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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太阳雨魂      作者:九口明      发布时间:2018-09-16 08:32:33      字数:6291

  一路上,张家声和梁玉新不停地抽着对方的旱烟,感情不断加深,渐渐地成了忘年的朋友。他们互相效仿,梁玉新似乎变得沉稳老练,张家声也有几分年轻人的活力。他们迈着同样的步子,以同样的姿势挑着行李,让扁担摩擦出相同的声音。他们来到梅山凹时大汗淋漓,都心照不宣地走向供销社,仿佛俩人商量好了。梁玉成和张志坚比这两个要返回去的人着急,往供销社看了一下,就沿着土马路往梅溪那边走去。梁玉成还对他们大喊:“我们先走,你们马上过来。”
  张家声和梁玉新不知道来供销社干什么,只觉得应该陪同对方。张家声认为梁玉新年轻,喜欢购买东西,如果他买一盒香烟,或者糖果饼干之类的东西,凭借他们还在加深巩固的关系,他不会亏待自己。梁玉新认为张家声来供销社购买日常用品,是人之常情,不过现在购买为时尚早。他想到返回来出现不可预测的情况,又觉得现在购买东西,再寄存下来也非常明智。他们放下行李,除了撩起衣服下摆给冒汗的脸庞扇风,又玩起了交换旱烟的把戏。梁玉新搓旱烟时拖延时间,他时刻不忘向人炫耀铝制烟盒。张家声以为他又要搓出一坨很大的旱烟丝,立即客气起来:“别弄那么大,我的旱烟锅装不下。”
  他们站在玻璃柜台前面,为了不让营业员另眼相看,都装模作样地摸着口袋。他们没有掏出钱,只是伸手在里面摸了一下,还不打算将少得可怜的钱交给供销社。梁玉新明明知道布料柜台没有现成的短裤,却大声地喊叫。一位中年男人接待了他,中年男人挑逗地说,供销社是为广大贫下中农服务,贫下中农不需要资产阶级的内裤。张家声走向烟酒柜台,他没有购买香烟,也没有买两毛钱散酒解馋。在他眼里,玻璃柜里的香烟是高级货,是奢侈品,与他没有关系。白酒可以喝上一杯,喝了后有劲,走路时轻松;可是梁玉新在那里,就要多买一杯,他没有大方到这种地步。他只抽不要钱的旱烟丝,喝自家酿造的米酒。他看着柜台里面的物品,嘴唇和鼻翼翕动起来,冻得发抖一样。那个看着门外发呆的年轻姑娘,在同伴提醒下跑了过来。她支支吾吾地问:“买烟吗?”
  “不,不买。”张家声声音颤抖,也摆着手。
  她没有像对待其他举棋不定的汉子那样继续询问:“要买烟盒吗?”
  而是一声不吭地回到刚才的地方,继续痴呆地看着门外。
  梁玉新没有买到短裤,非常沮丧,转身过来时搅起一阵风。他拿着铝制烟盒子快步走来,仿佛又买了一只。他不停地晃动烟盒子,却很难让透过窗户的阳光照射在上面。张家声以为他又要上烟,双手摇摆连连后退,他动作很特别,很容易让人想到鬼子投降。
  梁玉新走了出去,张家声也跟着他走进金光灿灿的阳光里。他们在外面看到了李秋平,梁玉新没有跑过去,只是挥手向他呼喊。随后的情况让张家声羡慕得要死,梁玉新从烟盒子里抽出一坨很大的旱烟丝,隔老远伸了过去;他又手忙脚乱地掏出支农牌香烟,恭恭敬敬送上一支,并讨好地说:“尝尝这个高……”
  他像在经济场跟人开玩笑一样,将偶尔拥有的香烟吹嘘为“高级货”,但是支农牌香烟很便宜,低廉到公社干部都不抽。他停下来,像发现错误一样用手捂着嘴巴,也意识到面对的是李秋平,不是经济场那些经常咬着旱烟杆的汉子。他没有用力压着嘴唇不透露一丝气息,只在嘴巴上轻轻碰了一下。
  梁玉新与李秋平友好地寒暄,像两个投身革命洪流的仁人志士,有许多革命斗争经验需要交流。不过他们谈论的是雪云山人普通的家常事,也互相询问来梅山凹的原因。他们将送家里人去梅溪五七中学上学,说得很轻松,也很激动,仿佛得到了大队支书王取水表扬。李秋平说送侄女李佩芝去上学,也强调哥哥李秋风这几天身体不好,他主动承揽送侄女上学的任务。梁玉新说完送弟弟上学,又说:“让我在经济场耽误一天出工。”
  李秋平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李佩芝,悄声附和:“我也损失一天的工分。”
  他将梁玉新拉到旁边,将干裂的嘴巴贴在梁玉新的耳朵上说悄悄话,还生怕张家声听到。他的血盆大口不断咬合,似乎要咬掉梁玉新的耳朵。在嘴巴碰到耳朵时,他们惊恐地躲闪。梁玉新做出打架的动作,这是本能防卫。李秋平视而不见,依然不慌不忙地说:“我弟弟单位的车给供销社送货,现在在农机站修理,要回县城,正好路过梅溪。”
  梁玉新没有向李秋平表示感谢,就拔腿往土马路上跑去。他跑得很快,不只是跑出响亮的声音,也踏起一阵黄尘,像一匹骏马驰骋而过。他歇斯底里地喊叫,与梁玉成漫不经心地回答,形成鲜明的反差。他弯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呼吸声大得似乎要撕裂鼻子和口腔。即使这样,他也破口大骂:“急着去闯鬼门关!”
