身影急忙躲了起来，最近可没时间和这个疯丫头纠缠，也不知道她恋爱谈的怎么样了，见她走路虎虎生风的姿态应该是陷入了爱情的漩涡，他真诚地祝福这个虽然胖一点但是很善良的妹妹。他又想起此刻应该已经坐上火车的楚谷，心中马上不快乐起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连同学，你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身后传来了杨梅的声音，他忙回身看，杨书记果然就站在他背后。杨梅今天穿的是一件百合花连衣裙，裙摆飘飘，丝毫不像是一个结婚生子的妇人，倒颇有几分学生的风韵，连如江摆出一副色眯眯的神色赞道：“杨书记今天真美呀。”
　　“哼，看来挨得揍还轻，看你油嘴滑舌就该收拾。”杨梅丝毫没给他客气。
　　“我那是险中求生。”连如江脸皮很厚，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其实当时情景真的如他说，要不是及时抓徐子婵一把，而被那个女间谍扶进电梯，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局面？每想到此他就觉得后背发冷。
　　“算你运气。对了，如江，你最近可是规矩了，连校门也不能出。”杨梅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这江南大好春光被你辜负了。”
　　“下周我爱人过来，我领着她去逛逛苏州镇江，这周就在宿舍养精蓄锐吧。”想到此时连如江也有些无可奈何。他问杨梅：“今天你怎么安排呀？原来也没觉得星期天多舒服，现在加了禁足令倒觉得别别扭扭了。”
　　“本来相约黄老和徐子婵一起去我老家看看，可是上午黄老有点事情，这不就没事了吗？我想请子婵去莫愁湖看看。”杨梅昨天给父亲打了电话，有几件吃不准的文物古玩想让黄院长给长长眼，因此约好杨主席上午赶过来，中午想请黄院长爷孙二人一起吃个饭，谁知道打电话被黄院长直接拒绝了。
　　“真羡慕你们。”连如江故意摆出一副很渴望的神情，“我去商店买点速冻水饺，中午犒劳自己吧。”说完举手就要和杨梅告别。
　　这句话却是启发了杨书记，她不禁问道：“如江，你们北方人都特别喜欢吃水饺是吧？我有个主意，你反正也是闲着没事，我们约黄院长他们中午到你的住处包水饺吃怎么样？大家其乐融融的比在饭店灯红酒绿好多了。”
　　“哦。”连如江犹豫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徐子婵恶狠狠飞起来的断子绝孙腿，到现在自己上厕所都有点困难，除非必要，他死活不愿意见到那个女侠了。于是拒绝道：“算了吧，你看我像会包饺子的人吗？你们另找地方吧，恕我不奉陪。”
　　“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请将不如激将，杨梅故意说，“不就是被人家收拾了一下吗？”
　　“我就小气。”连如江呲牙一笑，“对不起杨书记，我有事先走了。玩得愉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