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冲突

　　连如江和楚谷下楼时就觉得手机突突乱响，看看号码是南京本地的固定电话，考虑到电梯里信号不好，也就没接。但二人刚走出电梯，郭楚明的电话就过来了：“如江，你现在哪儿？”
　　“班长，我在外边陪一个同学吃饭。”连如江听出郭楚明的语气颇为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班级通讯录上有他的手机，但很少有同学给他打电话。他本来订了玄武酒店一天的房间，打算送走楚谷继续回来睡，毕竟几百元房费不能白交。反正王阳经常神秘兮兮的偷偷带人回来，他索性给其留个空间。
　　“你抓紧回来吧，王阳出事了，他在学校门口打了一个门卫，情况很严重，他被派出所人带走了。”
　　“啊！”连如江大惊。他那个四川室友并不高大威猛，看上去也文质彬彬的，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听了郭班长的叙述，他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大约晚上八点左右，王阳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从外边回学校，不知怎么今天门卫让他登记，王阳当时应该是喝了不少酒，三言两语不和就和门卫吵了起来，后来干脆动了手，王阳个子不高，很是吃亏，连连败退后不知从哪儿抄起个啤酒瓶子，一下子结结实实砸在门卫头上，当时就鲜血迸现，对方仰面倒下，周围人都吓傻了。一招出手，王阳也觉察不对，转身就逃，但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公安干警擒获了，伤员也紧急送往了鼓楼医院。等到班主任廖主任、郭班长闻得消息，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段时间了，据说被打的门卫受伤很严重，有成为植物人的危险，最麻烦的就是受害者的一群同事老乡在四处寻找王阳的住处，说是要砸掉他的老窝。学校保卫处和廖主任正在现场处理这件事情，郭班长让连如江回来帮助一同应付，他最大的担心就是王阳的住处被找到，连如江的房间恐也要遭受池鱼之灾。
　　乍听闻此事，连如江的头都大了，这个王阳太好色，至少三五次见他带着不同的女人回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找的这些网友乡亲之类，他曾委婉劝过这位年轻干部，很显然王阳并没有听进去丝毫，现在这个事情捅大了。
　　楚谷见他脸色不好，就询问怎么了，连如江简要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就说送她回家吧。楚谷虽然在国外时父母没办法管辖，现在回到国内却是被管得很严，每天十点前必须到家，下车时楚谷凑过来，在连如江的脸上亲了一下，下午的温存让她有了当年在学校时相亲相爱的感觉，她说：“如江，我爱你。”连如江则是心急如焚神不守舍的样子，他只简单地挥挥手，就让出租车拐个弯回学校了。
　　学校门口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仍见警灯闪烁，进进出出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没有学生证的都要到门口登记，这一下子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碎尸案爆发的那段时间。连如江先回了自己宿舍一趟，在楼门口遇到了几个同学，见他回来都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快回宿舍看看吧，有警察进去搜查了。连如江急忙跑了上去，果不其然校保卫处的一个科长会同三个身穿警服的人正在房间里，他和王阳各自的房间门都被打开了，见他闯进来，一名身材魁梧的警察急忙喝止，听他说自己是这个宿舍的学生，面沉似水，说道：“你是什么地方人？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连如江忙递过自己的身份证和工作证，见他是聊城市委的工作人员，警察脸色稍微缓和，埋怨道：“你那个室友和你熟悉吗？你看看他房间里的东西？”他指着桌子上摆着的管制刀具和几个药瓶、避孕套以及几本不堪入目的黄色书籍，“你们都是国家干部，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害群之马呢？”
　　连如江的脸上开始发烧，他慌忙解释：“我们这个班来自全国不同地方，我和王阳虽然是室友，但平时交流也不多，所以所以……”