  得知有车子去梅溪,梁玉成没有顶嘴回击,还对他心存感激。他和张志坚跟随梁玉新回到供销社,满脸幸福的表情,仿佛去参加宴席。他们东张西望寻找起来,要验证梁玉新说话是否真实,也弄清楚司机会不会让他们坐车,车上能不能坐下。他们突然看到李佩芝,李佩芝也看到他们,犹豫一下后还走了过来。梁玉成走了过去,但顾虑重重,还四处张望。李佩芝说了起来,声音轻得像只饿昏了的蚊子。
  “有车子去梅溪。”
  “嗯。”梁玉成没有激动,只是僵硬地点头,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
  梁玉成紧张不安,嘴唇抖动起来,牙齿咯咯地响着。李佩芝站在旁边,像照相一样挺立。她没有说话,也不希望梁玉成跟她说话。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走了很远也没有看过来。张志坚对梁玉成说:“很多人看着你。”
  梁玉成为与李佩芝根本不存在的某种关系,被人误解焦灼不安。他满脸通红地看着地面,谁也不知道他在寻找一条可以钻进去,然后销声匿迹的地缝。旁边的人以为他掉了东西,特别是钱。李秋平突然神气地招呼他们往农机站走去,将他从恐慌中拯救出来。大家像游行一样涌过去时,李秋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要将懒散的人群弄出整齐的队伍,可他没有这个能力,他走得也吊儿郎当。李佩芝蹦蹦跳跳,和李秋平一道,将场面渲染得让大家乘坐的大鼻子卡车,似乎是他们家的东西。
  在农机站的维修车间,一辆车门上喷着“新坪县百货商店”的大鼻子卡车堵在大门口。它和旁边那台拆得七零八落的手扶拖拉机,构成一个惨烈的车祸现场。那个身材瘦小满身油污的中年人,在那里时而躺下时而蹲起,如果他没有拿着一盏可以移动的电灯,在昏暗的车间里,有人会认为是一条土狗,在那里自娱自乐地打滚嬉闹。他又拿着水瓢一样的铁壳子,有人以为他要舀水清洗身子,可是他又操起铁钳一样的东西,摆出找人打架的姿势。
  他对李秋平一行人视而不见,他们还不如地上那只虫子引起他的兴趣。他用大钳子上的铁针点击虫子,还很有耐心。连续几下没有戳到仓皇逃窜的虫子,他就伸脚狠狠踩踏下去。他不知道虫子最后成了什么样子,他抬起脚后,虫子无影无踪。他没有抬眼看着这些围观的人,拿着铁钳在拆卸下来的零件上,麻利地点出刺眼的弧光,将车间弄得像闪电一样。
  许多人第一次看到这种刺眼的弧光,觉得很有意思,可是眼睛胀痛起来。他们认为眼睛受到了刺激,也有人认为眼睛进入了烟尘或者异物,用手揉捏起来。他们眯着眼睛,或者背过身去,也有人干脆闭着眼睛,甚至用手捂着耳朵。李佩芝始终瞪着眼睛,在课堂上她从未这样炯炯有神,即使眼睛胀痛,她也眯着眼睛,继续看着弧光,要将这个人造闪电弄个明白。她控制不了眼泪夺眶而出,但可以掏出手绢擦拭。她还靠近这个满身油污的汉子,不管他身上散发出怪味,张口便问出现神奇白光的缘由,显得自己是多么好学。可是汉子头也不抬,只顾不停地敲打断口,制造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和刺眼的弧光。他忘我地工作,李佩芝还认为他是个劳动模范。不过汉子僵硬的话让她大跌眼镜,她第一次在梁玉成面前花容失色。这位只会使用也不懂得道理的汉子说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李秋平指挥大家上车,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挥来挥去。在大家逃命似的爬上车箱,找到合适地方站立好,或者坐下来后,他没有爬上去。他背着手摇头晃脑地溜达,像只骚公鸡。梁玉新关心地要求他爬上来,还向他伸着手。李秋平以为他又要上烟,当发现是空手时,那个酝酿出来、即将浮现在脸上的笑容,在脸皮抽动中黯然消失了,随后他愁眉不展。如果他始终这样,梁玉新心里会很坦然,可是李秋平神气地说:“我要坐驾驶室。”
