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数字杀手(2)
作品名称:七十三级台阶 作者:白羊座张文君 发布时间:2018-09-17 13:26:01 字数:4142
第三节
第二天,苏青七八点还在赖床。他家就住在大南门附近一栋老楼内,小时候,搬过十来回家,从黄土坑到4812,也住过龙狮桥、康熙河;又从从东门搬到西门,最后落脚江边,由于工作性质,干脆新居到了大南门。
他这辈子最不愿意的就是搬家。
与十几二十年前相比,大南门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老筒子楼占多数,大都破败不堪,因此留下的都是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
老人们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拆迁。
孟庭苇打开了房门,拉开窗帘的一瞬间,阳光无情地刺入。
“快起来,我弟都在吃了。”
苏青在床上半裸着上身,打着哈欠。
“他稿子写完啦?”
孟庭苇把干净的衣裤递给他,慢悠悠得说:“写不完。听说,构思了一个特别庞大的系列,《九头十三坡》,二十二部长篇,到现在第一本《七十三级台阶》才开了个头。他打算在《xx阅点xx》上首发。”
“九头十三坡?”九头十三坡是安庆二十二个地名的总称。
“是啊。他想把安庆都写下来,我这个弟弟呀,野心还是不小的。”
“阿柒?”
“嗯,还是那个编辑。”
苏青穿好衣服,好生洗漱了一番,几天来都没有好好淋浴,洗得特别痛快,肥皂打了很多。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差,也不是最累的一次。但却是心情最糟糕的一回。
洗好了,披着条毛巾就坐在椅子上。
“嗨。”
孟庭苇拿来衬衫。
“空调开着,夏天最容易感冒。我可不想照顾你。”
苏青露出尴尬的笑容,赶紧接过来穿上。
“听说你开了新书,恭喜。”
王维并不觉得惊喜,苏青从不跟他讨论他的工作,彼此也没共同语言,强行尬聊也没意义。于是,他只简单地耸了耸肩。
“还行。案子查得怎么样?”
苏青知道,他也是随便问问。于是,吃了一口稀饭:“马马虎虎。”
“我看过报纸了。”王维说得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关于这起案件?”
王维停下手上的动作。
“已经结案了。你们局长在报纸上亲口说的,是一场意外。老太太的儿女想找老头家要精神损失费,你们局长说他家人都死光了,正闹得欢呢。”
这时,孟庭苇也走了过来。
“还上了头条。”
“平常不闻不问,死了一个个都成了大孝子。”苏青不齿地说,“再闹也没用,那个老头确实没有家人了,要钱,自己去地府。”
大南门派出所原本就人员不多,才一两天,苏青发现这里比以前更安静了。看门的老吴认识他,朝他挥挥手,递了根烟过来。
“回来啦,辛苦。”
“辛苦什么,啥也查不着,我一回来就结案,怎么回事啊?”
老吴吸了一口气。
“本来就是意外,耽搁不起时间,后来,出了一件大案子。暂时没敢对外公布,老邬在里面发火呢,说自己倒霉,怎么不是玉琳路、西门,或者安庆任何一条路,偏偏是大南门。具体的我一看门的也不知道,你进去就明白了。”
苏青也深觉古怪,不过,隐约可见,事情比想象中严重。
一走进去,就看到办公室里挤满了人,大家几乎都在。大事。以前开会,人都没这么齐,况且,还如此地安静。
白板上一如往常,贴着许多背景照片。又有人被杀了!看板上的日期,是在苏青去池州的同一天傍晚,死者是一个看上去离棺材只差一步之遥的老头。
“邬所。”
邬金眉头紧锁,正听着一旁的王力坤和何文辉作报告。赵卓娜法医则一身法医服面无表情地坐在最角落,看来,她是有意离军火库远一点。
“小青回来啦,调查得怎么样?”