　　“哼！”旁边一个警察说道，“他带女人回来，你们在一个大宿舍，你居然会不知道？这不可能吧。”他拿起一个药瓶，指着上边的文字说:“这是一种国外进口的强烈迷幻剂，可以至人昏迷，让人为所欲为。没想到大学这块圣地居然让这种人变成了淫窟。”
　　连如江心中暗骂王阳这个混蛋，给自己惹了如此之大的麻烦，他觉得不能如此窝囊，就像个罪犯一样。开始强硬起来，道：“我真的不熟悉这个室友，再说有这些东西也不能证明他实施了什么犯罪行为呀，另外你们搜查房间的话应该有搜查证的。”
　　几个警察的脸色马上不善起来，其中一个嘴里还骂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不大，见局面有点僵持，保卫处的那人解释道：“这不属于个人家居，按规定这是学校的学生宿舍，只要学校同意，可以搜查的。”
　　连如江对这个真的不懂，只是感觉几个警察盛气凌人十分反感，在他们眼里好像别人都是罪犯一样，他忽然想起了凌红岩，就想给这个同学打电话质问一下。
　　身材魁梧的警察转身问保卫处那个人：“袁科长，旁边那个房间是不是也要看一看，这在一个大宿舍，万一有转移证据什么的？这可保不住。”
　　袁科长看了连如江一眼，明显有些为难，他支支吾吾的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犯罪嫌疑人房间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那警察斜瞄连如江一眼，义正辞严但又一语双关，说道：“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放弃任何一个疑点啊，这是我们的办案原则。”
　　连如江已经听出了他的刁难之意，不由火往上撞，怒道：“你们这样就不怕违反纪律吗？我室友犯错误和我何干，你竟然想搜查我的房间，是不是欲加之罪？”
　　警察个子比他要高出一些，故意摆出一副低头看他的轻蔑样子：“你害什么怕呀？是不是做贼心虚？这是南京，不是你们那个小地方。市委办公室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江苏的警察什么也不怕。”
　　“好，你要为自己这句话负责任。”连如江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在不大的起居室转了一个圈，一脚往墙上踢去。“你必须为刚才这句话对我道歉！”
　　“哈哈。”几个警察相视一笑，这个略显青涩的年轻人真的没放在他们眼里，但既然敢挑起矛盾，那就应招呗。
　　一个警察前行一步，站到连如江面前：“我们怀疑你的房间里有犯罪嫌疑人犯罪的有关证据，请你配合警方，打开你的门，我们要进去搜查。”
　　连如江生气到了极点，不怒反笑。他看一眼旁边有点不知所措的袁科长，冷冷地问一句：“袁科长，难道在我们学校就可以如此的不讲理吗？王阳打人是有点过分，他也会得到相应的惩罚，但未经批准就随便搜查他的房间难道就对吗？我只不过打抱不平说了几句，他们就要借机生事，非要搜我的房间，总应该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吧？”
　　袁科长双手搅在一起，嘴里发出“这个……这个……”的声音，站在都很强势的双方中间，明显有些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他看一眼虎视眈眈的警察，又看一眼毫不让步的连如江，决定还是站在警察这边好办事，就凑过来悄声说：“这位同学，我觉得还是让警察同志看看你房间的好，瓜下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你要是没问题怕什么呢？”
　　几个警察听袁科长也站在己方，忍不住相视一笑，暗露得意之色。连如江从他刚才首鼠两端里已经判断出他不会为自己出头，倒没怎么生气。但那个个子魁梧的警察却得理不饶人，他冷冷地对着连如江说：“快去打开你的门，否则，我们将按照你妨碍公务，采取非常措施。”
　　看事情已经僵持到这种地步，连如江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忍不住叹口气。那几个警察脸上更是露出了胜利之色。连如江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众人前方，他面对门口外看热闹的一堆同学说道：“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可以作证今天的事情，不是我仗势欺人。”然后转身对着几个警察说：“你们想查就查吧。但你们会为自己不尊警风警纪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警察见他色厉内荏，一副输人不输面子的神情，都心中嘲笑:这位外省的干部以为在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呢。南京人一直看不起山东人，总是以“北方佬”称呼，现在觉得出了一口恶心，心中大快。唯有一个身材略显瘦小的警察觉出有点异样，他暗暗拉拉个子魁梧的警察：“队长，不会碰到硬茬了吧。”