  梁玉新立即从车箱上跳下来,还栽倒在地,身上沾着不少尘土,手也蹭破了皮。那位潜心焊接的中年人取下罩子,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忙碌。梁玉新也想进坐驾驶室,但没有说出来。他形影不离地跟着趾高气扬的李秋平,还伸手防止李秋平后仰的身子倒下去。他又给李秋平上烟,也往焊接的中年人嘴巴上插上一支支农牌香烟,并给他们点火。他眯着眼睛吞云吐雾,思绪已经窜进了驾驶室。他吐出几口白色烟雾,掩盖焦灼不安的表情后,终于将想坐驾驶室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请求李秋平帮忙,让他梦想成真——“那里我还没有坐过。”
  李秋平支支吾吾没有答应,还想吊他的胃口,让他将剩下的支农牌全部拿出来。李秋平看了他好久,做出要他上烟的暗示,可他依然沉浸在幸福的想象里。李秋平不得不掏出烟荷包,伸手在里面倒腾起来。梁玉新反应过来准备给他递上支农牌时,一个下巴像刀劈斧削一样方正、满脸威严的大个子男人,提着裤子从茅坑那边吊儿郎当走过来。李秋平和梁玉新没有理睬,以为他也是过来搭车。这人看了一眼车上的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拉开驾驶室的门。他们恍然大悟,那个焊接的中年人不是大鼻子卡车的司机。他们围了上去,李秋平跑不过梁玉新,就着急地喊道:“我是李秋生的哥哥。”他又连忙说道,“是亲二哥。”
  面对李秋平突然使出阴招,梁玉新一筹莫展,但没有慌乱。他将支农牌香烟向大个子司机递过去,像老熟人一样随意,也有几分得意。司机看了一眼廉价的支农牌,出于礼貌接了过去,却没有将它叼在嘴上,而是别在耳朵上。即使这样,梁玉新也向他举着打火机,决意要为他点火。司机没有理睬,却神气地指着李秋平:“你,上驾驶室。”
  他将跟着李秋平钻进驾驶室的梁玉新拽了出来,非常严肃地说:“你到车箱上面去。”
  李秋平觉得应该给司机上烟,立即掏出那个既装烟又放钱的荷包,挖出一坨乒乓球那么大的旱烟丝。司机没有拒绝,装模作样的李秋平感到后悔,觉得挖得太多了。司机一阵咳嗽后,就予以回绝。那个棱角分明的脑袋猛烈摇晃,将耳朵上的支农牌香烟甩落下来。李秋平立即弯腰捡拾,也趁机将旱烟丝放回烟荷包。他将香烟插在司机嘴巴上,然后听他说:“这烟劲小一些。”
  大鼻子卡车驶出农机站,朝着梅溪相反的方向行驶起来。车箱上的人惊恐不安,梁玉新举着拳头,准备敲打驾驶室顶部要求下车;但想到李秋平在驾驶室里,就放心了。大鼻子卡车停在公社院子门口,一个早已等待的肥胖女人,生怕别人发现一样将头埋得很低,用垂落下来的头发遮盖脸庞。李秋平努力靠向司机,尽量腾出更多的地方。即使这样,用力关上的车门,也重重地撞击她的大腿。
  大鼻子卡车飞速行驶,弯弯曲曲的土马路上飞沙走石,腾起的黄尘犹如巨龙翻腾。在树上和草丛里觅食的鸟儿仓皇逃窜,即使飞出去很远,也啾啾地哀鸣。路边悠闲吃草的牛羊,遭人鞭打一样拼命奔跑,有的惊慌地冲进稻田和菜地里,踏坏了庄稼。附近劳动的社员大骂不止,有的还准备操近路拦截,但没有行动。车厢上的人感到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但没有尖叫。有人手挽手肩并肩靠在一起,组成一道血肉长城,众志成城地抵抗风险。在角落的李佩芝,一直低着头用手绢捂着眼睛,她不敢观看外边一闪而过的风景,疼痛的眼睛泪流不止。梁玉成默默地保护她,用身子阻挡别人挤压踩踏。大鼻子卡车行驶到平坦的地方,梁玉新说了起来:“城里司机水平真高。”
  与梅山凹相比,梅溪地势平坦,那段像模像样的土马路两边,出现许多依地形建立的房子。他们被风吹得难以睁开眼睛,却依然对高矮不同的墙壁上,用石灰涂写的标语很感兴趣。许多地方的标语内容一致,字体却截然不同。大部分标语经历岁月的磨蚀,脱落褪色相当严重,但能辨认出整个语句。新写的标语不多,这些被赋予时代特征的标语,展示社会主义日新月异的新气象。在新标语里面,没有处理干净的旧标语,依稀能辨认出来。大鼻子卡车离梅溪供销社很远,就“嘎”地一声停了下来,大家有一种飞出去的感觉,都尖叫起来。一个细伢子突然横穿马路,让司机紧急刹车吓出一身冷汗,也让旁边的人骂了起来。司机没有咒骂,只是从车窗里伸着脑袋大声喊叫:“梅溪到了,赶紧下车。”