怎么样?苏青在心里骂娘,案子都结了,还问我干嘛。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我想也是。”邬金猛灌一口茶,直接把茶叶吐了,郑重其事地说,“大家好好查,上面限我们三天内抓人。取消一切休假。我知道,这明摆着是欺负人,没办法,谁让它摊在咱头上了。”
王力坤见苏青还傻不拉叽地站着,忙拉他坐下。
“死的是谁?”
“老市环保局局长,陈云翔,现任局长的老丈人。退休小二十年,都八十了,一定是深仇大恨,要不多等两年不就结了。”王力坤在一旁小声说,“刚才,马涛被老邬给教训了。”
不会吧?苏青也很诧异,那可是邬金老丈人介绍的,看来,马涛犯了不小的错误;再说,就是局长他家一条狗被咬了,也能弄得全市鸡犬不宁,何况是老丈人。
“坤儿,你知道原因不?”
王力坤指了指孙思邈:“问他,东西是他第一个捡到的。”
“什么东西?”
“丧事请柬。”王力坤压低了声音说,“一大清早地,就贴在咱派出所门上,用和《兰亭序》一样的行书,中间一个黑色的悼,两边分别写着:华表何年化鹤来,扶桑此日骑鲸去。最上头写着请帖二字;再打开一看,是陈云翔的黑白照,下方写着前环保局局长陈龙仙逝,日期:八月十八日,也没说具体给谁。”
“八月十八日?我也在啊,没人提过这事。”
王力坤皱皱眉,指着孙思邈说:“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他把请帖撕下来,然后给了马涛,马涛不认识陈云翔,又问了几个同事,大家都不认识。真不怪他,他一看,只有一个落款,没有收件人,心想,也许是寄错,就随手把它扔在一旁。第二天,发现死者是陈龙,大家就都想起那个神秘的请帖。”
“邬所不知道?”
“马涛没全问,就问了四个,大家都说不认识这样的大人物。也没错,大家都是平头百姓,哪个大人物嗝屁需要咱出席,都不沾亲带故的。”
“那也不能确定就是寄请帖的人做的。”
王力坤眼神突然特别认真,非常肯定地指着白板上的图片:“你仔细看死者的背部。”
图片不是很清晰,加上距离远,苏青看不真切。
“上面黑糊糊的是什么?”
“墨汁。”
“啊?”
“光墨汁?”
“不,背上写了字。”
“也是行书。”苏青渐渐懂了,“写了什么?”
“一个阿拉伯数字。”王力坤只花了一秒不到就说出了这个数字,苏青却像被定住一般,久久无法平静,“19”。
19?不是18,也不是任何数字,是19。
苏青的手有些发抖,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告诉我,落款是什么?!”
王力坤努力想了想,突然,他记起来了。
“YAMA,翻译成中文就是我们的阎王。”
从他第一次作案起,时隔三十五年,这个恶魔又卷土重来。
但是,又和以往不一样。
“他用的是何种凶器?”
“铁笔。”
第四节
在某个地方,有个人在写毛笔字,行书,写的是鲁迅的名句: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他戴着黑色的头套,看不清脸。
写完以后,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沓请柬,揣摩着:“这次,轮到谁了?”
随后,他把请柬打乱,胡乱抓起一个,看了一眼名字:“好吧,就是你了。”
会议室只剩下熊耀华和邬金,二人很快就讨论完。苏青刻意等熊耀华离开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此前,他一直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观点。
他的个性就是这样,没有确实的把握,宁肯不说。可,如果不说,贻误战机,就更麻烦了。
既然恶魔已经出动,必须在他翅膀刚展开的时候就拦腰折断,否则它羽翼丰满,就会酿成大祸。苏青鼓起最后的勇气,走向邬金。
“所长,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苏青咬咬牙,决定拼了,额头上冒出许多汗,一滴一滴滚落下来,落在地上。他故作平静地说,“这起案件恐怕和我调查的意外事件有牵连。”
邬金的眼睛和李荣浩一般小,这时,却撑得老大。
“胡说什么。是不是去了趟池州,啥都没查到,心里不平衡?”