　　个子魁梧的警察嘴角上扬，很不屑一顾的神色，“胆小鬼，怕什么？我们是执行公务。”
　　连如江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武毅，小武毅此时正在和肖婷鸳鸯戏水，见是连如江电话，忍不住拿起笑道：“连哥，有啥指示。”连如江没空和他开玩笑，只是告诉他，几个警察无缘无故非要搜查他的房间，让他想想办法阻止，说完就扣了电话。
　　连如江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凌红岩的，凌警官此时不知道是在那儿腐败呢，手机里传来忽远忽近飘忽不定的歌声，连如江愈发愤慨：“凌科长，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呀？”
　　凌红岩并没听出连如江的满腔怒火，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嘻嘻笑着说：“如江，怎么喝多了吗？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碎尸案线索……”
　　“凌警官，您也知道这是深更半夜呀，此时此刻您们南京市的警察无缘无故，也无搜查证就来搜查我的房间。”连如江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他现在有一种被怒火煎烤无处发作的痛苦。
　　“啊！”那边顿了一下，“这不可能呀？是哪个分局的？”手机里的音乐声完全止住了，现在听起来是一片宁静。
　　“我怎么知道。”连如江语气满是抱怨。
　　“你让他们接个电话，我问问。”凌红岩听出连如江不是开玩笑。
　　“不用了。我就是给你知会一声，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可不是我不给你们警察面子，也太欺负人了。”连如江却不想让凌红岩给说和一下，这样似乎太轻饶他们几个了，想起刚才那警察眼里轻蔑的神情他就火往上撞。
　　“我马上安排人，不，我马上过去看看，我离你宿舍不远。”凌红岩也是雷厉风行的性格。
　　“好吧。欢迎领导光临指导工作！”连如江临放下电话仍不忘嘲讽老同学一声。
　　连如江的房间并不大，建筑面积都不到十个平方，里边东西也很简单，除了书桌上放了几本书和笔记本电脑以外，就是床铺下的行李箱，外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几乎可以一目了然，三个警察搜了一遍一无所得，唯一有点意外就是行李箱中放的一些东阿阿胶让他们不明所以，因为前几天绝大多数都给了弭班长，剩下的几块散装的也没有包装，就堆在一个方便袋子里，他们闻了闻，相互看几眼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连如江端坐在椅子上也不搭理他们，倒是袁科长是个识货的人，他悄声介绍说这是阿胶，算是一味中药材，那几个人才不再研究，倒是身材魁梧的队长取了一点碎末，好像不放心袁科长一样，大概准备回去分析一下。
　　看搜不出什么东西，三个警察中最瘦的一个指着笔记本电脑说道：“你把电脑打开，我们看看有没有违禁内容。”这明显就是没事找事了。
　　连如江看他一眼，现在他已经不生气了，走到电脑跟前就准备开机，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几个身影出现了，为首一人中等身材，面色冷峻，手里举着证件，自我介绍道：“安全局。请问哪位是连主任？”
　　连如江没想到居然是国安系统的人先到了，估计是武毅给联系的殷部长，上次在北京，自己无意间给他们帮了一个大忙，现在是对方投桃报李的机会了。他站起身来：“我就是连如江。”
　　那人一个敬礼：“十二处丁明奉命前来，请连主任指示。”他后边几个人也纷纷敬礼。
　　连如江用手一指那个为首的警察队长，说道：“事情经过你问他们吧。我也不知道他们目的何在，这不是要搜查我的笔记本电脑吗？”
　　几个警察和袁科长面面相觑，都呆住了，这个时候又见门外几个军人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