  大家“噼里啪啦”地跳车,犹如一群从盆里逃生的青蛙。所有行李卸下来摆放在路边后,车上只有惶恐不安的李佩芝;她挪开捂着眼睛的手绢,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找到下车的位置。她紧紧抓着厢板,生怕踏空似地缓慢移动。司机看着长相娇美的李佩芝,又看着焦灼不安的梁玉成,狡黠地笑了起来,他用城里口音说道:“去,将这位姑娘背下来。”
  梁玉成和李佩芝面红耳赤,脖子根都红了。他们用羞怯的躲闪,对司机的调侃做出回应。李佩芝不会趴上梁玉成的脊背,众目睽睽中,特别是大家捧腹大笑时,她所剩不多的勇气,无法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梁玉成不敢驮负李佩芝,连搀扶的伸手也举不起来,他在那里如同一根木桩子。在李秋平搀扶下,李佩芝才缓缓地下车。
  向司机表达诚挚的感谢后,他们就往梅溪五七中学走去。他们不知道学校的位置,但是田垅中那条小路上,那些人蚂蚁牵线一样,也挑着行李。他们自觉地跟在后面,也向那些人询问情况。那些人豪情满怀,都热情地告诉他们:“跟我们走没错。”
  他们随着人群呼呼啦啦来到梅溪五七中学。这是一个由四栋二层楼房围拢起来的院子,四角有很大的缺口,大的有十几米。中间空地是高低错落的两个操场,下面小操场旁边的房子连门窗都没有装好,里面响起敲敲打打的声音,有时声音很大。上面操场中间有一棵大槐树,树干上挂着一块木牌,长久地日晒雨淋,已经面目全非,不过上面书写的五七指示非常醒目,殷红的油漆像刚填上不久。
  他们在操场边角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筹莫展,如同集市上等待交易的牛羊,任凭来来往往的人品头论足。那些人好奇地看着漂亮的李佩芝,她用手绢捂着眼睛,他们依然表现出土狗见到骨头的样子。梁玉成要求李秋平他们原地等待,就与张志坚往被人围观的大槐树走去。他们还没有走近人群,就听到有人用难听的声音念着五七指示。梁玉成也轻声念了起来:“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
  他没有继续念下去,觉得这段连标点符号都能背记出来的语录,已经没有新意。他们往那面贴着许多宣传标语的墙壁走去,这里的人更多,声音更加嘈杂。从乱七八糟的标语中,他们找到“入学须知”的公告。梁玉成念了起来,张志坚也一字不落地念着,像跟着梁玉成念课文。
  他们看到红卫公社和胜利公社,还有前进公社的新生分在十六班,班主任是罗光前老师。他们没有停留在那里继续加深印象,看完公告后跟前面的人一样匆匆离去,后面的人已等得很不耐烦,用急促的声音和粗鲁动作催促起来。在十六班教室门口,人员三三两两没精打采,他们看到了初中同学赵素华和刘军光。他们大声喊着梁玉成,却没有和张志坚打招呼,仿佛他不存在。他们不相信穷困潦倒的张志坚也来读高中,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他们神采飞扬地往李佩芝等待的地方走去,并发出朗朗的笑声。梁玉成要求刘军光带领他和张志坚去抢占床铺,让矮小的赵素华去帮助李佩芝。
  这些饥肠辘辘的人没有一个要找地方吃饭,似乎不知道有吃饭的程序。在送李秋平他们去梅溪土马路时,李佩芝肚子里“叽里咕噜”响了起来,她与他们拉开距离,也娇羞地低着头。她将用手绢捂着眼睛的右手,与配合步子摆动起来的左手,用力按着肚子,希望立竿见影地去除肚子里的声音。一直惦记她的梁玉成突然蹲了下来,假装在脚上挠痒痒,然后走在她后面。李佩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问:“眼睛还痛吗?”
  “好多了。”李佩芝随口说道。
  他躲避李佩芝回头看过来的目光,看着旁边那条干涸的小沟。他惶恐不安,不知道如何帮助她。这样默默地走了一阵后,他支支吾吾地说:“我去帮你洗一下手绢。”
  李佩芝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眨着眼睛看着他,然后使劲点头。她轻声地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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