苏青略微恼怒,但很快克制起来。一个警察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人命大于天。可一转念,领导都是这个德行,也便罢了。
“不仅是这起意外事件,还关联到三十五年前开始的关系到十八条人命的悬案。”苏青故意把十八条人命说了重音,他继续说,“此案至今未破。连个嫌疑人都没有。而很巧合的,明梵的女儿明玥菲就是十八条人命中的最后一个。”
邬金听到此,也明白不会是玩笑话,开始重视起来,眼神也变得更犀利和认真:“三十五年前?这也太遥远了。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一个老头。我不是看不起老头,你应该关注一下这起案件,一个老头是万万办不到的。”
苏青也不想瞒着,于是,他说:“说一样,有一样的,说不一样,也有不一样的。三十五年前的凶手只杀女人,年龄在14到25,皆为勒毙,死后都被强奸;女子死前都是处女之身,死后身上都会被写上阿拉伯数字,从1到18。”
“阿拉伯数字?”
“嗯。当年的警察叫他‘数字杀手’。”苏青顿了顿,幽幽地说,“报纸上喊他‘阎王’。”
邬金考虑再三。
“是模仿犯?”
“您觉得‘阎王’作为连环杀手有名吗?”苏青慢条斯理地解释,“如果是模仿犯,欧美那么多人,里奇伟、查理曼森、希普曼;中国也有,龙治民、王强、郭龙海、周克华,每个都赫赫有名,足够媒体炒好几年。可他却选择了一个并不知名的小人物。”
“确实不太符合模仿犯的心理。”邬金喊他坐下,喝口水,慢慢说,“照你的意思,凶手与三十五年的阎王存在情感上的联系。对呀,他杀的第一个人,数字上不写1,写的是19,与三十五年前连接,这意思就是,游戏又开始了。”
苏青一脸的阴沉:“所长,风暴已经出现,恐怕陈龙不是最后一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的小阎王比原来的年轻,他寄死亡请柬的目的就是挑衅警方,展示自己的实力。对手深不可测啊。过了这么多年,换了一个人,他一定做好了准备。”
“他想做什么?”
“如果前环保局老局长与他无冤无仇,那么,就极有可能是泄私愤。”苏青注视着邬金,眼珠子苍白,“我在安庆住得比您长,经常听老一辈说,几十年前,政府引进石化厂,将安庆毁得体无完肤,遇到不计其数的投诉。最后签字说没有任何污染的就是这位老局长。”
邬金眉头一皱。
“这老王八蛋想是收了钱,连自己的家乡都出卖。死了活该。”
“对凶手而言,这就是他的正义吧。”
“关于老阎王,你有线索吗?”
苏青呆呆地坐着,自嘲地干笑道:“我若查到了,就不会是这副死样了。不过,现在的刑侦技术和三十五年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不怕他出手,就怕他没动作。”
邬金看着苏青自信满满的样子,泼冷水道:“你是嫌死的人不够多吧。我看,向上级反映,严明利害,让他们抽调一些省级刑侦专家过来。”
苏青踌躇半晌,摇了摇头。他一向是一个倔强地,不肯低头的人。他抬起头,说道:“说到精英,咱安庆并不缺。何苦委曲求全,找上头要。到时候,查案的还是我们,功劳是他们的,这方面吃的亏还不够?”
邬金想必记起了痛苦的过去。他点点头,算是默认。
“咱大南门派出所再精英,也不够用,也罢,反正其他派出所比咱还闲,我一个个找他们所长要,我老邬混了这多年,这点薄面还是有的。”
“他来不来?”邬金知道他说的是谁。神探公羊荣。他再次摇摇头,“不清楚。”
“只能看运气了。”
罪恶的幕章已经拉开。最后胜利的是在明处的天使,还是在暗处的恶魔。亦或者,大家都是不同形态的天使与恶魔。
想击败恶魔,光靠天使是做不到的。
孙思邈突然推开门,一副慌张的表情。
“邬所,上回那个站前区的警察和一个老警察来了,有事想见您。”
苏青和邬金同时目瞪口呆。
尤其是苏青。
“想必是有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